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顺(50)
视频里的人们初尝禁果,热血澎湃。视频外的人感受着冷意从血液中阵阵泛起,一下子失去所有冲动与不理性。
盛国成早就知晓他们私下做的事情,特地选择在这个时候发来,用意一目了然。明面上是提醒,实则说是赤裸威胁更为准确。
盛昱停下脚步,扭过头直直看着窗外的飞机起飞。看了许久,他才缓缓平稳了呼吸。
盛昱知道,自己今日是登不上那架前往厦门的飞机了。
不止今日。怕是往后许多年,他都没资格、更没有办法去了。
盛昱定了隔日清晨那班能够最迅捷前往伦敦的航班。从首都机场到希思罗的十二个小时,他毫无睡意,睁着眼睛回想了数遍他与路春宵的点滴。
多可笑,他以为自己满不在乎,这一两年对路春宵的惦念多是执念绑架而已,记不得过多。可是真正细想之际,他才发现身心早已悄然替他刻印下了与路春宵的每一次相处。每一次都异常深刻。
想到路春宵,盛昱逐渐有了那段时间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悔——原本自以为打开摄像可以有机会帮助母亲、报复父亲出轨,到头来不仅没成,还白白拖着路春宵沾带了一身污泥。
他也恨——他恨不得杀了盛国成,让盛国成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为了路春宵,更为了他这些年从父亲那里受的精神折磨与恶心。
回到伦敦,盛昱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盛国成。盛国成似乎料到了他会来,也不多瞒,轻描淡写地将路春宵那日看过视频如何恐惧、怎样对他失望一一说了出来。
盛国成不屑对一个孩子下狠手,他自认为看在昔日战友情谊的份上,当日给路春宵留足了颜面。他告诉盛昱:“你喜欢玩儿可以,想谈谈恋爱也行,平心而论,我和你妈从来没多管,给够了你自由。但你是个男人,不该为了点儿小情小爱继续跟路春宵瞎胡闹。这事儿气的不是我们,影响的是你自个儿的前途。”
盛昱听完,当场笑了。他是男的,路春宵也是男的,所以他和路春宵谈感情就成了胡闹?
要论胡闹,他还真不如他们夫妻俩!
笑完,盛昱谢过盛国成这番教诲。要不是盛国成阻拦,他还不清楚在旁人眼里,他和路春宵之间具有被忌惮的情感。
情意若非有力,或是与盛国成和宋月辉的来往无异,盛国成何必担心路春宵会对他产生影响,又何必亲自去警告路春宵。他自然要好好感谢盛国成这个“过来人”的证明。
盛国成却未因此过分动怒,“不是胡闹,人家怎么就跟你断了联系。要我说,路春宵比你拎得清,他知道你挥霍的资本从哪儿来,只要我和你妈一句话,跟你接着玩儿下去,他得不到任何东西。”
盛昱咬牙切齿:“别拿路春宵跟宋月辉那种脏东西类比,他要的不是钱。”
“图你的钱和图你的感情有什么区别,别这么幼稚。”盛国成无所谓宋月辉被如何定义,“路春宵要是还觉得能从你身上得到他想要的,当时看过视频他大可以找你诉苦抱怨。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没来找你。”
盛昱答不出来。
且不说路春宵从来不求他帮忙,就算是要,盛昱所处的位置、所得的钱财、所有的底气,有一半都来自他厌恶的盛国成。
路春宵付出许多,却得不到真正属于盛昱的事物,无论金钱,关系或是爱意。
为了能够给予,盛昱前后花了六年。
路春宵想要升职,他拐弯抹角递去项目;
路春宵要求尊重,他按捺住冲动不做频繁打扰;
路春宵需要答案,他到底还是将年少气盛时企图掩埋一辈子的秘密一一告知……
盛昱愿意弥补给路春宵需要的一切,只要路春宵再返回一些喜欢。
而今有了资格和底气再见路春宵,盛昱也问出了多年来想要当面问他的话:“当年盛国成找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清楚原委,路春宵却没觉得轻松。或许是他心上的石头与盛昱埋藏的痛苦重量差不多,连改变现状的力气都有那么一些势均力敌。
路春宵反问盛昱:“当年跟你说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你就真的会喜欢上我吗?”
盛昱无法断然替那时候的他们回答能或不能,但他认为:“至少你不用一个人面对。”
“一个人。”路春宵轻声重复念着,刚止住泪的眼睛再次朦胧,“你让我找你,告诉你,什么时候?在你出现在各个派对上狂欢喝酒的时候,你不愿意回我信息的时候,还是你下意识嫌我廉价的时候?有没有你,那条路上我都是一个人。”
路春宵讨厌极了翻旧账的感觉,显得他在盛昱面前本就不大方的形象更是小气,也意味着他这些年的自我保护在一点点失去意义。
他压下几欲冒出头的哭腔,将曾经未给出的答案一字一句说完:“盛昱,你从来不告诉我宋月辉的存在,无非是怕我可怜你。可我也不想要你因为愧疚而给出的感情。当初的结果没有错,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你也该认了。”
盛昱每听一句,心口都泛着酸痛。他的脑海也猛然蹦出多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他们赤身裸体在酒店紧紧相拥着彼此时,路春宵哽咽的表白里加的那个限定词——以前。
盛昱,我以前特喜欢你。
从那天起,路春宵就做了决定。喜欢只限定于从前,一切都止于那天。
路春宵不想找他,不再求他,其实是早就把对他的爱意抛弃了。
可是要他认?
盛昱上前,在路春宵的挣扎中强行从他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事发突然,路春宵没反应过来。他的打火机放在裤子右侧,盛昱一言不发拿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关节隔着裤子几下碰到他的裆部。他以为盛昱疯了,结果只是要拿打火机。
“你干什么!”路春宵退了几步,无奈后面是数盆绿植,再要往后也没了位置。他不清楚盛昱的目的,只得睁圆了眼,压低声音提醒:“别忘了,这里是公共场所。”
“怕什么。”盛昱攥住路春宵的手腕,仍固执地为他点燃了他手上夹着的香烟。
路春宵为何拿着烟迟迟未点,盛昱看得出来,左不过是不愿在他面前显示出抽烟的一面。
那个曾经以爱至上的少年看似走出了过往的不愉快,心却被自己长久拘困住了。
瞧着烟纸上的火星燃起,像是点燃路春宵防备的一角,盛昱这才贴近路春宵的泪眼与因呼吸加重而小幅度起伏的身躯,道:“不是你叫我要顺从本心吗。我顺从。咱们都别认了。”
说罢,盛昱吻了上去,做了一件他两次回国都真正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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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春宵是认了的,也是对应歌曲《同花顺》的一句歌词:「生命的同花顺,底牌没有你,我也认。」
第五十二章
柔软的唇与唇紧密相碰,路春宵一颗冷硬心脏当即无处着力,无法落地。他的脑海几乎是瞬间涌起了多年前他们亲吻时的心情,好的坏的在这一刻都拥着复杂在脑中猛烈敲击。
反应过来,路春宵再次将盛昱推开。
由于动作太大,他手上的烟倏地戳到盛昱的衣服,在深色西装外套上留下了个浅色印记。
路春宵本能地要为这个行为道歉,话还没出口,他觉得自己的习惯真是无可救药。若不是盛昱犯浑,怎会不小心烫到他的衣服。
他直接改口:“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钱?回头转给你。”
盛昱的西装费用必然不会低,路春宵明白这是一笔略为冤枉的开销,可联想近日宋月辉找上他来的理由以及今日盛昱告知的过往实情,他着实不愿再欠下更多了。
盛昱无所谓地用拇指轻扫了扫被烫到的位置,“不用,又不是你点的火。”随后视线定定落在路春宵脸上,说:“真想赔的话,钱就算了,给别的。”
盛昱并不解释刚刚亲吻路春宵的卑鄙做法,大致都归为了吻之前的那句“顺从本心”。只随心,心思尽在不言中。而“别的”指代什么,他没有明说,路春宵却大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