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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海靖这里都这么传的,传回南宜更夸张,直接说一个队全死光了。”
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最容易谣言四起,易时面带犹豫:“那你是要带我回市局吗?”
“不是,你到了就知道了。”
车从城郊往市里开,分明是往海靖市局去的那条路,结果距离市局还差着三个路口,车头一拐,开进一个老小区。
虽说是老小区,也不是刻板印象里的老破小。整个小区以小高层和高层为主,整体绿化做得也不错,只不过房龄久远了些,每栋楼外面挂的牌子上,落地建成的时间都是二十年前。
戚闻渔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上来之后四处乱转,他显然也是第一次来,最后还是找大妈问路才找到36栋。易时跟在后面,进单元楼坐电梯到12楼,停在1203房门前。
“你在海靖买的房子?”易时问。
“怎么可能,我都调去南宜了,怎么会在海靖买房子。”戚闻渔手里的钥匙转开门锁,“阿樰说房子的主人是谁,你进去就明白了。”
红木色防盗门缓缓推开,屋子的全貌渐渐揭开,面积大约有120平,大三房的户型,装修简约大气,以莫兰迪色系为主,家具陈设并不多,摆放得井井有条,连装饰品也没有过分花哨,追求简单实用,充分展现户主崇尚精简的个性。
鞋柜的对面便是隔开餐厅和客厅的屏风隔断,一层层错落的架子上摆放着相框摆台,易时拿起一个,照片上林知芝笑得眉眼弯起,亲昵地拐着身旁的林壑予。
易时无比惊讶,这里是林壑予的家。他第一次在自己的世界里,切切实实接触到林壑予的生活。
戚闻渔摸着下巴,看这小子震惊的模样,屋主肯定和他关系匪浅。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有情况。
易时将每个房间都走过一遍,三间卧室一间是林壑予的,一间是林知芝的,还有一间改成书房。多年过去,三居室的成色依旧崭新,只有轻微的居住痕迹,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岁月也没有刻下应有的痕迹。
他走进林壑予的房间,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原先在印象里,林壑予是和自己的世界完全分离的,陡然进入一个充满他生活气息的地方,清晰的分界线逐渐模糊起来。
两人的性格差不多,房间里的大件家具就是床、桌子、书柜、衣柜,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充斥着直男性冷淡风。拉开衣柜,里面的挂装全部用防尘袋装好,叠装则是用真空袋压好,干净整齐,柜子里还放有樟脑丸和吸湿包,散发出淡淡药香。
这些东西能摆放二十年显然不太现实,易时猜测是林知芝放的,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一趟海靖,除了帮哥哥扫墓之外,估计就是来这里收拾打扫了。
“你们才到?我还以为早就该回来了。”
“哪能啊,等这小子等到天黑。你吃过没?我点了外卖,马上就送来了。”
“等会儿,他人呢?”
“里面里面……”
听见说话声,易时往门口走,恰好和喻樰碰个正着。喻樰脸色不好,眼下一圈淡淡青色,眉宇间的疲色盖不住,显然这段时间也是给折腾得够呛。
“喻队。”
喻樰的双眼接触到易时那张脸,所有的不悦一扫而空,唇角扬起微笑:“终于回来了,没事就好。”
“不算没事,”戚闻渔昂昂下巴,“胳膊上还有一颗子弹呢。”
“你那些东西带着是当摆设的?”喻樰语气凉凉,戚闻渔赶紧下楼,拿外卖顺便把包一起带上来。
喻樰从客厅里抱出一个药箱,里面都是止血用的药品,他无奈道:“条件有限,委屈一下,你的伤不能拖太久,回南宜再处理的话胳膊可能会废掉。”
易时点点头,他还巴不得尽快处理,之前在山上就想找把刀挖子弹了。
没一会儿戚闻渔上来,外卖放在柜子上,折叠的包顺着茶几面儿摊开,露出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柳叶刀。
戚闻渔笑眯眯:“小朋友,你不要怕,虽然我平时只给死人开刀,但取子弹这种小事,活人死人差别不大。”
易时:“……”
原本还不怎么担心,被他这么一说,忽然有些怕了。
第104章
[12/20, 20:31,海靖市南燕春府]
客厅的地板上铺着厚垫子,易时躺在上面, 刚刚戚闻渔给他推了一针麻药,整条胳膊都失去知觉, 任由他用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肌肉。
局麻状态下, 易时的头脑是完全清醒的,为了光线充足,除了客厅的吸顶灯亮度开到最大,旁边还有戚闻渔自带的便携式无影灯, LED强光刺得双眼一阵阵不适。
原先并没有躺下,伤口在四肢, 完全可以坐着进行。都怪戚闻渔毛病多,他一向都是在停尸台作业,动刀对象换成坐姿, 总觉得无法下手。后来易时躺下, 再闭上眼, 戚法医立即进入状态,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喻樰在一旁打下手,帮他递手术刀和药品,不一会儿,传来“叮”一声脆响, 易时睁开眼, 扭头便看见一颗染血的金属弹头放在托盘里。
喻樰夹起来看了看:“92/式,打伤你的是自己人?”
“……海靖的。”易时声音很轻, 不愿回想起当时对上林壑予的场景。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他, 尽管了解这是命运的作弄,心里还是埋下一个解不开的结。
喻樰没有追问下去,显然是明了这个“海靖”在哪个世界。不明状况的戚闻渔认真提议,把弹头带回去查膛线,排查两地的枪支,被喻樰打断,催促赶紧清创止血包扎。
戚闻渔连连点头,正经没一分钟,又笑道:“阿樰,你说要是别人看见,会不会认为我们在毁尸灭迹?”
易时:“……”
“真的像啊,你看他躺这儿,我俩满手鲜血,旁边还有刀子,对面要是有个架着望远镜的邻居就热闹了。”
喻樰推了推眼镜,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易时闭了闭眼,脑子里晃过戚闻渔二十岁的青涩模样,实在想不透风度翩翩的少年是如何变成槽点满满的大叔的。
“幸好位置不深,我这个半吊子也能当主刀医生。刚刚清创没见着游离碎烂的小骨片,不过你这情况多半是有骨折发生的,回去之后得赶紧去医院彻底检查。”戚闻渔摘下口罩脱掉手套,“好了,你先等麻药过去,过会儿再活动。”
肩膀已经用纱布包扎好,喻樰扶着易时坐起来,喂他吃了两片消炎药。地上一团糟,带血的手术刀还丢在盘子里,戚闻渔居然就把外卖拿过来了,拆开之后感叹:“好香,阿樰你快点来尝一口。”
喻樰微笑,语气极其温和:“不了吧,我胃口没你那么好,吃不下。”
戚闻渔茫然,视线扫到一片狼藉的地面,才想起来还没打扫战场。这也不能怪他,在局里经常摘了手套就吃饭,吃完了拿起刀子继续干,多年下来锤炼得百毒不侵,对着尸体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
他赶紧拿个袋子把那些影响食欲的东西都给丢进去,手术刀也洗干净,喻樰挨着易时嘘寒问暖,他有点吃味:媳妇儿怎么对这小子这么好?
饭后,戚闻渔给派去买日用品,他一走,喻樰立即询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易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所以——你是不小心进入那边的绑架案了?”喻樰总觉得怪异,“可是林壑予给的资料里,你完全没有出现过。”
“嗯,我是以女老师的身份混在里面的,没人知道我的名字。而且我中途离开,人质里依旧是两位老师,和既定事实并不冲突。”
“女老师啊……”喻樰轻声低语。
“怎么了?”
“没什么。林二德死了?”
提起林二德,易时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才点头:“……嗯,是被我推下去的。”
喻樰不禁唏嘘,当时是易时审的人,林二德还眼巴巴盼着逆天改命,结果最后就是死在他手里,隐隐有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