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拼图(171)
戚闻渔目瞪口呆,正面遭受美颜暴击,扭头心痒痒看着喻樰:“阿樰,你……”
“你想都不要想,”喻樰把他的脸扳回前方,“开车。”
从海靖回南宜的路程不算太远,但横跨两省,几乎没有下过高速。前方是管控路段,只开了一股道临检,车辆如蜗牛般挪动,到了喻樰这里,他不慌不忙打开车窗,把证件递出去。
交警一看是自己人,敬个礼把小本子合上递回去,看向车里:“领导,都是你们局里的?”
“开车的这个是我们市局法医,后面这个嘛,大领导的女儿,搭顺风车回南宜的。”喻樰微笑,“今天怎么样?有查到可疑车辆吗?”
“尽是些超载、违规运营的,查这么多天也没个影子。”
“呵呵,辛苦辛苦。”
车辆正常放行,直到进入南宜的地界,下高速又遇上排查,还是熟人,市局二队的小郭。
“喻队!真的是喻队!”小郭扒着车门,“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谣言你信了?”
小郭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他们内部都知道一队的情况,只不过好久没看见队长了,心情有些激动。
“狼……丁驹他们呢?还在海靖?”
“嗯,我回来也是办事,过两天还得去开会。”
“哦……”小郭低着头,语气忽然变得小心翼翼,“那个、我问句不该问的,易时他……找到了吗?”
喻樰瞄一眼后排静静安坐的当事人,惋惜地说还没找到,下次开会就是研究他的问题。
闻言,小郭大受打击,扒着车门唉声叹气。戚闻渔好奇问道:“他不见了你怎么那么难受?你俩是朋友?”
“不是,我俩没说过话。他多厉害啊!论长相,咱们南宜的脸面;论实力,多难抓的嫌疑人都能逮回来,多难挖的口供都能撬出来,老闫都想把他搞去当接班人;论人缘,局里对他有好感的小姐姐多了去了,这么厉害的人要是殉职,那就是天妒英才啊!”
戚闻渔惊讶:“他的风评这么好?我看他总是独来独往的,还以为你们都不待见他呢。”
“怎么会……是不敢搭话啊。”小郭叹气,“易时就像是超尘脱俗的那类高人,高岭之花,我们就是一介凡人,和他称兄道弟都怕把他带俗气了。”
易时终于抬头,视线轻轻靠过来,随即又快速移到窗外的风景上。
车辆终于再次起步,喻樰回头笑道:“怎么样,意外不意外?”
易时的确没想到,他的人缘比意想中要好许多。
“你感觉别人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其实根本没这回事。我早就说过,多尝试和别人交往、相处,你的朋友不会少的。”
易时想了想,还是觉得麻烦。他对处理人际关系不在行,不像喻樰深谙人情世故,付出精力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倒不如像以前一样孑然一身。
不过以后见面可以打声招呼,至少不要再留下那种神秘又高深莫测的印象了。
车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既不是去喻樰家的路,也不是回自己家的道,易时远远看见挂在高楼上的红十字标识,立即说:“喻队,我不能去医院。”
正规三甲医院都有病历存档,用谁的卡挂号都容易被查到,喻樰蹙起眉:“送医院的话,我带你回南宜干嘛?”
易时沉默,是他想多了,喻樰这种头脑,想犯这种低级错误都难。
在一条小巷子里,奥迪靠边停下,喻樰下车,走进一家卖成人用品和保健品的店面。戚闻渔惊了,回头窃喜:“他是不是想给我个惊喜?”
易时:“……”
“……难道是嫌我不行?”
易时:“…………”
戚法医的喜悦很快被焦虑代替:“阿樰不会是自己得了难言之隐吧?”
实在是不忍再让他继续发散思维胡乱猜测,易时开口:“这家店的店主原来被抓过,判了一年六个月。”
“什么罪?”
“私开诊所非法经营,我抓的。”
过了会儿,喻樰回来了,打开车门让易时出来。戚闻渔刚想锁车一起下来,喻樰说:“别下来,小心贴罚单。”
“……”戚闻渔很想吐槽,大晚上的交警同志都下班了,谁有工夫来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贴罚单?他还想去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小玩具,和阿樰增进增进感情呢。
易时早已摘了假发,店主谢冈一眼就认出来,连忙搓着手套近乎:“易警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易时冷淡地瞄一眼摆了满墙的情趣用品:“改行了?”
“早改了啊!前两年放出来的时候我就洗心革面了,喻队还非要我重操旧业……”
喻樰露出标志性的微笑:“谢冈,我现在再抓你的话,进去可就不止一年半了,你信不信?”
谢冈连忙闭嘴,拉开店铺里间的门:“里面请、里面请。”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么一间小小的情趣店别有洞天。住房里有个暗门,通往地下室,下面隔成两间房,做了简装,一间有两张病床,一间放着一张手术床,以及各种设备仪器,架子上是琳琅满目的药品,几乎像是小型医院。
喻樰皮笑肉不笑:“你管这叫‘洗心革面’?”
谢冈连连叫冤,他是想好好卖东西来着,谁让以前开/黑诊所积攒的人脉太多,放出来之后道上那些人枪伤、砍伤都来找他,逼着他重操旧业。不过倒是没有再那么胆大正儿八经挂牌子做生意,只接熟人的活儿,免得再给坑进去。
喻樰早就清楚这些,才会直接找过来。之前全国开展扫/黑除恶的行动,抓回来多少小混混,没两句就把谢冈给供出来了,恰好赶上特大爆炸案,喻樰根本腾不出手来料理这种小鱼小虾,谢冈才逃过一劫。
易时右肩的纱布慢慢拆开,谢冈推来一架便携式X光机,自己去电脑那里操作。喻樰抱着臂:“你这儿设备挺齐全的啊,什么手术都能做?”
谢冈连忙赔笑,不敢抢医院的生意,只能做些技术含量低的小手术,打石膏、取子弹、缝刀口之类的。
喻樰又是呵呵一笑,当初抓到谢冈,一查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是正规医学院毕业,还在三甲医院任职过,有医师资格证。只不过以前年轻气盛,眼里揉不得沙子,和院里领导闹出矛盾,干脆甩手不干,自己搞私人诊所去了。
因此他的本事绝不止口头上说的那些,无非是害怕两位警官来套话,顺手再送他一对大银镯。
易时沉思数秒,忽然问:“你帮人换过肾吗?”
谢冈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拽着喻樰的裤腿:“喻队!我绝对不敢割人腰子啊!我这个小破地儿哪能接这种大手术啊,做不好会死人的,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我知道,你没这个胆子。那有人来找你提过这种要求吗?”
谢冈的眼神躲躲闪闪:“……换肾真没有,不过有来问过我能不能做配型的,说是朋友的儿子要换肾,想看看肾/源能不能对得上。您看我这儿,地方小设备又不够,就算找到我,我也只能走以前的关系送医院里配呗。”
“庞刀子那边的人?”易时问。
谢冈支支吾吾,庞刀子现在是通缉犯,他生怕说错一句话害自己也被连坐。通过他这种反应,易时已经明了,没再继续逼问,而是关心片子怎么样。
“肱骨骨折,不过不是粉碎性的,得静养三个月。”谢冈啧啧惊奇,“我还是头一回遇到枪伤没造成粉碎性骨折的,易警官,是不是距离很远?我估计快脱开射程了,子弹的动能小,才没造成大伤。”
其实和位置也有关系,中弹位置更偏向侧面,再偏个几厘米都不会中弹了,还得感谢林二德及时拉了一把。
昨天戚闻渔的清创工作很全面,今天的二次手术主要是切除损伤区的血管、取静脉架桥修复、放置引流管,最后再上夹板。谢冈大气不敢喘,精神高度集中,要命的是喻樰还来帮忙打下手,让他背后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