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拼图(41)
他原本是南宜机械厂的一名普通技工,一个月前,机械厂遭遇爆炸,他被庞刀子挟持之后,开始坠入非人的地狱。匪徒共有四个人,领头的是庞刀子,二把手是他的好兄弟赵成虎,另外两个是小弟,干一些脏活累活还说不上什么话。他是被挟持的人质,懦弱、胆小、又无助,被这四个匪徒到处带着逃跑,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拳打脚踢,还不敢反抗。
原先人质是有8个,第1个人质是厂里的车间主任,路上想逃跑,庞刀子抽把柴刀,干脆利落剁了他的脑袋,扔在路上;第2个人质是个年轻姑娘,被他们玩弄强/奸,哭着喊着诅咒歹徒全家不得好死,被勒死塞到一个皮箱里,丢在闹市区;第3个是个少年,有哮喘病,在路上发作,他们宁愿冷漠地看着他一点一点窒息,也不愿派人去药店买药;第4个是个中年妇女,她什么也没做,但是身材胖吃得多,哭起来没完没了,庞刀子嫌她烦人,干脆杀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以南宜为起点开始逃亡之路,爬山走水,风餐露宿,手脚都被铐起来,比古代被流放的犯人还凄惨。身体的折磨比不上心理的恐惧,一个个人质在眼前被杀死,8个人质现在还剩4个,面对这帮丧心病狂的歹徒,他们惶惶不可终日,谁也不知道闭上眼之后能不能再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爆炸案发生之后,庞刀子等人的通缉令早就下达到全国的各个省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帮悍匪竟然还有“讲义气”的好兄弟帮忙逃难。借黑/车、办/假/证、做伪装……他们跑路的方式多种多样,躲在东乡那次险险露馅,腌咸菜的地窖上面就站着警方的人,徐商蹲在咸菜坛子旁边,嘴被胶带封起来,只能瞪大双眼盯着上方,心里迫切渴望能被解救出去。
可惜事与愿违,最终地窖的门还是没能打开。浑浑噩噩抵达海靖,来接应他们的人是个癞痢头,庞刀子叫他“秃老鬼”。
秃老鬼也有几个小弟,其中一个叫林二德,是林家村人。林家村靠着南成安山,他从小就在那座庞大的山林里土生土长,对山貌地形异常熟悉,很快便找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藏身点,带着他们去往邓昌和海靖的交界处,那片未开发的原始地界。
那里是南成安和北成安的分水岭,中间一条狭长的山谷,地势险峻,稍有不慎便会发生意外。加上山林间还有野兽出没,就算是当地村民也甚少踏入,恰好成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在这里,没有任何娱乐项目,手机只有微弱的信号,一群人仿佛与世隔绝,只有林二德隔一天来一次,送饭送菜送消息。在山洞里待了几天,赵成虎忽然要回南宜,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叮——”电梯的门开开合合,不断有人进去、出来,最后只剩下喻樰和徐商。
喻樰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徐商,只见这个男人闷不吭声低着头,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电梯到了20层之后,门打开,他没有动,依旧低着头。
“不下去吗?”喻樰问。
徐商如梦初醒,抬头一看液晶屏,20层到了,赶紧走出去。喻樰也跟着他一起出来,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康……康全生物科技……”徐商明显紧张起来。
“哦,是去维权的?”
徐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顺势点头。喻樰推了推眼镜,笑道:“我是隔壁律所的律师,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法律援助。”
“哦……好。”徐商表情木讷,“麻烦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7点一刻。”
“谢谢。”徐商脚步缓慢,前行的方向和康全生物科技公司相反,被喻樰拉住胳膊:“康全往这边走。”
徐商连忙抽出胳膊,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找个借口,先去一趟洗手间。
喻樰看着他拐进通往天台的安全楼梯,食指轻轻搭在耳廓,对着耳麦低声说:“徐商上去了,他的身上的确有炸/弹。”他又联系原康,“原队,麻烦你们带人把写字楼里的群众疏散,动静小一点,从后门走。”
和赵培英、蒋栋梁一起埋伏在天台的还有邵时卿,只不过排爆手躲在储藏室里,他在外面。从他角度,能看见一个瘦弱憔悴的男人走上来,小心翼翼关上天台的门,一步步靠近围栏。
徐商在距离围栏还有两米的位置停下,双眼盯着对面那栋楼,没有注意到喻樰也跟在身后悄悄走上天台。和邵时卿汇合,喻樰脱下碍事的西装外套,轻手轻脚放在一旁,接过邵时卿递来的防弹衣。
沉重的防爆服不利于行动,况且都清楚是个心理安慰,穿与不穿没什么区别。先前喻樰估测过徐商身上的火/药含量,填满那么多□□至少得要一公斤以上,这个量爆炸的话,穿防爆服也只是留个全尸罢了。
穿好防弹衣,喻樰做出分头包抄的手势,邵时卿点点头,准备从另一边绕过去。
蒋栋梁透过储藏室的小窗,在观察徐商的动作。他和易时保持联系,说:“徐商一直盯着对面,丽彩公寓,估计是在等信号。”
“嗯,我猜到了。”易时在楼下,面朝的方向和徐商的站位是一个方向。从他们先前划定的三角范围来看,这条路是兆勋派出所出警的必经之路,丽彩青年公寓的位置最方便观察。
嘉德写字楼距离兆勋派出所只有两条街,出警过来到达兆勋路大概3分钟,而20层是这一片最高的楼层,丽彩公寓16楼,两栋楼相隔一条双向两车道的马路,大约18米,加上人行道的话距离大约是22米左右,对双方都比较有利的理想视角是在……
易时抬头扫一眼,14层的走廊隐约能看见半个后脑勺,他快步走向丽彩公寓,张锐赶紧跟上去:“哎!你等等,万一弄错了呢?”
“不会。”
张锐不是南宜的人,才不会顺着他的脾气:“你怎么知道不会?!你们喻队和我们原队都没下指令呢!”
易时头也不回,丢下一句“那你留下。”
“……”张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别和这种人计较,结果耳麦里传来宋苹的声音:“刚刚附近打出去一个报警电话,就是报警嘉德写字楼有人跳楼的!”
徐商压根还没站在围栏附近,况且嘉德写字楼的天台也没封闭,经常会有人上去抽烟聊天,他才刚上去三分钟不到,就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跳楼,不是庞刀子那伙人还能是谁?
宋苹又说:“虽然是个男人,但声纹和庞刀子对不上,你问问易时,要不要行动?”
人都不见了,还上哪儿问他去!让他等等还偏不听。张锐焦急问:“别管声纹了,信号源是哪儿?”
“在对面!丽彩青年公寓!”
张锐懵了懵,心里惊叫“卧槽”,立刻去追易时早已消失的身影。
徐商站在顶楼,看见一根显眼的红布条从对面的青年公寓里飘出来,心头一颤,明白死亡的时间已经来临。尽管先前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可真正到了这一步,面对死亡的恐惧,他的双腿仍旧抖得像筛子,险些腿软到走不动路。
别怕,那个女人说过……会有人来救他的……
“叮——”电梯门刚一打开,易时便看见一道背影趴在走廊栏杆上,将手中的红布条抛出去。
听见脚步声,林二德回头,对上易时冰冷的双眼,拔腿就跑。易时紧跟其后,张锐已经进来,在耳麦里问:“你在几楼?”
“别上来,去左边的安全楼梯!”易时边跑边说,“在楼下拦住他!”
张锐已经不敢质疑他的话,立即去安全楼梯,同时让公寓保安守住门口,暂时别让任何人进出。
徐商走到天台边缘,伸出颤抖的双手抓住栏杆,邵时卿快忍不住了,低声问喻樰:“喻队,咱们还不去?他就快跳了!”
喻樰也眉头紧蹙,对着耳麦低低呼唤两声易时的名字,没有回应。张锐那里倒是有消息,说易时让他别上去,在楼下等着截胡,不过等到现在还没见到他和犯罪嫌疑人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