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148)
“一开始是打算送你这个的,但没想到你的朋友们都送你那么贵重的礼物,我就在想,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你身边最亲密的人,送这么便宜的礼物,显得过于寒酸了,好像我很不重视你一样,所以又重新挑了两个比较实用的,没那么廉价的礼物……”
“笨蛋。”匡延赫揉着他脑袋,“正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无论你送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廉价。”
唐蕴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袒露真相,因为一旦说出来,就好像承认自己够不到匡延赫的高度,但真正说出来的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是这么顺理成章。
尤其是听到匡延赫的反馈,他感觉身上的包袱好像一瞬间卸了下来,整个人都特别轻松,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格外舒服。
他知道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因为自尊心受挫,也不会因为赚得不及匡延赫多而觉得低他一等。
再也不会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场是局部雨还是阵雨,总之等到他们来到响沙湾,遇到的是毫不吝啬的阳光。在车上唐蕴又补了点防晒霜,也给匡延赫的脸上和脖子里抹了点。
这里仍旧是一片沙漠,不过被开发成一片旅游景区,开放仙沙和悦沙两个休闲岛,一个被誉为沙漠迪士尼,一个是沙漠水世界。
他们买了通票,坐上去仙沙岛的观光缆车。
唐蕴有点恐高,只敢挨着匡延赫身侧坐,往下是连绵起伏的金色细沙,完全望不到头。
“好神奇,竟然能在这地方建游乐园。”
匡延赫:“在这里建水世界才令我大开眼界,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企划。”
俩人嘴上仿佛装了吸铁石,聊着聊着又吸一块儿去了。
“好了好了好了……”唐蕴一只手按在匡延赫胸上,将人推开,“再嘬下去我就要硬了。”
匡延赫往下扫了一眼:“你居然还没硬?”
唐蕴也往对面扫一眼:“你居然这都能硬?”
“为什么不行?”
“好多人呢?”
“哪来的人。”
“前前后后都是人。”
“人是来旅游的又不是来看我们的,”匡延赫捏他脸,“说明你和我接吻不够投入。”
“……”
到了地方,匡延赫先下缆车,抬起胳膊挡着门框,防止唐蕴撞脑门。
天空像被水洗过似的,通透湛蓝,云层很高,颜色淡淡的,和沙漠搭配在一起,随便怎么拍都很出片。
唐蕴不想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出镜,从匡延赫身上扒了件外套下来,搭在胳膊上。
匡延赫远远地望过去,说:“不行,你这就相当于在比基尼上打马赛克,更加欲盖弥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衣服底下是手铐呢。”
唐蕴听劝地将衣服丢还给匡延赫。
“那怎么办,我这石膏手这么丑。”
“丑什么丑,别人都不打,就你一个人打,多酷。”
唐蕴不懂匡延赫的审美天生这么畸形还是在安慰他,总之,不管他摆出什么姿势,匡延赫都会像幼教老师那样,温温柔柔地微笑着,夸一句:“嗯,真不错,不愧是我们唐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然而拍出来的照片总是一言难尽。
这里的沙子和海边的不太一样,一年四季几乎都没有雨水滋润,摸起来很干,很细,走过时脚背很容易陷下去。
俩人干脆把运动鞋脱了,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拖鞋,在沙漠里奔跑。
唐蕴手上打着石膏,很多刺激的游乐项目都不能玩,匡延赫带着手机坐上去,替他拍摄第一视角。
在经过滑沙区域时,唐蕴的脚步慢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游玩的旅客。
匡延赫马上意识到:“你是不是也想玩啊?”
唐蕴点点头。
所谓的滑沙,就是像滑雪那样,从沙丘的最高点往下滑,屁股下面需要垫一块很大的滑沙板。
这项目看着挺简单的,而且就算翻车也是翻进沙子里,没什么危险,但唐蕴现在的胳膊状况不比常人,匡延赫很担心他会因此受伤。
于是他站在那边,连着看了好几个人往下滑,确定这玩意儿很稳当才敢去租。
滑沙板的形状像小船,女生躺在里边,微曲双腿就可以顺利下去,但唐蕴的个子比较高,装了腿就装不下脑袋,躺得委委屈屈,更别说匡延赫了,根本躺不下,他直接坐在上面。
两名工作人员分别把唐蕴和匡延赫推到沙丘边缘。
在下去前,匡延赫还是很不放心地望向唐蕴:“手抓紧了吗?”
“抓紧啦。”
工作人员:“那我们起飞咯!”
“起飞!——”唐蕴愉快呐喊。
响沙湾之所以叫响沙湾,是因为当人滑下去时,身下的沙子会摩擦出悦耳的声响。
当工作人员的双手一松开,唐蕴便听见了那只有在沙漠才能听到的声音,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叫嚣。
眼前是辽阔的,一望无际的沙漠,夕阳像是落入水中的颜料,把天空染成了壮丽的橘红,连云朵都跟着燃烧起来。
俩人的瞳孔中映着相同的,无与伦比的景象,重力带着他们在沙漠中漂浮,像是在热切地追赶那轮火红的落日。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日落。”
在他们滑沙时,身后的工作人员为他们拍摄下一张与晚霞的合影,唐蕴很喜欢这张照片,于是保存了下来,反复欣赏,设置成了微信头像,用的是有匡延赫的那半边落日。
“待会儿还有星空,肯定也很美。”匡延赫也跟着改掉了微信头像,用的是剩下那半边。
在景区吃过晚餐,他们漫步目的地在沙漠散步,前面是一对手挽手的老头老太,白发苍苍,步履倒是很矫健,身后则是另外一对刚生完小孩儿的夫妻,一家三口分享同一个冰淇淋。
匡延赫也勾缠住唐蕴的手指,喝他手上递过来的冰可乐。
此刻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层云消失殆尽,繁星渐次显现。
有小孩儿在玩吹泡泡机,那玩意儿一边放着音乐,一边喷出数不清的泡沫,在浅浅的路灯下飞舞,有一个泡沫像蝴蝶,飞到唐蕴面前,在他的鼻尖上绽开,正好被正在录视频的匡延赫捕捉到。俩人都乐了。
唐蕴走了一公里,觉得腿酸,拉着匡延赫一起坐下,又很同步地抬起头。
这里的夜空很纯净,星星数不清,就好像是有人把钻石洒在了巨大的黑色幕布上。
“要是每天推开窗,都能看到这样的星空就好了。”唐蕴调整相机焦距,随手按下快门,便是一张可以用来当壁纸的照片。
匡延赫懒懒地躺下,一条胳膊枕着后脑勺:“咱们以后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旅游,然后你挑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我们就在那里定居养老,你觉得怎么样?”
“好呀!”唐蕴的声音里透着愉悦。
他放下相机,也躺下来,匡延赫见状,条件反射一般地把右手伸过去,当唐蕴的枕头。
唐蕴转过头,亮汪汪的瞳仁期待地看着他:“那你以后是准备和我一起过养老生活啊?”
匡延赫笑了:“那不然嘞?除了你我还能和谁一起过?”
三十一岁的匡延赫已经走过数不清的城市,长期居住的地方也有很多,但他觉得自己很像是蒲公英,风吹到哪儿,他便在哪儿着落,他可以很快地适应一个地方,却没有哪一处让他有过家的归属感。
直到唐蕴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他变得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出远门,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推开家门。
因为无论唐蕴是否在忙,都会空出手来拥抱他,亲吻他,用最刻骨的行动诉说爱意。
他很需要直白的肯定,渴望被永久的依恋。
所以并不是唐蕴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唐蕴。
“你会想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吗?”匡延赫问他。
“那当然咯。”
“那以后不要和我分手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