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53)
“管它有没有错别字呢,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们。”唐蕴皱着眉,有些烦躁地退出微博,一时间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匡延赫有关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他都以为匡延赫把他当成了朋友——即便没有达到那个高度,至少专业度也是被认可的。
他为向恒处理建筑工程纠纷,拿到了整整两千八百万的赔偿金,又和匡延赫一起卧底万晟录证据,他们搭档得那么默契,匡延赫很多次在微信上夸他做得很好。
他以为匡延赫是认可他的,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匡延赫在遇到法律问题时会第一时间咨询他怎么办——就像开盘活动那天,闫楚扛着凳子砸人,匡延赫第一时间想到他那样。
可是这次却没有,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匡延赫摆着现成的律师不用,却在外市临时找了个业务能力不怎么样的律师做公关。
唐蕴起身收拾碗筷,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匡延赫之前在微信上对他的赞美都是逢场作戏吗?
其实他对他先前的诉讼结果并不满意?不相信他处理刑事案的专业度?还是……匡延赫其实还在责怪他在处理万晟案件时的自作主张?
梁颂戳了块切好的西瓜塞到唐蕴嘴里,问他甜不甜。
唐蕴苦着脸刷碗。
分明应该是很甜的,可不知怎么,舌尖泛起的竟是苦涩滋味。
梁颂之前的分析一点都不准,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他对于匡延赫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第三十四章 出差
凌晨一点半,向恒燕州分部的办公楼内灯火通明,大家围坐在临时布置的会议长桌边,讨论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紧急公关问题。
高层涉嫌性侵,这是企业自打创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丑闻,对品牌的声誉影响巨大,就连在国外忙工作的匡继冲都加入会议。
匡延赫身后的投影幕上,是面色凝重,仿佛永远没办法舒展开眉心的匡继冲。
“热搜词条有人在撤吗?”
匡延赫说:“已经下去了。”
匡继冲:“那些评论能查到地址吗?他们说的情况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的房子有漏雨现象?”
多年前,向恒设在徽州的一个项目确实因强台风和暴雨侵害出现漏雨现象,在接到业主们的反馈后,向恒第一时间派出工程队进行抢修工作。
之后向恒在初期建设时,更加注重材料的选择,再没接到过类似的反馈,至于开放商跑路这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他们就是开放商,跑哪里去?
造谣的人甚至连他们集团的背景都没摸清楚。
匡延赫说:“我问过各个地区的负责人了,没接到什么漏雨的反馈,就算有,也都已经抢修完毕。有的热评都是蹭热度的,我已经让人处理掉了。”
“处理掉?”匡继冲并不满意,“怎么处理?光删除就好了吗?不去查一下造谣的源头?”
分部的营销总忙不迭回道:“匡总已经叫了人在弄了,目前看到的IP地址都来自不同的地区,查起来也需要一点时间。”
一位中年员工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会议室里的众人也纷纷被传染。
匡延赫也很困了,他昨晚上就因为工作的事情没有休息好,只睡了一个小时,下午好不容易躺下想歇一会儿,收到助理的通知,说是警方把李晓博给带走了。
他当即带上闫楚和助理,驱车赶到燕州,忙到现在,眼睛已经酸涩到快要睁不开了,刚才上洗手间照镜子时,看到整个眼球都是红的。
可是危机不解除,他是没办法休息的。
他用手遮了下脸,悄咪地打了个哈欠,眼底腾起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匡继冲在挂断视频后,又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尽快把李晓博的事情搞定,我不希望再看到这种热搜了。】
匡延赫又进洗手间,狠狠搓了把脸颊,刚起来的睡意就这么被他揉散了。
宣布会议结束,众人纷纷起身,返回各自工位,匡延赫则沿着落地窗一直走,推开尽头办公室的玻璃门。
由于他极少来分部出差,每次待不过一周,这里其实没有他的私人办公室,眼下他所待的房间是休息室,用来招待一些政府工作人员用的。
桌上摆放了整齐的茶具,瓷碗精致,茶叶是正宗西湖龙井,还剩下小半包。
助理知道他喝不惯这些,特意点了杯冰美式,可是刚才的会议开太久,冰美式已经变成热中药了,难喝到他怀疑人生。
重新点入微博,有关向恒和李晓博的所有词条已经撤下去了,然而这几个小时,还是让话题有了上亿的阅读量。
匡延赫刷新首页,还是能看到网友们对这个话题的讨论。
微信上,收到了公司员工对本案时间线的梳理。
张雨薇口中所说的强奸案发生于五月十一日,也就是上周三,在张雨薇报案后,警方花了两天时间调查取证,周六上午正式实施抓捕。
李晓博被带走的时候是上午九点,他还在家中迷迷糊糊睡大觉,家里除了他和她妻子就没别人了。
李晓博妻子董慧在看到丈夫被警方带走后,并没有声张,而是帮他向公司请假,缘由是生病住院。
公司不疑有他地准许了他的假条。
又过了几天,张雨薇忽然发布了一条长文微博控诉李晓博的种种罪状,半小时后,热搜突然爆了,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
讨论度上来之后,评论区忽然出现许多控诉向恒工程质量问题的账号,很显然是同行在借这波热度打压品牌声誉。
有人在群里面提出想法:【会不会整件事情都有人预先策划好了?有人比我们先得知李总被捕的消息,于是花了一笔钱,联合张雨薇炒这波热度。】
据调查,张雨薇本人挺漂亮,又很年轻,毕业于艺术职业学院,有演员梦,奈何没有一丁点儿人脉资源,只在剧组接点跑龙套的活儿。
这次的热度让张雨薇在几个小时里收获了百万粉丝。
不过也有女员工发表完全不同的看法:【我想没有哪位女性会想要以这样不堪的方式出道的,就算有了粉丝又怎样啊?‘被强奸’的标签,还是会贯穿她的一生。】
【这就要看每个人的接受程度了,有的人就愿意挣这个钱,卖完惨以后直播带货,搞不好生意很兴隆。】
【对啊,在这件事情上,她看起来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大部分网友都在同情她。】
匡延赫一点儿也不了解女人,遑论去猜测她们的所思所想,于是把调查的事情交给了和裕律师事务所的庄律。
匡延赫其实并不认识庄律,之所以用他,纯粹是因为庄律曾连续三年担任向恒燕州分公司的法律顾问,对公司业务多少了解一些,沟通起来没那么麻烦。
——他原本是想联络唐蕴的,但谭副总说,南城的律师有的只是南城的人脉,到这边就起不上什么作用了,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就在刚才,闫楚告诉匡延赫,这位庄律师最擅长的是民商事的代理诉讼,对刑事案件的辩护屈指可数。
“难怪回个消息要半天,他不会现场查起法条来吧?”匡延赫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距离他问庄律“什么时候才可以把李晓博保释出来,需要哪些材料”这个问题已经过去半小时了,那边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仿佛已经睡过去了。
这不禁让匡延赫惦念起有唐律在身边,随叫随到的日子。
唐蕴总是很主动地向他汇报工作进度,匡延赫有什么问题,他几乎都是秒回,答案通俗易懂。
不像这个庄律,总是回答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法言法语,好像把法律语言翻译成人话是要额外收费一样。
匡延赫实在等不及庄律的回复,尝试给唐蕴发了条信息,问他睡了没。
唐蕴几乎秒回:【没呢,咋了?】
匡延赫看到消息,顿时像被灌了一杯冰美式似的,恢复了精神气:【我这会儿在燕州,公司遇到了一点麻烦,热搜你有看到吗?】
唐蕴:【我看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唐蕴聊起天来,匡延赫会比较放松,就好像面对相识了十多年的知己那样,他卸下一切防备,直截了当地问:【你有没有办法把人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