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拼图(168)
刚刚男人说他没有死,还有回去的可能,回去哪里?他是不是失血过多或者在湖里淹死,导致灵魂出窍了?
“剩下的人质到底在哪儿?”
林二德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知道……光头带着我画的地图,和老三把几个小孩儿弄走了,我又不是老鬼的心腹,他只安排我在这里看着剩下的……”
易时报了几个地点,都是之前审讯里林二德自己提供的。他就跟没听见似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上面,神神叨叨真像是被吓傻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身后的少年轻声问。
“还好。”
“是被什么东西弄的?刀吗?”
如果真是刀伤就好了,只要包扎起来防止发炎,伤口等它自己长好就行。偏偏是枪伤,子弹留在体内时间过久的话会造成感染,必须想办法取出来。
易时忍着痛按了按伤口,子弹打入的位置并不深,手指便可以摸到它的形状,有把刀的话应该可以自己取出来。不过这也凶险万分,在野外没有任何止血的药品,取子弹的过程中一旦发生意外,那就只能坐等凉凉。
还是必须下山一趟,最好能找到喻樰,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只剩下他了。
少年见他不回答,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叶片带着尖刺的草:“我在路上顺手摘的,敷在伤口可以止血。”
他手里拿的是蓟草,捣碎外敷的话的确有止血的功效,只不过量太少,敷上去也形同虚设。易时笑而不语,不想驳了他的好意,少年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误,匆匆转身往回跑:“我认得路,去多摘一些回来。”
“哎、不用——”
少年脚步太快,易时根本拦不住,眨眼间就没了影。他无奈摇头,这孩子一丝不苟的模样还真和林壑予有的拼。
“你确定我没死吧?”安静半天的林二德忽然看着易时。
“没有。”
意外再度在眼前发生——林二德蓄了一身力,爬起来就跑,目标是矮峰的峰顶。
第103章
山顶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过数十米, 林二德跑得像是有狗在后面撵,易时不得不拖着受伤的胳膊,再次跟他玩起丛林追逐游戏。
林二德先一步到山顶, “噗通”跪下来双手合十对着半空念念叨叨,缺少树木的遮挡, 猎猎北风好似要把人给刮下去。前方深不见底, 迈错一步就会跌进深渊。
“林二德!”
林二德回头,看见气喘吁吁的易时已经追来,笑了:“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嘿嘿。”
他从腰边抹一把,沾血的手指伸到脖子后面:“我奶奶说过, 人灵魂出窍的话得尽快回去,在身上把时间记下来,就会回到出窍的那时候了。”
易时的眼皮猛烈跳动, 曾经看过的经典科幻片里, 唤醒梦境的方法就是死亡, 林二德这是打算效仿?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完整的个体来到镜像世界, 这样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别傻了,这个世界有多真实,你感受不到?”易时一步步靠近,“你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灵魂出窍, 跳崖的话只会摔死。”
“真实?哪里像真的?!你的身后一直有一个看不见的小鬼, 还有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的,也凭空消失了!”林二德抬起双手, “连我自己碰到的东西都会变,真实个屁!”
为何会如此离奇, 一时半会儿根本解释不清,易时也懒得解释。他和林二德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只要拽住他拖回来,远离崖边就好……
还未等出手,林二德先扑向他,猝不及防将他压在地上。易时惊愕,林二德的双手已经卡住他的脖子,不断收紧,表情并不狰狞,反而是一种暗含神经质的诡异。
“你也不是真的吧?我带你掐死,我们一起回去啊。”
易时紧蹙着眉,这家伙是来真的,完全下了死劲。他下意识抬起右手,牵连到伤口根本使不上力,又垂回地面,只能靠着一只左手攫住桎梏脖子的手腕,努力想要拉开。
没想到他也会如此狼狈,被一个孬种掐死,就是下黄泉都没脸见人!
易时屈起膝盖,朝林二德的腹部猛顶。这一击正中下怀,林二德脸色煞白,从他身上翻过去,手捂伤处疼得在地上打滚。
易时坐起来,连连咳嗽数声,林二德还不死心,又从背后扑过去,勒住脖子拖到悬崖口,按着他的头语气暴躁:“我说了带你回去啊!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悬崖峭壁,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北风刮得更烈,将头发吹散吹乱,如同死神的手在不断抚摸。
生死存亡之际,几乎是本能反应,易时拽住林二德的胳膊,将他从肩头摔过去。
一片黑影从眼前掠过,林二德连最后一声尖叫都没来及发出,就这么消失在眼前。易时跪在崖边大口喘息着,数秒后心跳才逐渐平复,目光直直凝视那片黑暗。
在这里看不见一线天下面的情况,但他知道林二德肯定死了,不是同伙内讧也不是遭人暗算,而是死在他的手里。
好累。
易时昂起头闭上眼。
逆天改命?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他知道是少年回来了,轻声说:“他掉下去了,是因为我,你害怕吗?”
少年目瞪口呆,片刻后愣愣摇头:“……不怕。”
易时笑了笑,终于站起来:“再请你帮个忙,带我下山。”
———
情人峰在南成安的北侧,已经离那片未开发的山神峰很近,从这里走回入山口,少说也得半天时间。少年指着穿过南北成安的江水:“那条就是苏柏江,从林家村的外围绕过,下江游过去倒是最快的。”
“也最危险。”易时认识这条江水,因为南宜也在它的流域之内,江水湍急迅猛,每年都要发生不少溺水死亡的案子,从古至今这条江里不知沉了多少具尸体。
回去的路绕过那片洼地,从旧宗祠门前经过,少年忽然问:“那个和你一起的人,他走了吗?”
“嗯。”
“他好像也是林家村的。”
“你认识他?”易时好奇看着他,少年立即否认:“不认识,只是感觉像。这座宗祠本来就是供奉林家村祖辈的,只有林家村的人敢坦荡荡地进出。”
易时瞧一眼凋敝的宅门:“山上的村民也不会进来吗?”
“几乎不会,他们都很迷信,不敢冲撞林家村的先祖,怕会遭报应。”
易时低声呢喃:“……那我也许就遭到报应了吧。”
天色渐渐变暗,两人一刻也没有停歇,选择最捷径的路下山走到入山口。途中少年时不时关心一下易时胳膊上的伤,易时都说不碍事。这么长时间过去出血已经止住,只不过贴身衣物和伤口粘黏在一起,不打麻药的话想揭下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
入山口斜停一辆奥迪,有一人靠着车门在抽烟,看见他们走来,冲两人挥手。
“……戚法医?”易时意外又茫然。
“哎,等你半天了。”戚闻渔扔了烟,“上车,你坐后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樰让我来的啊,他有事走不开,派我来接你回去。”戚闻渔上下打量,“受伤了啊?难怪让我把东西带齐了,行,你快上车吧,天也不早了。”
易时点点头,身旁的少年似是不放心,轻声问:“跟他走没事吗?”
“没事,你也该回家了吧?”易时温和一笑,“谢谢帮忙。”
目送少年远去,易时坐上车,背贴到柔软座椅的瞬间,长舒了一口气。戚闻渔打着方向盘,调头从入山口的小路出去,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下子消失那么多天,音讯全无的,还以为你殉职了。”
易时怔了怔:“……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