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鲸鱼(48)
晏安鱼出现在镜头里,他今天依旧是抱着玩具熊,但神情格外疲惫。
“怎么办,”他愁眉苦脸,难得地对玩具熊进行倾诉, “小熊,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温景焕轻笑,心道果然猜中了。
晏安鱼叹了口气,翻身下床,脱了身上的衣服和外裤,换上洗干净的睡衣。
温景焕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镜头里的人站在镜子前,凑近了看脸上的雀斑,而后垂头丧气地晃过来,倒在玩具熊肚子上。
“小熊,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他愤恨地捏着小熊的脸蛋,一张布满雀斑的脸占据了整个镜头。
仿佛是要说什么秘密似的,晏安鱼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气息贴着耳机传过来。
“你说,想和某人……那个,算不算很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温医生:气个半死。
(最近突然特别忙,更新不及时,大家可以第二天来看,不用晚上蹲点。)
第41章 蝉
当晏安鱼因为察觉自己的心意而失眠时,也有人因为他无法入睡。
凌晨,桦台大学的男生宿舍楼都熄了灯,只有某个窗户里透出点点光亮。
于斯年轻手轻脚地从浴室里出来,手里拿着刚倒完水的保温杯。
室友们都睡了,依稀还能听见赵安的呼噜声。
他从工具箱里找出螺丝刀,右手堵在杯口,小心地将鲸鱼项链拿出来。
项链在水里泡了许久,里面的电池已经完全不能用了。于斯年抽了张纸,把表面的水擦干,而后熟稔地撬开侧面的缝隙,将鲸鱼肚子露出来。
他第一时间卸下电池,然后把吊坠放到灯下查看。
台灯清晰地照着内部结构,与之前购买的吊坠不同,鲸鱼的肚子里并不是空的,而是放着一个圆形金属片。
那金属圆片有指甲盖大小,深色,上面布满了精致的亮块,看上去像芯片。
他心中顿感不安,拿出手机拍照识物,搜索到了唯一一个关键字。
——窃听器。
于斯年的手在发抖,他看完了一整篇关于防窃听的科普,立刻掏出手机,给晏安鱼发消息。
他飞快地打下一行字,却在点发送的时候犹豫了。
发消息不安全。
晏安鱼和温景焕住在一起,要是被对方看到了,情况只会变得更差。
最重要的是,温景焕窃听他的动机是什么?
晏安鱼只是个没钱没势的大学生,监视他的动向,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只小蝇停在了台灯的灯管上,于斯年盯着手中已经损坏的窃听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慌忙收起被大卸八块的项链,把窃听器扔进抽屉里,并且上了一把锁。
浴室里的抽水马桶发出怪异的声响,他深深吸了口气,打开电脑,登录学校内网,试图查询温景焕的个人资料。
次日早晨,出租屋内。
虽然今晚就要上台表演了,但晏安鱼还是照例做了早餐。
与往常一样,两人相对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鲜牛奶,默默吃碗里的馄饨。
墙上的挂钟嘀嗒作响,他们除了互道早安,再没有说别的话。
晏安鱼悄悄瞥一眼温景焕,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温景焕好像在生气。
自从昨晚,晏安鱼开始对自己的心意产生怀疑后,他对温景焕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很敏感。
“温医生,”他试探着问,“今晚来看我的节目吗?”
温景焕没看他,随口答道:“我来接你。”
他的态度明显和平日不一样,晏安鱼倍感失落,连碗里的馄饨都没心情吃了。
两人合租后,晏安鱼没少打扫卫生、收拾厨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有时候为了半夜做东西吃,还弄出了不小的响声。
是不是自己太聒噪,惹温医生烦了?
晏安鱼不好开口直接问,于是只能憋在心里,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去学校彩排。
晚会于晚七点开始,晏安鱼上午上完了放假前最后一堂课,下午便在剧院里等着彩排。
他和于斯年的节目在倒数第五个,需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上台。
后台闷热拥挤,晏安鱼换好衣服,从狭窄的过道里挤进去,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于斯年。
两人都穿着崭新的黑色西装礼服,晏安鱼瞥了一眼于斯年,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捏了捏颇为别扭的垫肩,感觉有些束手束脚。
“挺好看的,”于斯年拍了拍他的背,“别担心。”
晏安鱼叹了口气,在角落挑了个小纸箱坐下。
反复排练了这么多遍,他早就不紧张了。虽然想到音乐剧的选角机会,还是倍感压力,但与之相比,晏安鱼现在更在意温景焕。
“我来接你”——他会来看晚上的表演吗?
他兀自胡思乱想,于斯年坐在他身边,随口问:
“安鱼,合租还顺利吗?”
晏安鱼愣愣地转过头,“挺顺利的,怎么了?”
于斯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你的室友,对你还好吗?”
“你有没有向他问起过,他家的事情?”
晏安鱼狐疑地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提到温景焕,于斯年好像非常焦虑。
“没有呀,怎么了?”晏安鱼问。
前台的报幕声把他的声音盖过去,几个穿着武术服的学生走过,木质的地板发出闷闷的响声。
于斯年目光放空,仿佛想到了什么骇人的事情。
“没事,”他对晏安鱼勉强笑了笑,“就是随口问问。走吧,我们该准备上场了。”
距桦台大学十几公里的疗养院里,温景焕坐在病院长廊的走道上,手里的白菊娇艳欲滴。
他颇有些焦躁地戴着耳机,反复点开监听软件,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晏安鱼的吊坠还能发光,为什么监听器会没电呢?
他胡乱把软件参数重新调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小温。”
主治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将房门虚掩着,“你可以进去了。”
温景焕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狂躁,礼貌地冲医生点点头。
两人简单地交谈几句,主治医生很快便离开了。温景焕捧着手里的白菊,推门进了母亲的病房。
女人依旧背对着他,坐在床沿,像一尊古佛似的,一动不动。
温景焕也不说话,他盯着母亲的背影,眼神空洞。
“安鱼让我来看你,”他仿佛是对着一个墓碑,自言自语着,把白菊插进空瓶里,“他说要放假了,该回家看看父母。”
母亲并不知道他说的“安鱼”是谁,却也没听见似的,满不在乎。
她只是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哑着嗓子骂他:
“白眼狼,我还没死呢。”
温景焕也不理会她,悠闲地整理着白菊的花瓣。“我按他说的做,会不会让他喜欢我一点?”
母子两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各说各话,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他很好,很善良,还有一对爱他的父母,”温景焕喃喃说着,侧头盯着母亲的背影,眼神狠厉,“你说,他要是看到你这幅样子,会不会怕我。怕我遗传了你的精神病。”
不知道是什么词汇刺激了母亲,她忽然被激怒了,坐直了身子,猛地回过头来。
她眼窝凹陷,瞪着一双满是怨念的眼睛。
“精神病?”
她攥着床单,枯瘦的手指嵌进蓝色条纹里,“你是我的儿子,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软床被她拍得发出闷响,扬起一道灰尘,顷刻间扑了温景焕满身。
“你别想逃走!”
她尖叫着,痛苦地用膝盖抵着床,哑着喉咙骂道:“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住在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和该死的神经病邻居在一起,这是我的报应,也是你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