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顺(59)
盛昱约莫着是在生气,虽然入座的时候刻意坐到了路春宵身边,但他全程没怎么与路春宵交谈或对视。唯独在点单时,听见导演介绍他们是来吃这酒店招牌的鲜生蚝,他的左手才在桌下悄然摸过去攥了攥路春宵随意耷拉在腿上的右手。
盛昱手劲儿不小,脸上却面无表情。
路春宵感受到桌下的动静,整个人瞬间绷紧,暗道盛昱太过大胆。他生怕被人看见,加之手腕被攥得生疼,就借着两声清咳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并拿出手机假意查看信息。后来他的右手都没敢再放下桌去。
这种不动声色的拒绝惹得盛昱眯了眯眼睛,攻击性更强。
用餐中途,赵大海夸赞这家酒店的海鲜味道确实是不错。他想起来路春宵好像是在厦门上的大学,就问他那边的生蚝是不是也很好吃,听说还不贵。
路春宵说:“是,我在厦门吃到的没这么贵,但是味道一点儿不比这差。日后你们如果去厦门玩儿,我可以当个导游或者出些攻略。”
这种话通常在聚餐和酒局上调节气氛,众人心知肚明不一定有后续,但盛昱偏要较真儿似的,终于扭头看向路春宵,说:“那太好了,我一直打算有机会去厦门玩儿一趟,就是不知道你这儿方不方便?”
其他人听了,只以为盛昱问的是方不方便要个攻略,唯独路春宵听出真实意思。
路春宵食指指尖不自觉地一下一下轻轻敲点桌面,他有意糊涂,挤出了个和善的笑容,道:“当然。哪天盛总要跟对象一起去,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肯定给你们介绍本地人常去的正宗馆子。”
这回答算得上滴水不透,在导演和赵大海等人耳朵里,他是应下了帮忙的事宜,而在盛昱看来,他无疑是在撇清交集——反正我路春宵不是你的对象,你到时候爱和谁去就和谁去,我只提供个游玩攻略又有什么关系。
盛昱瞥见路春宵手上的动作,微皱起眉,没再继续追问。
由于盛昱的加入,餐桌上的话题多集中在宣传片拍摄以及闲聊之上。导演有心通过宵夜确定长期合作的事宜暂时不了了之。
盛昱表明明天要去外地出差,不方便喝多,整顿饭下来没喝一滴酒。路春宵也不想再在他面前醉得彻底,一杯啤酒过后便没再接着喝。
结束后,众人在门口等待代驾。盛昱自个儿开车,走之前特意邀上了路春宵。
他的话说得好听——“正好顺路。”
实际上,两个人住的地方一南一东怎么能算顺路。
但路春宵还是上了盛昱的车。他再清楚不过,现在不跟着走,等会儿这人八成是要堵到家门口去。
只是上了车也不代表今晚的事儿就这样了了。
一路上,盛昱一句话没说,把车开得飞快。十来分钟左右,他们就到了盛昱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车一停,路春宵还未缓过神来,盛昱先解开安全带,俯过身向坐在副驾驶的他亲了过来。
盛昱的吻急躁、用力、没收着一点儿怨气,路春宵推了推,含糊地唤了几声:“盛昱,嗯……盛昱!”
盛昱不理,一言不发地亲咬得更重。
路春宵的嘴唇和舌头都被不断吸吮,脸颊也被盛昱的双手捧住,无法有效反抗。他一怒之下索性下了些狠心,朝盛昱的嘴唇狠狠咬了下去。
丝丝血腥味儿立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开来。
盛昱停下动作,低喘着看着路春宵。
路春宵平复了会儿呼吸,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把他的嘴唇咬破了,抬手按开了车内的阅读灯。
果然,盛昱的上嘴唇正渗着血珠子。
路春宵只得把追究的话先搁置在一旁,提议:“还是擦一下吧。”
可盛昱跟没感觉似的,也不擦,只死死盯着他,问:“你在意吗?”
路春宵不想回答,低头就要解开安全带。
盛昱以为他要走,赶忙按住他,“别走——”
路春宵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无奈地说:“我没有要走,就是想给你拿张纸。你不知道吗,你的嘴唇在流血。”
闻言,盛昱没再阻拦,稍微安静地看路春宵从背包中拿出一包纸巾。
然而路春宵把纸递给盛昱时,盛昱没有接。
路春宵知道,这是想要他帮着给擦。
路春宵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抽出其中的一张塞到盛昱手里。他咬破的伤口,他给纸,其余的概不负责。
盛昱见他不愿像以前那般贴心地处理到底,神情黯淡了些。他用纸擦了两下,嗓音低沉:“路春宵,你这样不行。”
对盛昱说了整周“不行”“不可以”,现下反被盛昱把话丢了回来。路春宵被他气笑了,“你给我带到这儿来,什么都不说就…就那样,我推开你没有错吧。”
“是你先躲我骗我。”
“我哪里躲……”路春宵语塞了,他的确骗了盛昱说他在加班。再从根本上说,的确有那么一点儿躲的成份在。
一个礼拜来,盛昱发的信息太像约会邀请,看电影和吃东西听着都比上床做爱要暧昧很多,反倒让他不知如何正常地、完好地去面对。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上回你在我家等我,又是怎么知道我住那个小区的?”
路春宵记得之前小外甥女的周岁宴,盛昱不知道他现在单独在外住,因而失眠的时候还跑去了他爸妈家楼下。一次寻不着人就默不作声找到了新地方,一直等不到人就直接跟到了“加班”场合,该说盛昱行动力强抑或是太过倔强。
盛昱说:“你公司的员工档案上有地址。今天是知道你重视这个项目,猜你会去第一场拍摄看看,过去碰碰运气。我明天出差,走之前想跟你再见一面。”
“你还去了拍摄现场?”
“去了。想等你下班,结果等到你上了别人的车。”
提及别的男人,盛昱语气生冷了不少:“……那家酒店的海鲜是好,但更出名的是情侣套间。附近还有那种上门服务,不是什么好地方。”
路春宵顿时明了,难怪导演觉得一顿宵夜就能定下合作,果真是准备有那方面安排。他顺便回想了一下,自己也的确是在上车后收到的信息。原来那个时候盛昱就在了。
路春宵想说既然你看见了,应该很明白我不是单独跟某一个人去酒店;他还想说我不至于蠢到分不清导演的暗示,不会干等着接受他们的不正规安排……
不过看到盛昱唇上的血渍,路春宵好似被猩红刺目,突然清醒着把堆积到嘴边的解释生咽进了肚子里。
路春宵叹了一口气,问:“可是盛昱,你为什么生气?”
盛昱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不承想,路春宵十分清楚。
“骗你加班是我不对,但炮友之间根本不需要在意业余时间做什么,不是吗?”路春宵直视着他,认真说道,“不管我做什么,跟谁做,下了床都跟你没有关系。其实你没必要生气。”
换言之,无论是吃味、担心,还是不满路春宵在约会信息的回复上有所隐瞒,盛昱通通没有资格对他产生过多情绪波动。
身份不对,谈何资格。
“路春宵!”盛昱气急,却一时间辩无可辩。尤其是再次听到“炮友”这个关系词,他整块儿心头肉就跟被猛地揪起似的,一呼一吸都带着疼。与之相比,唇上的伤算什么。
可路春宵说过,机会只有一次。
不愿意,这个机会也没有。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盛昱终究是见不得路春宵不带有感情的眼神。他按掉车内的阅读灯,借着停车场里微弱的灯光,摸向路春宵的手。
“一个礼拜没见,我明天出差,又要几天见不着,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盛昱语调轻了些,话里的沉痛却丝毫未减,“哪怕,再骗我一句。”
实话难听,但坦白的实话是他们之间一直以来欠缺的。
路春宵没有好听的谎言。他的手心被盛昱的大手摩挲着,燃起翻涌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