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拼图(197)
她甩甩胳膊准备去拿张凳子,身后走来一人,只是抬手一勾,便将石英钟拿下来递过去。
“谢谢!”服务员抱着钟,悄悄打量:好高!
她抱着钟去柜台,用毛巾擦干净玻璃钟面,和电脑桌面对时,喃喃自语:“欸?怎么慢了?是不是电池没电了?”
新电池换上,她重新对时,把指针往回拨了5分钟,从11点20拨到11点15分。一回头,发现林壑予还站在那里,抱歉笑了笑:“不好意思,可以再麻烦您一下吗?”
林壑予一声不吭地把石英钟挂回去,服务员连连道谢,送了他一包柠檬片。
易时的手搭着玻璃门,视线落在那块茶色玻璃上。这块茶色玻璃倒映的是对面的世界,每次坐下总会有意无意地去观察。现在玻璃倒映的画面里,有一个乞丐正缓缓走过,离奇的是,5分钟之前,他也看见过这个乞丐端着碗,一瘸一拐路过咖啡馆。
是又走回来了吗?还是……
乞丐即将走过咖啡馆门前的小花圃,易时在心中默念:摔倒,乞丐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碎石头跌个跟头;易时继续默念:捡起一毛钱,乞丐摔得龇牙咧嘴,发现地上有一毛硬币,立即喜笑颜开,笑嘻嘻地捡起来。
不是他的错觉,是时间往前回溯了5分钟,发生过的事件重演了。
易时回头凝视那面石英钟,看似平平无奇,竟然还有这种功能,是偶尔的巧合还是真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他一手拉着林壑予,一手推开玻璃门,风铃声响起的瞬间,窗外明媚阳光被翻滚的乌云覆盖,一场倾盆大雨即将到来。
易时拉上口罩,卫衣的帽子也戴起来,脸一遮泯然于众人。他瞄一眼沉闷的天气,低声说:“得找个地方躲雨了。”
“去宾馆?”林壑予牵住他的手,十指扣在一起。
易时脸色微红:“跟我走吧,这次带你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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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又要来撒糖了
第121章
[11/21, 15:45,南宜市易时住处]
易时租的单身公寓和南宜市局隔了两条街,早晨步行过去也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当年盛煜安那小子头脑发热, 一封情书逼得他搬出来独立,根本来不及精挑细选, 匆匆忙忙随便找了一间拎包入住的公寓, 一住就是六年,竟然一次都没换过房子。
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大爷,偶尔送点瓜果蔬菜、米肉粮油,再和和气气地涨租。易时习惯稳定的生活环境, 懒得为了两百块再找房子、搬家,折腾够呛, 每次涨租都答应得相当爽快,加上职业优势,是大爷心里最优质房客。
电梯门一打开, 易时就看见老大爷站在门口, 手里拎着一袋冻饺子, 和老伴儿在家包的, 送一点给他尝尝。
换鞋进门后,林壑予笑道:“人缘不错,主动送东西的房东不多见。”
“……”易时提起饺子看了看,“又要涨房租了。”
难怪后来老大爷给他发信息提涨租的事, 他还奇怪怎么这次没有前驱预告, 敢情这袋饺子也是给他自己截胡了。
易时数了数饺子的个数,放进冰箱里, 准备当做晚餐。下午四点还不到,窗外天色已经阴沉到屋子里需要开灯的地步, 林壑予打量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套间,除了必需的家具、电器以及日用品,能称之为杂物的就是架子上的书了,整间屋子收拾得过分干净、整齐、单调,打败全国90%以上单身男性。
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摆在书桌前,看来是没有请人来做客的打算。出于礼貌,林壑予拉开椅子,问了句“能坐吗”,易时说:“不行,你要坐就坐床上。”
然后林壑予就拽过去扑倒,易时抱着他的腰蜷在怀里,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响雷炸开,滂沱大雨打在玻璃上哗哗作响,雨点汇成水流,窗外挂起一道道小瀑布。
身下的棕垫硬邦邦,和睡在木板上没什么区别,林壑予的心却软得像棉花,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梳理枕在胸口的柔软黑发。明明天地间雷雨交加,他闭上眼,却感觉四周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小时候只要是你抱着我,我都能睡得很好。后来你不见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彻夜难眠,后来时间抹平记忆,虽然忘掉你,却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易时闭着眼,侧身靠在林壑予的胸膛,手臂松松挂在腰上,右腿曲起半个膝盖压着大腿,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
“小时候的事你记得多少?”
“全部都记得,从记事开始,怎么流浪、怎么骗人、怎么讨生活,全部都记得很清楚。”易时抬起头,下巴垫在他的胸口,眨眨眼,“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栀子花没有在孤儿院待过,除了乞丐爷爷照顾我们,遇到的人对我们都不好。所以我从不相信有困难找警察,直到遇见你。”
林壑予无奈一笑:“当时怎么不说?”
“是我太自卑了,”易时下意识避开视线,“我感觉这段过去太不堪,怕遭到你的嫌弃。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现,所以阴暗面都害怕暴露出来。”
林壑予揉揉他的头发,心口丝丝疼痛。易时不幸的童年是一道小口子,他的出现像是纱布暂时抚平了这道伤口,后来的消失就是用一把刀将刚刚长出的新肉剜开,造成更大的伤口,让它变得鲜血淋漓。
他很清楚易时情感里的冷漠都是由他造成,这段创伤持续了二十年,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很想陪在身边看着易时长大,至少不会再养出一个冷气制造机。
“我从来没在意过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只希望你未来可以过得更好。当时……不对,应该是现在,并不是不想,而是我的条件的确没办法领养你。”林壑予的手指从黑发划到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如果是在学生时代,我还没有开始繁忙的工作,或许家里再添双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的意思是……和我一起长大?”易时握住他的手,“好啊,这样更不错。比起你收养我,一起长大的话会更容易在一起。”
又一道闪电划过,雨势更加强悍凶猛,林壑予偏头看向窗外,抓人的行动开始了,再过不久赵成虎就会被捉住,带到看守所里,明天正常时间线的易时会去海靖,和正常时间线的林壑予相遇。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林壑予摸了摸易时的脸颊,没有反应,再低头一瞧,靠在胸口睡着了。极少能看见他睡得这么安稳,呼吸均匀平稳,身体松弛柔软,沉浸在酣甜的梦乡中。
林壑予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被拥抱在怀里,应该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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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时睁开双眼,小公寓里静悄悄,雨已经停了,耳边传来清晰的心跳声,他枕的是温暖结实的胸膛。
再看看现在的姿势:一米五的床,两人偏偏挤在一起,他把林壑予当成大号抱枕,圈着腰整条右腿架在人家身上。幸而林壑予也乐于承受,一直搂着他,免费贡献温暖的怀抱。
易时悄悄抬头看一眼,林壑予闭着眼,他动作轻缓地把搭在肩头的手挪到一边,慢慢爬起来,那只手摸到后脑揉了一把:“醒了?”
易时点点头,耳尖微红,左脸颊还带着衣服的压印。林壑予的手指从红印掠过,一瞬间易时和小石头的脸重叠在一起,连羞涩不安的表情都分外相似。
最近的几次见面,他能清晰察觉到易时的性格发生微妙变化,对外人如何不得而知,起码在他面前能切实体会到他就是小石头变成的大石头。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睡着,”易时伸手抚摸林壑予的胳膊,语气愧疚,“压了几个小时,是不是没感觉了?”
“还好。干嘛要道歉?”林壑予将他重新搂到怀里,“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抱着你。”
易时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蹭了两下,露在外面的整个耳朵充血泛红。果真,他更喜欢记忆完整的林壑予,这种直白又自然而然的温柔最无法抗拒。
严谨又自律的易时第一次想和某个人什么也不做地闲闲躺着,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