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40)
黎耀辉一边闹别扭骂何宝荣,但还是像照顾半身不遂的残疾人似的,帮何宝荣擦干净脸蛋和身体。
隔天何宝荣说想要晨运,黎耀辉即使很不愿意,但也依然陪着去了,结果一回家就开始发高烧,被何宝荣嘲笑身体弱。
到了晚上,何宝荣肚子饿,扑在发高烧的黎耀辉身上,撒娇说要吃晚饭,黎耀辉怒气冲冲地朝何宝荣大喊:“你让一个病人给你做饭啊?”
可是下一秒,镜头出现披着毯子的黎耀辉,站在逼仄的厨房里面帮何宝荣炒蛋炒饭。
这一小段剧情唐蕴是笑着看完的,很甜很甜,属实羡煞旁人,这也是他小时候幻想过的恋爱状态。
两个人不论出身与地位,过去和将来,而是靠灵魂与灵魂间的自然吸引走到一起,即使嘴上不提“爱”字,但爱早已泼洒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即使偶尔相互嫌弃,但谁也离不开谁。
唐蕴靠在宽厚的肩膀上,问道:“那你有想过谈一场正常一点的恋爱吗?就像他们那样。”
匡延赫很久以前想过,但他内心深处又很排斥建立亲密关系,首先他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不会哄人,不懂浪漫,他甚至无法判断,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究竟喜欢的是匡继冲的儿子匡延赫,还是他本身。
另外,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被工作占据,他也习惯了这种忙碌,有兴致的时候,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伴对方,但他更喜欢独处。他做不到随时随地待命,给另一半提供情绪价值,也讨厌被另外一个人牵动情绪。
他习惯掌控一切,如果突然出现一个人,打破了他生活的平衡,他一定会非常难受。
【我觉得像我们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很好。当两人完全了解对方之后,是会心生厌倦的,然后相互猜忌,逐渐远离,很没意思。】
唐蕴那对漂亮的眼睛从生动变得忧郁:“你对感情的态度简直比我还悲观。”
匡延赫不太能理解唐蕴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在对他进行暗示,但又好像是对电影情节抛出一点小疑惑。
匡延赫至今仍然记得,唐蕴在寻氧上加他好友的第一天,就明确地对他说过:“我是不准备谈恋爱的,你能接受吗?”
难不成唐蕴还会为了他这个毁了容的人作出改变吗?
【你对恋爱还抱有期待?】
“偶尔是会期待一下的。”唐蕴的注意力又回到电影上去了。
匡延赫不清楚他在哪些时刻会抱有期待,但他明确知道的是,自己不能用小哑巴这个虚假的身份去和唐律师恋爱。
上次电影院约完会之后就该和唐律断绝掉炮\友关系的,可他的自制力好差,卸载完没几天又把软件装了回来,一想到唐蕴找不到他会立刻解除羁绊关系,和别人上床,莫名有点不爽。
就算唐蕴想解除,也得等他先玩腻再说。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唐蕴一口气把剩下那点酒喝光了,问:“那待会儿我们去哪儿玩?”
他说的玩是上床的意思,两个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匡延赫想开车带唐蕴去风景好一点的地方,为此他还准备了好些烟花放在后备箱,车玻璃贴上了防窥膜,如果唐蕴不喜欢,还有一家情调不错的酒店作为备选。
没想到唐蕴先他一步问道:“你想不想去我家?”
匡延赫望着唐蕴湿润的眼睛,喉结滑动,点点头。
电影才放到一半时,代驾司机就到了,说是在巷子外面的停车场等着。
“这么快啊……”唐蕴说着,站起身。
他最后一口酒喝猛了些,眼前一片意想不到的眩晕,他立刻抓住旁边人的手臂才没有摔个狗啃屎。
缓过劲来,他学习何宝荣那样撒娇道:“你可以背我吗哥哥?我头有点晕。”
匡延赫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个称呼是特别的,没想到唐蕴见谁都会这么喊。
他的迟疑在唐蕴看来是不情愿,唐蕴有些尴尬,但很快就看到男人弯下腰,双手支在膝盖上。
唐蕴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好像体验到了小流浪猫的幸福,他满足又快乐地蹦上小哑巴宽厚的背,圈住他脖子说:“谢谢哥哥。”
酒吧离家挺远的,唐蕴躺在匡延赫腿上,没多会儿便睡着了,直到司机在路上遇到一只突然蹿出来的野猫,一脚刹车踩猛了,他才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马上就到了啊。”司机回头问道,“是从南门进是吗?”
唐蕴应了一声:“进门右拐就是地下车库。”
“好嘞。”
下了车,代驾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匡延赫先一步下车,从副驾驶座椅上拿了个狐狸面具,勾在食指上,酒吧和影院灯光昏暗,即使流一点汗他的“伤疤”也不受影响,但在家里就不一样。
这一次,还没等唐蕴撒娇,匡延赫就先背过身,做好了背他上楼的姿势。
唐蕴噗嗤乐了,跳到他后背:“宝贝好乖,一会儿我来多疼疼你。”
虽说这些称呼匡延赫在软件上都听过了,但从喝多了的唐律师口中亲口说出来,是种截然不同的亲密,耳朵很享受。
往前走了几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应该是第一次来这边,赶紧停在原地,等待唐律师的指令。
“就是那个门。”唐蕴往前指了一下,“密码是六个八。”
温热的呼吸一阵又一阵地呼出,匡延赫的耳朵没能躲过去,只觉得唐律师的声音比今晚的酒更醉人。
进屋,刚一开灯,法典就从沙发底下冲出来,等快要蹦到匡延赫腿边时突然刹车,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进门的不是自家主人。
它放慢脚步,走到匡延赫脚边嗅了嗅,宣誓主权一般地朝他叫唤,尾巴直直的立着。
“欸?”唐蕴从匡延赫身上下来,蹲下去摸了摸法典的脑袋,“好奇怪哦,它平时还挺怕生的,之前我几个朋友过来,它都躲起来的。”
匡延赫胡乱推脱道:【我店里也有猫,它可能闻到猫咪的味道了。】
“哦!那很有可能!”
匡延赫忽然觉得,在工作上专业敏锐的唐律师,在生活里其实有点好骗。
给法典的饭盘里添了点猫粮和水后,唐蕴起身道:“我先去洗澡,你先随便逛,不过次卧是我朋友住的,他的东西你别乱动。”
匡延赫乖巧地点了个头,演出了一种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的局促感,四下张望,最后坐在了沙发里。
唐蕴亲了他一下,进屋了。
匡延赫趴在沙发上看法典吃东西,小家伙比他第一次见到时胖了许多,肚子从空心变成了实心,圆滚滚的。
它的肠子大概是直的,吃完就跑去阳台上拉屎,一边拉,还一边盯着匡延赫,眼神有几分警惕,好像怕他跑过去袭击它似的。
等到法典笨拙地埋完粑粑,匡延赫赶紧去把阳台的窗户拉开,憋着气,把猫屎猫尿都给铲了,找到新的垃圾袋换上。
在家里,这种活并不需要他亲手来做,所以他拎着沾有便便的猫砂铲有点不知所措,最终走到阳台边的水龙头前,将它冲洗干净,甩了甩,再用纸巾擦干净,挂起来。
刚拉完屎的小猫咪就跟发疯了似的,在家里上蹿下跳,茶几上的遥控器、零食、蜡烛、案卷材料全都被撞飞,匡延赫像照顾小孩儿一样,跟在屁股后边儿一样一样地收拾。
“我好了。”唐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他穿的是匡延赫第一次在直播间看到的那身睡衣,口袋上印有小麋鹿图案,领口开得很大。
匡延赫脑内此时又闪过一些唐律师跳过的擦边舞蹈。
事实上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擦边,只是唐律师的舞姿性张力很足,会勾起匡延赫的欲望。
“我的睡衣你穿可能有点小,”唐蕴丢给他一套衣服和一次性的棉质内裤,“你待会儿试试看,不行的话就光着吧,反正我也不是没看过。”
匡延赫接住了他的衣服,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家里能随随便便找出一次性内裤,但又怕答案会让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