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拼图(186)
最后一丝体力透支殆尽,易时笑了笑,身体缓缓下滑。
少年惊慌不已,伸出扶住他,一阵寒风夹着雪花刮过,他的胳膊捞了个空,易时不见了。
他走了吗?回到那个奇特的镜像世界去了吗?
寂静的乡间小路传来呼唤声,少年抱着栀子花一路小跑:“妈妈!我捡到一个宝贝。”
林母在门口等着儿子回来,少年推开门,掸掉落在肩头的积雪,用脸颊贴着栀子花的额头:“她叫知芝,以后就是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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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火光、爆炸的厂房、下着滂沱大雨的森林,支离破碎的梦境混杂在一起,最后定格在林壑予倒地的画面。
小石头的睫毛轻轻颤抖,胸口绞痛到无法呼吸,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睁开眼,黑眸直勾勾盯着雪白房顶,瞳孔失去光芒,呆滞到毫无生气。
林壑予不在了。
从初次相遇开始,林壑予就像守在身边的巨人,短暂的陪伴过后,他完成最后的使命,离开得彻彻底底,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唯有一个闭口不提的承诺,小石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完成约定,从清醒之后一直保持缄默。
一个星期过去,两地民警把成安山翻了大半,林壑予毫无消息,被找到的可能性变得更加渺茫。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林知芝走进来,一向精致爱美的她长发凌乱,脸色苍白憔悴,在病床边坐下。
她双眼红肿,眼白布满血丝,短短几日瘦了一圈,用冰凉的手握住小石头完好的那只手,声线嘶哑:“我哥呢?”
“你告诉我好吗?我哥在哪儿?”
小石头木然。对不起,我答应过林壑予,不能透露他的消息。
“求你说话啊,小石头,当时只有你和他在一起,只有你知道他的下落,他还在山里吗?还活着吗?你告诉我、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林知芝情绪崩溃,身体滑落跪坐在地上,眼泪成串滚出,泣不成声:“我只有他一个亲人,我只有哥哥,他不在的话,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小石头的眼角干涩胀痛,林知芝死死捏着他的手,哭得声嘶力竭,直到盛国宁冲进来,将她扶起。
“知芝!”盛国宁搂着她的肩,在看看病床上仿佛失魂人偶的小孩儿,这一大一小的状态都让人于心不忍,他无能为力,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安慰:“我们都在积极寻找林队,整个成安山每个角落都不会放过的,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你先冷静下来,回去休息一下行吗?”
更多的同事走进来,七嘴八舌劝慰林知芝,费半天劲才把她弄出病房,人全都走后,只剩下原茂秋站在门口。
他的状态很差,整个人死气沉沉,连仪表都无心打理,眼下乌青一片,下巴冒出青色胡茬,与平时精致美男的形象大相径庭。他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床上受伤的孩子,几日过去,小石头一言不发,他已经没有耐心再温言软玉地哄下去,开门见山地问:“林壑予还活着吗?”
小石头的身体颤了颤,唇下意识抿成一道线,这些最直观的生理反应表达出的却是最坏的消息,原茂秋捏紧拳,低声说:“在尸体没找到之前,我不会相信。”
他大步跨出病房,原康和几位领导站在走廊里,连最难伺候的刘晨毅都来了。
“小原,那孩子还能说话吗?”刘晨毅问。
原茂秋摇头,刘晨毅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像这样跟无头苍蝇似地找下去不是办法,现在海靖大部分警力都耗在成安山,南宜也抽了一部分人过来,继续下去两地的工作都得乱套。老原,从明天开始,搜山的人数减半,让大家各回岗位,不能因为一名同事的失踪,搞乱整个体系。”
“减半?”原茂秋咬牙,“成安山那么大,减半的话得找到什么时候?小石头都受这么重的伤,林壑予能好到哪儿去?”
“我明白,就是因为清楚这种情况,所以心里期望值才没那么高。小原,你也得平常心,提前做好准备。马上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回市局该做什么做什么。”
原茂秋心里的火腾一下烧起来,一拳砸在身侧的墙壁上:“我做什么准备?林壑予还没死呢!刘局你什么意思?都开始决定拟殉职报告了?!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海靖刑侦支队的队长!他不见了,以后谁还给你背锅!”
政委、指导员们都压着呼吸,刘晨毅脸色铁青,原康赶紧拽住原茂秋:“你小子乱说什么?刘局是领导!快端正一下态度!”
“我该说的都说了,再怎么端正态度,刘局也容不下我的。”原茂秋冷冷一笑,“停职还是给处分,你们自便,我还要去山上找人,不奉陪了。”
他的步伐坚定,背影决绝,留下市局领导们面面相觑,刘晨毅气得面红耳赤,嚅嗫半天却没说一个字。
小石头住院半个月,一直是林知芝在照料,盛国宁和原茂秋偶尔会抽空过来,带来的消息越来越少。时间慢慢冲淡悲伤,从期待到绝望,“林壑予”这三个字成了禁忌话题,谁也不愿主动提起。
这段时间,林知芝肉眼可见地瘦到脱相,幸好盛国宁一直陪在身边,在失去亲情的情况下,爱情的及时出现填补了内心的空缺,成为新的精神支柱。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小石头盘腿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盛国宁走进来,在身边坐下,提出领养的事,询问他的意愿。
要领养我吗?
小石头痴痴凝望窗外,在林阿姨未来的家里有一张全家福,一家四口幸福美满。他忍不住嫉妒,嫉妒易时拥有家庭美好,嫉妒他有林壑予的特殊关怀,嫉妒他的一切。
易时曾说过,他们之间是一种不可替代的关系。既然不可替代,那就直接变成他,说不定可以再见到林壑予。
盛国宁耐心等待回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石头终于点头。
他顿时松一口气,坐在床边抚摸着小孩儿柔软的黑发:“那我们出院之后就回南宜,帮你上户口,给你取个新名字,代表一切新的开始。叫什么好呢?我和知芝研究一下,找一些寓意好的字……”
“我有名字。”
盛国宁怔了怔,自从住院以来,小石头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医生们推测这孩子是遭受太大刺激造成的失语症,打算安排心理疏导,没想到今天居然主动开口了。
只见他抬起头,瞳孔幽深一片,眼底覆着一层浅浅的冰,轻声说:“易时,我叫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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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一周目跑完
这一章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和前文的关联映射非常紧密,如果有不理解的,可以往前翻一翻,很多地方有提示的。
第114章
[10/01, 11:24,南宜长隆花苑]
温暖的光芒从窗户打入,投在书桌之上, 微风缓缓轻抚,窗台的蝴蝶兰叶片轻转, 在阳光的沐浴下生机勃勃。
风……哪里来的风?
易时猛然睁眼, 对面是张一米五的床,床单素净简洁,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闹钟一个保温杯。那只保温杯是警校毕业那年发的,易时加入工作之后一直带在身边陪伴至今, 比局里的同事革命情谊还要长。
周围环境太熟悉,熟悉到易时有些恍惚, 他缓缓起身,才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上面摊开摆放一本书, 似乎是在看书途中不小心睡着了。
这一觉漫长悠远, 恍若隔世, 从小到大的数十年浓缩其中, 醒来后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多出来的大量记忆挤得脑壳微微发痛,包括领养之前的流浪生活、和林壑予相关的内容、整起案件的全部过程,像一部纪录片强行塞进他的脑海里。
门口传来脚步声,易时回头, 盛煜安站在门口, 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哥,快点去洗手, 今天有螃蟹,好大一个!还有爆炒鳝段、炸藕盒、芋头, 妈说怕你中秋节回不了家,今天就当是提前过节了。”
“过节?”易时喃喃自语,“今天是几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