同花顺(32)
是的,生气。
路春宵大概率仍在为昨夜那句话发脾气。
事实上,脱口而出便宜言论的下一秒,盛昱便有了悔意。不该这么说的。不过当时路春宵看起来并没有怨怼的意思,甚而一丝丝气愤的神情都没有显露,所以他当他是如往常那般听完就完,便也没有继续深入解释。
况且真要解释又要如何解释,即使本意不是嫌弃路春宵这个人标价如何,盛昱也的的确确认为过他有便宜之处。谁对路春宵温和友善,路春宵就能给予谁真心。路春宵爱谁,真心更是大把大把地交出去,一点儿不吝啬,却看着也一点儿没视之为珍贵。
想到这,盛昱有些不耐烦。既然路春宵听到的时候就感到不满,直接说出来或骂出来都可以!何必搞彻夜不归那套,对答应过的事情不负责,把他一个人晾在酒店里。
盛昱不想在这儿多待,准备跟那几个同学打声招呼走人。开口前,他听到他们闲谈的言语间提到了高考志愿填报。
盛昱走近了,向他们打听:“你们高考成绩有汇总吗,就是每个人都能不能看见班里其他人的分?”
男同学打趣他:“哎呦,盛昱,你这是想看谁的啊?”
男同学以为盛昱是想问哪个女生的成绩,不承想听他回答说:“路春宵。”
盛昱没解释他为何想知道路春宵具体的分数,但听到是个男的,他们也没了兴趣多打听,只告诉他:“我们班是没汇总成绩,都各查各的,就算有也得班主任才看得到吧。你要是想知道,要不我推给你他的微信,你加了直接问问?”
盛昱顿了顿,摆摆手,“谢了,那就不用了。”
见状,几个同学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只是盛昱走后不到半分钟,他们见他又折返了回来。
盛昱站在门边,屋外更亮堂的灯光倾泻至他的上半身,照出他俊朗的面庞以及眼中遮不住的乏意。
盛昱看向那位见到过路春宵的女生,问她:“你昨晚拍的视频,方便发我一份吗?”
女生愣了几秒,问:“你是要路春宵的?还是林双双的?”
听她这么问,盛昱猛地发觉自己大概真是被酒精所蒙蔽,到这会儿都没完全清醒。在大多同学眼里,他和路春宵只是连联系方式都不一定有的普通同学,没人了解他们私底下的真实关系,更无人知晓昨夜他们的爱欲缠绵。真要外人说他和谁有可能有情情爱爱的联系,最直接的也是与他曾经公开交往过的林双双。
盛昱本想要来路春宵的视频即可,但忆起路春宵昨晚都虚成那样了还倔强地非要下楼,为的就是谨慎守着秘密,他跟女生说:“都要。”
上午十一点多,回到家的女生给盛昱发信息:「视频我发你邮箱了,压缩包有点儿大,你自己分哈。」
盛昱谢过之后,在客厅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发来的视频共五段,按照手机自定义的时间命名排序。前三段盛昱快速看过,都是林双双和其他同学合唱或是说笑聊天的场景。
第四段,画面里出现了路春宵。
这段视频的拍摄角度为侧后方,拍到了路春宵一个人坐在点歌机前的背影和屏幕。拍的时候正好处于歌曲的最后一段副歌,只见画面里的人唱完,拍摄者绕过周围的熙熙攘攘,夸了句“路春宵,你唱得真好”。路春宵听到了,回头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来。
至此,视频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了路春宵回眸对上镜头的瞬间。
看完这一分钟的视频,盛昱的胸口被说不出的汹涌情绪堵得极不舒爽。他们俩date近一年,他从没听过路春宵唱歌,这是第一次。
他根本没想到路春宵唱歌这么好听,正如他料想不到路春宵会愿意在人群之中点歌唱歌。
盛昱同样从来没听过路春宵唱的这首歌,最后好像还夹杂着一句不知道是粤语还是闽南语的话。寥寥几句他就能觉出无尽荒凉,似乎唱歌的人正在温和地挖出什么沉重的念想,又把挖出来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往他心头砸,每个音都砸得他生疼。
盛昱只看了一遍视频。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冷静看待,甚至自认为理性地用手机搜索,企图确认这其实只是一首歌词为押韵而写、内容没什么连贯意义的口水流行曲。直到看完这首《同花顺》的歌词,抬眼又恰与电脑屏幕上路春宵回眸的画面对视,他心一颤,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莫名其妙地为路春宵选了这么一首歌而隐隐不安……
隔着冷冰冰的手机相视,屏幕外的人从路春宵那张脸上捕捉不到任何可命名为爱的情感。
说起来,这种不安的感觉貌似从盛昱清晨醒来就一直默默存在,只不过被他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他能够捋顺昨夜至今的事情,但唯独没想清楚自己为何下意识担心路春宵没回酒店;他看见桌上放着一瓶牛奶,按理不至于蠢到误会成是路春宵买来留给他的,但他确实在看到的第一眼产生了荒唐的联想。
那种目送路春宵出门时不太妙的预感再次浮现,且更加强烈。
盛昱立刻打开他们的聊天对话框,与昨晚得到了路春宵正常的回答不同,在那句“怎么不说一声”之后,路春宵到现在都迟迟没发来回复。
第三十五章
起初路春宵没回复的理由可以理解为他回家睡觉还没醒,所以没看见。但是到了晚上七点,对话框内依旧没有新动静,这个理由显然无法成立了。
期间,盛昱从心神不定到生气,再到最后忍不住开始怀疑: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是不可能。路春宵酒量不行,昨晚喝了不少酒,本就晕晕乎乎的,还被盛昱食髓知味地拉着做了数回。以至于后来他在浴室高潮的时候,大腿抖得像筛子,射都射不出来什么,整个人尽显好拿捏的姿态。这种情况下没多歇会儿就下楼,又送别人回家,指不定途中没精神或是怎么了……
盛昱被“应该不会”和“万一”的两种想法来回推搡,耐下性子给路春宵打了个电话。
不出意外的,路春宵还是没有接。
挂断电话,盛昱想了半天,到底给许久不曾对话过的林双双发去了信息,问:「昨晚你和路春宵回去的?安全到家了吗?」
他们是和平分手,没有天崩地裂,更无爱恨交织过后的老死不相往来,尽管如此,这个时间点问这样的问题仍不合时宜。但这是盛昱目前能最快确认路春宵情况的最佳方法。
五分钟后,林双双回复:「我们都很早就到家了。」
林双双的回复让盛昱短暂放心过后,内心翻涌起更强烈的不满。
所以路春宵还在生气,他是故意无视他的信息。
路春宵做成这样,盛昱说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是假话,但他说服自己不去因此在意过多,就随路春宵难得地任性。反正他们不是没有过一段时日不联系的时候,前不久也才刚因些小问题冷战了些日子。回头就看看他们俩究竟是谁是沉不住气的那个,先行上赶着找来。
到那时,盛昱想,他得告诉路春宵,我们本可以早一天确定关系,是你一声不吭离开酒店致使这件事延后了几天。另外,他确认自己极度不喜欢路春宵不守承诺的做法,决意让路春宵在交往后得一并改正。
然而盛昱没想到,平常蔫不出溜儿的路春宵,这回的反应竟破天荒地大。
断联的第四天下午,中介老师打电话来与盛昱商量退款事宜。她告诉盛昱,路春宵有来联系过,不过聊的内容与出国无关,只说退款的定金部分希望改由他本人支付。
盛昱对路春宵还在想着付钱的举动倒是不意外,也懒得计较了,他更关心申请流程何时提上日程:“定校和专业的事儿谈的怎么样?路春宵已经出分了,方案得按照他的实际情况尽快重定一份。”
中介听了,疑惑地反问:“路春宵没跟你说吗?他不出国了。”
原来,路春宵不仅看都没看留学机构制定好的高考成绩直申方案,还明确说了要申请退还盛昱提前付过的全程代理费用。退款表他填完之后提交得很快,也没有多给工作人员挽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