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54)
唐蕴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喝水,被狠狠地呛了一下,差点儿吐床上。
办理刑事辩护总会遇到很多匪夷所思的提问,他曾听过嫌疑人家属问他,能不能把人捞出来,或是问他有没有相熟的狱警,通通关系把人放出来,哪怕是爬通风管道也行。
不得不说,匡延赫还算有文化的那一拨,“领”这个字,用得很有灵性。
可以解释为,把人保释出来;也可以理解为,疏通关系,把人放出来;还可以理解为,用专业知识把人辩护出来。
这就很考验一个律师的经验和悟性了,不同级别的律师各有各的办法。
唐蕴想了想说:【这个事情急不得,不过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于是第二天下午,忙完工作的唐律师踏上了开往燕州的高铁。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体验高铁商务座的服务,车票是匡延赫提前为他定好的,属实让他受宠若惊了。
毕竟他之前出差,都只敢买二等座,怕买贵了当事人不给报销。
唐蕴学着隔壁大叔的样子,把座椅放平,吃着乘务人员送给他的小零食,晃着脚丫,录下一个简短的视频发给梁颂,颇为得意地说道:【还得是匡总,多大气!直接商务座!】
梁颂比他还凡尔赛:【啊?你以前都没坐过商务座啊?二等座不能放吗?】
唐蕴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中途,窗外忽然下起雨来,外面的景色都被雨水模糊,唐蕴听着雨声,仿佛穿越回了第一次去帆船大楼找匡延赫的那个傍晚。
也是个暴雨天。
掐指一算,他们竟然已经认识两个月了。
他原以为自己挺了解匡延赫的,后来发现并不是,就比如这次,他认定匡延赫不会再找他了,消息却来得猝不及防。更没想到自己的心情竟跟着这人的消息起起伏伏。
唐蕴的计划是下了高铁后打辆车,直接去向恒分公司,不过在高铁到站前的二十分钟,匡延赫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现在出门,一会儿你要是先到的话,就在北边的出站口等我。】
唐蕴愉快地笑起来,忙回道:【嗯嗯,好!】
燕州这边唐蕴其实来过好几次,都是跟同事一起出差办案,勉强算得上熟悉。
下了高铁,他快步飞奔向北站,中途凡是看到反光的东西,都要照一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
他很懊恼没有在车里备一瓶定型喷雾,早上夹的头发,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造型感了,更懊恼刚才昨晚上因为懒惰,没有洗头,甚至因为走得急,连香水都忘记喷。
他一边郁闷一边兴奋,怀着矛盾的心情,望见了停在路边的,匡延赫的黑色大G。
驾驶座的车窗下降了一半,唐蕴对上了匡延赫的目光,俩人很默契地挥手示意。
唐蕴左右看了看,正准备冲过马路,没料到大G的车门打开了,一双长腿落地,溅起一点水花,匡延赫手中握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唰——”唐蕴能听见很清脆的,雨伞撑开的声音。
匡延赫沿着斑马线朝他缓缓走来,伞面遮住他的身躯,一直到距离唐蕴很近的地方,他才看清楚匡延赫的脸。
很显然,他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满是疲惫,下巴泛出一点青色胡茬,头发也没有精心打理,像是流落在外好几天,没有人在乎,也没能好好吃饭的宠物。
唐蕴望着他这副憔悴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有点难受,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种陌生的情绪可能源于对匡延赫的心疼。
无论他的大脑多么抗拒承认这一点,心脏搏动的频率作不了假,从高铁下来这一路,他的心跳一直都很快。
“好久不见,唐律师。”匡延赫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
唐蕴回想了一下,距离他们上次吃饭不超过两礼拜,但确实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他走入伞下,笑了一下说:“是好久不见了。”
“饿吗?要不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匡延赫问。
唐蕴在高铁上已经吃过些水果了,并不是很饿,不过他觉得此时的匡延赫很需要一顿饭来补充能量,于是点头答应。
匡延赫就近选了家餐厅,规格不算很高档,但胜在上菜速度很快,味道也不错。
唐蕴盯着匡延赫,让他多吃一点主食,别只顾喝汤。
匡延赫回了条手机消息,抬头问:“你带衣服过来了吗?”
唐蕴点头道:“带了啊,不过我今天走得急,就带了一套,是我一直备在车里的。”
匡延赫:“感觉挺多事情需要你处理的。”
言下之意是,这两天他恐怕都回不去了。
唐蕴说:“没问题的,大不了让梁颂给我打包寄过来,反正他跟我一块儿住。”
匡延赫手里的汤匙缓慢搅动,语调平淡地提出疑惑:“他自己没有家吗?”
第三十五章 房间
唐蕴光顾着品鉴服务生刚端上来的扇贝,并没在意那双眼里的情绪波动,老实巴交地解释:“当然有啊!他家可有钱了,住的大别墅,不过他爸妈这阵子都去海南旅游了,留他一个人在家,所以我就让他先来我这边住一段时间,相互也有个照应。况且我来燕州出差,也需要他帮我照顾下法典。”
匡延赫咬了一口葱油鸡,咀嚼了两下,觉得味道不对,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唐蕴吃东西,忘记把葱叶挑出来了。
吐出来不太合适,他勉为其难地咽了下去,问道:“你和梁颂认识多久了?”
“好多年了啊,我大一那会儿就认识他了,”唐蕴心算了一下,“天呐,已经快十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匡延赫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有交往的对象吗?”
唐蕴觉得他今天很怪,一直在关心梁颂,难不成和秦禹明一样,也对梁颂产生兴趣了?平心而论,梁颂是长得很不错,清秀白净,大双眼皮,明明三十多岁了,却还是很孩子气,骨相特别优越。
唐蕴回想起自己最近发在朋友圈里面的,很多梁颂和法典一起玩耍的照片,有搞怪的,但大部分都是帅气可爱的,莫非匡延赫也看到了?
唐蕴一下没了胃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你们两个怎么能一起住这么久,像我就不太能接受和别人一起住,会有矛盾。”
唐蕴松了口气:“主要是我俩三观契合吧,他这个人性子软乎乎的,特别好哄,所以我们不会有矛盾。”
匡延赫咬了一下筷子。
回到车里,唐蕴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整件事的起因经过,但由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联络到张雨薇本人,所以这个经过,也只是匡延赫视角下的经过。
“那有联络过李晓博的妻子吗?”唐蕴问,“她有没有可能把李晓博被拘留的消息泄露出去?这样你们的竞争对手就有机会联合张雨薇来制造舆论了。”
匡延赫道:“概率不大。”
事发后,匡延赫和闫楚曾亲自登门拜访过董慧,询问她知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做过什么。
董慧把小孩子安排到楼上写作业,又为闫楚和匡延赫倒了水,神色平静地说:“警方带走他的时候说过了,涉嫌强奸。”
匡延赫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谁说不意外呢,我还以为他只是在外面嫖个娼,没想到会有女朋友。”董慧垂着眼眸,语气依然很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家的事情。
闫楚讶异地拧着眉:“他还经常嫖娼?”
董慧说:“应该是的,我在他手机里看到过消费清单,经常捏个脚就要捏掉好几千,带着一身酒气和女士香水味回家,除了嫖娼我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了。”
闫楚问:“那你有留下什么证据吗?”
“没必要,”董慧自嘲一笑,一脸无所谓地说,“只要他回家就行了。”
匡延赫简直怀疑这俩人是形婚夫妻,但到底没有把这么冒犯的问题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