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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强强](51)

作者:香小陌 时间:2017-08-24 17:2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高干 黑帮情仇


  “不能让他跑了。”

  罗强不要命般冲出隐蔽带,从一名晕厥的武警身旁抄起冲锋枪。

  “老二!”

  邵钧大叫。

  尤宝川的身影在硝烟中闪过,冲向围墙缺口,高墙之外就是接应他的车子,早已等候多时,带着他远走高飞。

  邵国钢用膝盖抵住邵钧不让儿子露头,自己迅速起身,蹲踞的姿势平举起枪,烈火硝烟中瞄准前方那两枚跃动的身影。

  “嘭!”

  手枪一声清脆爆响穿透夜空……

  罗强猛然抬起头。

  邵钧也把自己从土坑里刨出来,震惊地抬头。

  透过浓重的烟雾,尤宝川扑倒在乱石废墟上。

  “啊!!!!!!!!!!!!!”

  百米开外山坡上黎兆辉疯狂地嚎叫,十根粗粝的手指嵌进泥土,指甲挖出了血。

  隐忍潜伏深牢大狱这么些年,距离逃脱樊笼自由之路就只有一步之遥,却功亏一篑。尤二爷倒下去时费力地扭过头,视野里是罗强硝烟中提着枪的浴血身影。

  “老二,终归还是你……你小子真他妈有种。”

  尤二爷嘴角涌出血块,表情平静,盯了罗强最后一眼……

  一个营的武警端着冲锋枪,漫山遍野都是人,地毯式搜索,围追堵截高墙外接应越狱的匪徒,抓捕在半山腰上开枪偷袭的那名狙击手。

 

  97、第九十七章钓鱼立功

 

  这一夜发生在清河农场的炸监暴动,震动了中央。

  毕竟是在京城,距离中南海天安门也就不到一百公里,市区人口稠密,机关单位众多,倘若真让三两个性情凶悍的匪徒越出高墙,潜到城里撒野,后果不堪设想。

  那晚跑出牢号参与打斗的人员,全部被关禁闭,隔离审查,接受严格讯问。清河监区戒严一个月,所有人不准迈出牢门一步。

  还有若干口子人,横着让担架抬着送去医院抢救。

  马小川脑震荡,呕吐不止。

  赖红兵胸部腹部多处中刀,下半身染红。

  张大虎肘部让筷子刺穿,小前臂吊在胳膊肘上晃荡,关节套不上了,脸让胡萝卜刨子刨出瓜皮似的花纹。

  梁子那小崽子是最精明的,让罗强邵钧打倒在地时这丫的装死逃过一劫,然后趁狱警大部队冲进来清监,从监道门溜了出去。这小子在夜色中爬上高墙,发出“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第二天凌晨武警打扫战场发现这人,是挂在高压电网上的,衣服和一层皮都烧焦了勉强剩个人形儿……

  当然还有贾老爷子,倒在成功越狱的最后一道关卡上,后心中枪,让人抬进急救室。

  另有两名武警被炸药残片击伤,一名武警被狙击子弹打穿头部当场身亡。

  ……

  出这么大事儿,死伤这许多人,监狱长监区长和各大队队长难辞其咎,一个个就地停职接受调查。

  侦讯室里,公安机关和检察院调查组的人,把犯人挨个儿提来,审问情况。

  魏传林(刺猬的大名儿)抓着他自个儿的刺头说:“是,是我把七班、三班门锁撬开的。”

  “警官同志你们明察啊,当时啥情况啊?我不撬门不成啊,他们对面的人有钥匙,我们没钥匙,那我们只有撬锁了!”

  “我们班就没想越狱,我们是起义的我们好人!我们就是要拦住二大队那帮小王八蛋越狱!”

  陈友顺(顺子的大名儿)交代说:“我想喊住马警官,我察觉出二大队可能有猫腻,他们要害马警官!”

  “我们老大当时没犯病,我就是想救马警官所以我喊他,这个我们一大队隔壁好几个班都听见我喊了。”

  “但是他没听我的,他进了对面那个班,就让人打了,那伙人肯定算计好了憋着要害条子!”

  “然后我们就撬门冲出去了,把人抢回来,马警官是我们几个救的,要不然肯定让他们打死了!”

  胡岩口供说:“我当时没想逃跑,我当时跑出去是找我们大哥。”

  “我们老大都还没跑呢,我怎么可能逃跑?我啥都听老大的。”

  “那个贾老头子有问题,就是他策划炸号越狱,还有食堂那个送货的辉子,他手指上有枪茧,我给他剪头发时亲手摸到了。当时从山上打枪杀害小武警的人,一定是他!”

  “这人平时有伪装的,三监区只有我一人儿见过他真实长相,我了解他,我可以帮你们描图画像,抓住这个人!”

  小狐狸自信着。

  终于轮到提审罗老二,公安和调查组的人屏息静气,如临大敌,表情十分严肃。

  罗强推开桌上一杯白开水,下巴一抬:“来根儿烟。”

  “吊窗户、上老虎凳的,咱都尝过,你们敞开着上,给烟就成。”

  罗强说:“老子之前不知道这伙小王八蛋要越狱,我要是知道,早就报告邵队长和监区长了。”

  “可是老子不是管食堂的吗,二大队那几个崽子在食堂饭菜里搞鬼,我察觉了。他们要挟老子,不许我声张,后来我一看,那糖衣小药丸里,裹的是毒品……我没把那些东西搁到菜里,我搁的是医务室给我们屋人开的通肠治便秘的泻药,为了蒙他们的。老子清清白白的。”

  “我们班的人跟我们一大队的小邵警官小马警官都特铁,看他俩挨了打,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谁敢欺负他俩,老子就欺负了谁,二大队那帮崽子还他妈敢还手?老子揍死那群兔崽子!”

  “还有企图越狱逃跑的那贾老头子,那天夜里我追他,我认出他了,他不叫贾福贵,他叫尤宝川。老子二十年前就跟这人交过手,他左手少两枚手指头,他是你们公安部通缉犯,你们关他这么多年竟然没认出来,那是你们无能,最后还是老子先认出来的!东湖大酒店起大火,烧死好几个条子,就是他干得,我们道上人人都知道。”

  ……

  透过侦讯室的大玻璃窗,公安部几个大头和邵局长坐在小屋里,看着罗强招供,精明地考量罗强说出的每一句话……

  邵局长的顶头上司、公安部分管刑侦的大头目,手指敲着桌子:“你们觉着,罗老二说的是实话?”

  他的副手翻阅着供词和证据档案:“食堂厨房里带出来那些东西,筷子,刨子,擦子,不锈钢洗菜盆,怎么解释?”

  头儿冷笑了一声:“罗老二啊……这家伙忒么早就知道要炸号,备好了家伙事儿,就憋着这个呢。”

  副手说:“可他们也确实救了马警官和邵警官,救了全监区的人,要不然整个监区没准儿都得染毒。”

  邵局长一直闷头不语,神色复杂,还沉浸在某些让他强烈震惊的回忆中。

  头儿瞟了这人一眼:“老邵,你看呢?咱们底下的警察,有时候还来个‘钓鱼执法’,罗老二这一出算啥?够阴的,这叫‘钓鱼立功’吗?他娘的,这家伙这回可立一大功!”

  邵国钢盘桓半晌,有些事情,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出的,在他这里,他儿子最重。

  邵国钢说:“我认为,咱们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抓三条线。”

  “第一条线,尤宝川,尤老二,咱们部里A级通缉犯,手上沾了多少血,六年都没能抓着人,以为他死了,这人终于伏法了,他一定掌握很多案子。”

  “第二条线,私自带入监狱的毒品怎么回事?这是一种新型毒品,产于缅甸,北方尚且比较少见,这里面一定有一条毒品线,毒是从南方来的,再由人运毒藏毒带进监狱。”

  “第三条线,胡岩交代的那个辉子,很可能是打死炸伤咱们武警战士的那名狙击手。这人尚未落网,是个非常危险的恐怖分子,首要情急任务是先抓他。”

  “至于罗强的问题……”邵局长顿了顿,口气不太自然,“这人先关几天,总之跑不了,以后慢慢收拾他……”

  坐镇幕后的几个领导,在一起研究暴动发生时监道里留下的监控录像。

  邵局长直直地盯着小屏幕里嘈杂混乱的场面,一幅幅惊心动魄的情景,危难时刻,邵钧让人围攻在角落,一口咬破自己两枚手指……

  他看到罗强从监道里砸开一条血路,用身体挡住邵钧。

  罗强遍身浴血,一双浓重的眉眼泛着冷兵器的光泽,口里吼着。

  邵国钢懂唇语,把那一段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读明白了。罗强当时是在吼,“哪个敢伤邵警官一根汗毛,老子跟他换命”。

  “哪个想从邵警官身上取东西,先要问问老子答不答应,想碰他一下,今儿个得先从老子身上踩过去”。

  那条监道里关押着两百多名犯人,两名狱警深陷重围,犯人和条子的比例是100:1。如果没有罗强,没有七班、三班那一伙亡命徒拼死相保,邵钧和马小川这俩小白痴可能让人活活打死在里面,就甭想出得来。

  罗强那时候把邵钧紧紧裹在怀中,护着头颅,眉心面对狙击枪口,镇定到没有一分一毫多余的表情,目光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要不是俩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吃的不是一口锅里的饭,邵国钢着实有几分欣赏罗强,是个爷们儿。

  真的面对枪口,生死就那一瞬间,邵国钢自认他这个当亲爸爸的,为了儿子也就能做到这么个地步。他没想到罗强也能做到,没想到有人抢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专属的责任,而且眼都没眨一下,视死如归……

  ****

  大楼地下某层的楼道空旷静谧,头顶昏暗的灯在水泥地板上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邵钧贴墙根儿走过,从一扇扇铁门前悄悄溜过,四处寻么,终于停在某一间禁闭室门口,扑上小窗口,吹一声口哨。

  罗强认得口哨声,有一回俩人偷偷在狱警澡堂里洗澡,亲热,三馒头欢快地晃着蛮腰,一边洗一边吹口哨。罗强晃悠悠从床上起来,悄无声息晃到门边,肩膀紧贴铁门,头微微侧着,闪进摄像头视野的监视死角。

  隔着厚重的一道门,两人只能透过递水送饭的小窗口对望,端详对方被小窗口截出来的四四方方一张脸。

  俩人互相看了很久,就这么看着,看不够似的,恨不得把对方脸上每一丝最琐碎的表情、眼膜上每一道温存的纹路,都吃进自己眼里。

  罗强伸出手指头,搭在窗沿上。

  邵钧也伸两根指头,搭在罗强手上,用指甲互相轻磕、磨蹭。

  邵钧两根手指指肚上有伤,让这牙尖嘴利的小耗子自个儿生生扯掉一层皮,关键时刻真不带嘴软。

  罗强捧着邵钧的手指:“咋不包上?”

  邵钧摆头:“包上容易烂,晾着好得快。”

  邵钧故作轻松着:“我现在用右手打指纹了。”

  罗强喃喃地说:“你右手以后也不打算要了?”

  邵钧:“……”

  “没那么严重,真没事儿,一层皮,很快就再长回来。”

  邵钧解释着,安慰罗强,知道罗强这人心思重,还不爱说,一准儿又得难受挂心。经历一场恶战,死里逃生,邵钧先前对罗强隐瞒真相单干蛮干的恼火,这会儿全都散了。他现在只惦记罗强能否摆脱嫌疑,罗强能否减刑。

  罗强轻轻捋着邵钧手指没破皮的地方,面无表情,突然凑近了,一口含住邵钧两根手指,含到嘴里。

  邵钧哼了一声,伤口让这人口腔黏膜乍一碰到,刺疼。

  他疼着,没有把手拔出来,看着罗强一点一点吞含着他的手指,一直吞到指根处,用类似口活儿的动作,吸吮着他,粗糙的舌头刮挠他的指肚,在他手指头上打圈儿,讨好他,抚慰他。

  邵钧浑身都有些抖,让罗强弄得脑子里心里发烧似的,一手伸进去抚摸罗强发红的眼,头发,摸罗强曾经暴露于狙击枪口下的眉心,摸罗强脑后无比坚硬的叛逆的反骨……俩人最终把嘴唇贴到一起,隔着小窗口,很费力地互相嘬吮对方的嘴,迁就着那一丝丝儿的温暖,眼底流露的都是劫后余生抵死缠绵的强烈渴望。

  罗强压低声音说:“邵国钢找你谈了吗?”

  邵钧摇头:“我爸现在根本没功夫理我,出这么大案子,上头那帮人逼他也逼得紧。”

  罗强郑重其事地道:“你爸知道了。”

  邵钧:“……”

  “知道就知道,早晚的事儿。你在乎别人知道?”

  罗强唇边迸出一丝沉稳的笑:“老子不在乎。”

  邵钧表情特别固执,也特认真:“我也不在乎。”

  “我就这样了,咱俩都这么好了,我不怕让所有人都知道。”

  ……

  地下室昏暗的楼道拐角处,灯光映出一幅穿黑色风衣双手插兜的高大剪影。邵国钢默默看着他儿子焦渴地扒在禁闭室小窗口上,跟里面的人勾着手指,说悄悄话,亲嘴儿……

  邵国钢刚从监区医院回来,问过受伤住院的小马警官,也去看过重症室里重度昏迷奄奄一息的尤二爷。

  马小川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清瘦的脸明显透出虚弱。

  马小川面对邵局长,面带愧疚,垂下眼:“局长,这回是我工作失误,中了圈套,差点儿害了邵警官……对不起。”

  邵国钢板着脸。

  马小川:“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接受一切处分。”

  邵国钢:“我来不是问你这个!……你们干什么吃的?哄监暴动你们一早完全没察觉?罗强的动静动作,你为什么没通知我?为什么还让邵钧卷进来遭这么大危险?!罗老二确实立功了,邵钧差点儿丢条命!”

  马小川抱着被子坐在床头,垂头挨骂,等到邵局长怒不可遏地吼完一个长篇,这才缓缓抬头:“局长,对不起,您下的任务,我完不成,我没本事,您以后找别人吧。”

  邵国钢盯着人:“……”

  马小川欲言又止,别过脸望着窗外,断断续续轻声说:“您交待的工作,我没法做。局长,我看得出来,邵警官跟罗强……他们俩特好。罗强判无期那几个月,小钧特难受,就跟死过一回似的,每回他往厂房楼顶上爬,我都悄悄跟着,我都怕他想不开出事儿跳下去。后来过去了,就完全不一样了,小钧每天乐得闭不上嘴似的,饭量都长了,俩人在一块儿就特开心……”

  “我就是觉着,他俩挺不容易的……”

  小马警官没谈过恋爱,初来乍到来到清河监区时,是个理着小寸头目光青涩面皮稚嫩的小警帽。

  监狱生活极其枯燥,平淡,乏味,见不着亲人,也没女人,一堵高墙之内都是老爷们儿,对于马小川来说,邵小三儿就是跟他关系最铁的一爷们儿。

  邵钧那时候在一大队里算是马小川的“师傅”,警队里都有这个习惯,由领导分配,一对一,以老带新。邵队长每回值班都带着小徒弟,带马小川看遍清河农场的每一栋楼,每一处机关重地,每一颗花花草草。邵钧经常请马小川吃饭,食堂饭菜不合胃口舌头太淡的时候,俩人到监区小饭馆里叫几个菜,喝两扎啤酒,哥们儿之间聊聊家常。马小川刚来那几个月没地方住,邵钧把公寓钥匙给他,让他去县城的租房睡觉,还开着车带他进城玩儿。

  新年联欢会的灯光舞台上,马小川站在邵钧背后,默默地为光芒四射的邵三公子充当背景色。

  那时候,马小川眼角瞟到的是邵钧没有吉他遮挡的充电抖动的臀部,性感,帅气。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邵钧手指点着观众席,指着罗强的方向。邵钧跟罗强四目遥遥相对,极其刻骨深情的纠缠。

  这两个人,这些年,旁人任是谁,就不可能拆得散,分得开……

 

  98、第九十八章驻监名厨罗太狼

 

  邵局去过医院之后第二天凌晨,重症室里的贾老爷子尤宝川,死了。

  这人后心中枪,一枪穿肺,引起并发症,器官衰竭,熬了数日终究没能熬过去。尤二爷也算是京城黑势力一代枭雄,终于没挺过漫长牢狱生活在人心中滋养的欲望与邪念,铤而走险,赔掉了性命。

  一个月后,哄监越狱的风波逐渐平息。

  监区长背着行政记大过的处分低调复职上岗,关禁闭通过审查的犯人基本都释放出来,各归各位。

  查实炸监行为的二大队若干犯人,被分散关押到其他监区,检察院还要酌情加刑惩戒。三监区这边算是彻底消停了。

  一大队的一伙人,晚上在活动室里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最近三监区支持率收视率最火爆的节目是《非诚勿扰》。节目组里那几个没被相中没人领走的嘉宾,把犯人们勾得嗷嗷的,一群人双眼放出绿光,狼似的,没人相中我中,没人领走我要啊!

  胡岩嘲讽刺猬:“小魏,那个女海归,人家可是博士,你啥学历呢?你相中了,人家能看上你?”

  刺猬一拍大腿:“人家姑娘就没要求学历么,人家开的条件是诚实善良,体貌端庄,我多善良啊,我端庄啊!我还无婚史无病无子女呢!”

  顺子不屑地“噗”了他一口:“还姑娘呢,都三十五了,比你大半轮儿,配强哥这岁数的男的还差不多。”

  罗强半睡半醒仰着,哼道:“少他妈拿老子开涮。”

  刺猬丢给旁人一记暧昧眼神,笑嘻嘻得:“女的大几岁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我就稀罕了。”

  胡岩戳刺猬的脑瓢:“你先混出狱再惦记,蹭你的床板去吧!”

  罗强微微睁开眼,问身边人:“老癞子咋样了?”

  顺子接口道:“听说伤挺重,转院去城里了。这回他也算立大功,检察院肯定减刑,邵队长说争取给他办保外就医,直接弄出去。”

  一听见“减刑”俩字,旁边七七八八的脑袋都凑过来。

  七班崽子们这次同仇敌忾,并肩作战,集体立一大功,谁心里不惦记减刑?罗强也想减刑,不光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他宝贝的人。

  罗强随口问了一句:“贾福贵咋死的?”

  顺子说:“据说就中了一枪,打得准,伤到要害了。”

  罗强心里盘桓,一枪就能挂了?这人是一般人儿吗……

  胡岩咕哝道:“利索死了还不好?这老头不是好货,阴着呢。”

  罗强是让尤二爷上一回诈死金蝉脱壳那一计给整怕了,生怕这人再诈他一回。尤二爷攥着他的把柄,这人临死前竟然一句废话都没交代,安安静静闷不吭声就死了?罗强都不太敢相信。

  一群小崽子在一旁不住嘴地起哄,管他们死不死,减不减刑,咱先搓一顿再说,这回让邵队长请客,再来一顿香喷喷的羊腿肉,大哥弟兄们混在一处,图的就是江湖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朝有酒今朝醉。

  收看完每周必看的《非诚勿扰》,那感觉就好像自个儿跟着上去相了一回亲似的;喜欢女人的相女嘉宾,喜欢男人的相男嘉宾,各取所需,其乐融融。一群人心满意足站起身,一个个急不可耐,赶紧回牢号,钻被窝,动一动灵活熟练的手指。

  罗强心不在焉,一撤板凳,起身正要出屋。他眼角瞥见电视屏幕上的人,愣住了。

  电视里晃过五光十色的片头,《食尚精品》之类的美食节目。主持人鸡冠头上喷着亮片发胶,系着厨师围裙,嘴唇飞快地蠕动,带动全场欢快的气氛。节目特邀嘉宾,某位酷帅型男,穿紧身米色衬衫,老板裤,勾勒出简练阳刚的线条,相貌十分英俊打眼,把身旁的主持人活活衬托成一颗冬瓜。

  观众席上许多女粉丝高举纸牌牌,上面写着“罗”,还晃动着罗老板的卡通头像。

  “劳驾,别关电视……”

  罗强喊住小马警官,定定地站着,专注地看。

  罗强这一开腔,所有人都回过头,都定住了,迅速就认出来,屋里一片刻意压低的嗡鸣声和八卦议论。

  电视里和电视外面这俩人,这两张脸,长得实在忒像,有以前就知道的,有以前不太了解的,这回一看电视里那张俊脸,也就明白谁是谁了。

  “啧,真他妈帅,人五人六的……”

  “哥儿俩长真像,果然一个妈生的,搁哪都跑不了。”

  “罗老二,你们家兄弟挺牛逼啊,这都混成名人儿了,啥时候给咱介绍认识认识?”

  ……

  小邵队长两条手臂交叉胸前,拧着小腰靠在门边,冷眼瞧着罗强那一脸痴痴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屏幕里的人。

  坐牢的人都这样,都念旧,念亲人。

  罗强就戳在那里,看了足足有半小时,看着他家小三儿在节目里颇有大师风度地指点着,品评着,两个当红的电视大明星一个叫晓明的,还有一个叫小晨儿的,一人占一个灶台,一人举一菜刀,端一口锅,当场做菜打擂台,忙得满头的汗珠哩哩啦啦往锅里掉。

  罗老板左边看一眼,你丫这肉丝切太粗了,鱼香肉丝让你这么整,就成鱼香肉棍了。

  罗老板右边再瞟一眼,你这锅里油和辣椒面搁太多了,水煮牛肉我就没瞅见你肉在哪,整成油泼辣子了。

  节目最精华让全场粉丝疯狂尖叫的部分,当然是咱英俊潇洒的罗老板亲自系上围裙,戴上白帽子,站在灶台前,一把专业厨师刀上下翻飞切出来的肉薄如纸韧如丝一盘肉下锅整口锅滋啦啦发出令人腿软骨酥如同高潮振颤般的炝锅声!热辣,鲜香,全场粉丝从空气中吸吮着香味儿,表情如痴如醉,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罗强一直看到屏幕上打出尾声字幕,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开,眼底含了一丝淡淡的落寞,别人都没看见,就邵钧看出来了。

  罗强与邵钧擦肩而过,嘴巴嘟嘟囔囔得,眼睛发红。

  几天之后,邵三爷来一大队几个班搞感情攻势,三爷买羊肉了,买饺子了,冰柜里冻着呢,周末给你们炖羊肉。

  七班大铺盘腿坐在床上,慢慢举起手:“邵警官,报告。”

  邵钧抬眼:“你报告啥?”

  罗强说:“老子申请立功奖励。”

  邵钧:“……羊肉不是给你立功奖励?你还想要啥?”

  罗强:“老子想吃我们家三儿给我炖的羊肉,包的饺子,外边卖的就没他做的好吃,差远了。”

  邵钧:“我这羊肉是农场里现宰现杀新鲜的,清汤白煮都好吃!”

  罗强撅着嘴巴,挺大个人儿,床上耍赖似的,沉着嗓子:“老子就想吃那一口……就想吃。”

  邵钧:“……”

  邵钧拎着兜子给罗强看,不甘心地追着人嚷:“我给你买得湾仔码头的水饺!……我这三十多块钱一袋,贵着呢!……”

  邵钧一搓牙,你们家三儿,三儿,回头我就把罗小三儿这混球给拆了,炖了,拿食堂大锅煮了!你三爷爷倒想亲口尝尝,你们家三儿的肉它能有多好吃?

  ……

  几天后,一大队的减刑消息下来了。

  距上一拨减刑还没到两年,按例不能减这么频繁,但是检察院的人已经知会了监区长邵队长,这回七班和三班集体立大功,经过考量定为特殊情况予以嘉奖,随后就下达正式减刑文件。

  赖红兵受伤,本身又有残疾,准许保外就医,监外执行,并且给予生活补助。

  魏传林和大学生刑期各减五年。刺猬还有两年基本可以顺利出狱,获得自由。

  胡岩狱中一贯表现良好,这次准许假释,本地监外服刑,定期向管片儿派出所报道。

  陈友顺的情况符合四川籍犯人在汶川地震后的特赦政策,特批准予提前假释,档案关系移交什邡当地,回家照顾老婆孩子,务工务农,参与重建家乡。

  罗老二呢?

  罗老二是这伙人里背刑最重的一个;别人还剩三五年、七八年的,他还有二十年。检察院的意向下来了,罗强减为十三年徒刑。

  无期按例最少服满十三年,而且宣判无期之前那些年都白熬了,按律不能抵数。罗强即便再立功减刑,短时间内很难出去——除非隔壁三大队、四大队那些人脑子抽了,短期内再给咱搞一趟炸监越狱。

  十三年,出去以后这人都老了。公安和检察机关也恰恰就是这么个目的:像罗老二这种名声在外犯有命案对社会潜藏极大危险性的人物,就是要关到你老了,你不行了,彻底丧失做活儿作乱的身体能力与精神欲望,才放你出去。

  ****

  监区长批准,给罗老二特殊奖励,请罗老板进到监区里,给做顿团圆饭吃。

  罗战一听他哥有召唤,撂下店面,私房菜馆挂牌歇业一星期,屁颠颠儿直奔清河农场来了,扛着大厨的各种家伙事儿。

  经历过上一回哄监事件,现在进入监区检查十分严格,罗战把兜里包里所有东西都上交了,在小黑屋里让几名武警围着,拿枪口指着,脱光了衣服查。

  罗战脱得就剩一条小裤头,一身练得结实漂亮的肌肉,惹得几个武警都暗暗瞟他。几名小武警倒不是对男人有兴趣,而是男人之间都在乎身材,在乎裤裆尺寸的大小,瞧见个身材特好的爷们儿,忍不住多瞄几眼,在心里比划着前后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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