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顺(18)
该说路春宵变聪明了,不再讲“顺从本心”那类假大空的话,学会了为自个儿争取,还是说路春宵更加愚蠢,谋求一个转瞬即逝且价格不到分毫的东西?
无论哪种,这个立春的夜晚都注定与众不同。
少顷,盛昱说:“你应该知道,我答应‘什么都行’相当于你可以要任何价位的东西。给你个机会重新选,只给一次。”
路春宵缓慢地眨了眨眼,“我知道的。”
路春宵能听出自己回答时声音的低弱,但他此时此刻实在提不起力气。
他揣着私心在生日当天讨一个亲吻作为礼物,想的是有寿星身份加持,或许盛昱就会心软。可是从盛昱大方给予的更换机会中,他听出了言外之意——盛昱不愿意。
盛昱不愿被他人的仪式感绑架,做出违和心意的决定,而这,也是你路春宵此前口口声声说希望他做到的事情。
没有直白地用“我不愿意”来回绝,已是盛昱对今天最大的善意。
盛昱默认他们对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要换什么?”盛昱不疾不徐道,“我让陈叔明早去买。”
路春宵移开视线,揉了两下发酸的鼻子,笑着说:“哎,不换了。”他以为大方表态会好一点儿,不承想,胸口仍然酸胀得要命。
转过身,他一边快速调整情绪,一边把长椅上放着的便当袋拿到盛昱面前递过去,“晚上突然过来,主要还是想把我的生日蛋糕分给你。”
担心盛昱嫌弃蛋糕模样不好看,路春宵打开便当袋的口子,补充道:“我妈妈订的是那种老式的生日蛋糕,用了动物奶油,所以口感跟咱们小时候吃的会有一点点不太一样。动物奶油挺好的,缺点就是容易化,现在看起来也稍微塌了。可能…不那么好看,但是相信我,它真的很好吃。”
他一口气说了一连串,几乎想到什么说什么,为的是将前面的话——那些得不到正面满足和回应的愿望快些翻篇过去。
“……如果你回家没胃口吃,可以先放冰箱里,带着保鲜盒放就行,不用再另外换盒子。明天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直接就能当早餐或者点心了。”
说罢,路春宵咬住嘴唇,似是在强压着某些情绪。直到盛昱接过袋子,他才有所放松,朝盛昱又笑了一下。
天气冷,路春宵说话都还有哈气,便当袋的手提带子上却残留着一丝热意。想来是拎便当袋过来的人全程都紧紧攥着、看护着它。
盛昱摩挲着那抹温度,皱起眉问路春宵:“什么叫‘不换了’?”
路春宵怔了几秒,解释说:“就是,不用送我礼物了。我没像Skylar那样办庆生派对,跟你也…还不是那种关系,其实本来就没有收你礼物的道理。”
盛昱的手紧了紧,语气却平淡:“你倒是想得挺开的。”
路春宵又揉了下鼻子,说:“应该是吧,而且也是我记性不好。”他模糊了dating与恋爱,忘了他们俩根本不算是正式交往中的情侣。没打招呼过来的时候就忽略了一次,提出亲吻的礼物愿望则是第二次。
路春宵示好地朝盛昱扬起嘴角,试图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轻松些,“放心,以后不会了。看在我生日的份上,别跟我一般计较。”
不会再向盛昱讨要生日礼物还是不会忘记他们的真实关系,亦或是两者都有,路春宵没有说清。他同样默认他们对此心知肚明。
蛋糕送出去,生日算是真正过完了。路春宵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他想,妈妈说的对,今晚是太冷了。
要走之前,路春宵从羽绒服兜里拿出一包手帕纸。他本想从中抽出来一张,手指要碰到纸巾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伸手将整包纸都递给盛昱。
“还是,还是擦一下吧。”他看了一眼盛昱脸上的伤口,很快挪开视线,没在那处停留太久,“虽然现在气温不高,但是就这么放着不管,也是有可能感染的。”
盛昱瞧着这包纸巾,没有接,反问:“你这么爱多管闲事儿,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
路春宵呆呆看着盛昱,脱口而出:“可是你在流血啊。”
比起好奇原由,更重要的是盛昱已经受伤的事实。
晚风吹过,打开了的包装粘贴封口来回窸窸窣窣地摆,有如一只足够引起混沌现象的蝴蝶正在扇动翅膀。
盛昱目光黯了又黯。
眼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路春宵讪讪地收回手,把封口按好。“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越界了?”
不等路春宵把手帕纸放回兜里,盛昱突然一把将纸夺了过去,沉声说:“路春宵,你开始学会不老实了。”
路春宵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他看见眼前高大的身影朝他低头覆了过来。
没有任何预兆,路春宵得到了他18岁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来自他18岁时最爱的男生,盛昱。
分开时,路春宵呆愣在原地,越不越界以及什么天气冷不冷的他通通感觉不到更想不到了。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成片成片地出现空白,只有一小部分艰难运行着,内里的每一行每一句内容都是在重复疑问和确定:
盛昱亲了我吗?
是,好像是。
“盛昱。”路春宵顾不得思考盛昱为何临时改变主意,张开口,他的第一句话只说得出这两个字。
“盛昱,我会不会是在做梦啊?”
盛昱被路春宵拙嘴笨舌的模样松了表情。他眼睁睁看着路春宵从呆滞到震惊再到肉眼可见地眼角眉梢满是浓浓笑意,这个人笨拙而鲜活,连从前的无趣都一瞬间荡然无存。
盛昱说:“对,你在做梦。”
“啊……”路春宵倒是还没蒙到全然分不清现实,他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声音轻轻柔柔,“别骗我,我知道是真的。你就是亲我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水亮,嘴唇激动得还在克制不住地微微发颤,此刻反驳的话语到了他的口中听起来都和撒娇差不多。
宁可不要成年礼也绝不换其它高价值的东西,面对这样的路春宵,盛昱心头顿时滋生出了保护和摧毁的双重心理,极端且无比强烈。
“喜欢?”
路春宵顿了一下,重重点头,“喜欢!”
盛昱用食指随手抹掉脸上的血迹,然后双手捧起路春宵的脸颊,缓缓靠近,再一次吻了下去。
相比上一次浅尝辄止,这次的吻更加深入,极具攻击性。似要惩罚,也似占有。
路春宵乖巧地承受着,尽管嘴唇的触感柔软,但他还是紧张得差点儿缓不过气。他不得不紧紧拽住盛昱的大衣,防止自己整个人和整颗心都飘到空中,再猛地坠入深渊里。
吻毕,路春宵光洁的脸上没有任何伤口,却清清楚楚多了一抹新沾染上的血痕。
路春宵没有意识到,有些伤口无需尖锐利器刺扎就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血肉里,深不见底,费上几百上千的时日都很难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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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鱼鱼们的喜欢和留言,这里放着春宵的生日蛋糕和纸巾,请自取捏——
第二十二章
路春宵尚未对第一个吻的惊喜消化完毕,第二个吻就将他彻底包裹在梦中。因而当盛昱提出不想回去的时候,他当即决定全盘接受梦境粉饰出的所有美好,陪他站在一起。
不回盛家,在路春宵想来就有两个地方可去:酒店或是他家里。
路春宵原想着别浪费钱,带盛昱回家好了。但他很快想到自己卧室的床头还挂着盛昱那套不要了的运动服,想到家中三室一厅的屋子跟盛昱家中的一层大客厅大小差不太多……
“我们去酒店吧。”最后,他带着私心向盛昱提议,“酒店什么都有,住着也舒服。”
然而盛昱并没有想过酒店以外的地方,“不然呢,不去酒店还能去哪儿?”
路春宵听了,张了张嘴,顿时说不出“还有我家”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