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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强强](26)

作者:香小陌 时间:2017-08-24 17:2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高干 黑帮情仇


  邵钧喷他:“别逗了,爷爷我能看上他?长得跟个没毛猴子似的!”

  罗强慢慢露出笑容:“那你看上谁?”

  邵钧手伸进罗强的裤裆,一把攥住子弹头内裤前裆鼓胀起来的雄物,捏出一阵低喘和更富有侵略性的膨胀感:“你说呢?……”

  密室偷情,片刻的欢愉激情令人疯狂留恋……

  粗野的冲撞,深刻的悸动,喘息余波难了。

 

  邵钧一条腿缠在罗强腰上,后脑吃力地抵着墙,恍惚间几乎快要被罗强撞进墙里,撞进他的腹腔,撞出水来,把他在墙上摁出一个人形的模子。

  罗强喷发的一刻一口咬住他胸口裸露的皮肤,咬得他想叫,灼热的液体紧跟着也喷出来。

  罗强顺手从筐里抄过一根黄瓜,堵住邵钧的嘴,不让他哼出声。

  两个人闷哼着互相抖动,射精,随心所欲地射向对方小腹。

 

  邵钧剧烈地抽索,徐徐战栗,一口咬断一根相当粗的大黄瓜……

  这一夜月色很美,睡得很香。

  邵钧纵欲之后自己也累,在监看室里趴桌上就睡着了,打着一串小呼噜,还是一大早让人敲门敲醒的。

  一早上监区里可热闹了,据说是某位早起值班的管教偶然经过厂房,发现了跳楼的谭大少爷。

  谭龙是从二楼阳台翻栏杆跳下来的,原本是想往小树丛里跳,结果乌漆麻黑没找准位置,擦着一棵柏树挂到地上,让树枝子差点儿剐掉一层皮,还把脚脖子崴了,折断的骨头都露出来。

  这倒霉公子想爬着逃离现场,爬了几步实在爬不动,暴躁之下只能掏出准备好的那只哨子……

  巡逻的警帽儿寻着哨声发现这人,就地扑倒,再一次抓了现行。

  事后审问,谭龙声称是罗老二将他诱骗到厂房,欲行不轨,还揍了他!

  监区长问:“罗强怎么能诱骗你到厂房?他让你去你就去?”

  谭龙:“他、他、他王八蛋设局故意陷害老子!”

  监区长:“可是罗强昨晚在牢号里老老实实睡着呢,根本就没出现在厂房,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也出去过?”

  谭龙:“就是那王八蛋干的!他还把老子锁在二楼,老子出不去了才跳的楼!”

  监区长:“罗老二又没钥匙,他怎么可能锁你?”

  谭龙:“一定是姓邵的条子跟他串通,给他钥匙!那俩人是一伙的!”

  监区长:“胡说!邵警官昨晚值夜班,一直都在监看室。3213号,惹是生非还无理取闹,你自己数数,你这是第几次?!”

  谭少爷终于如愿以偿,跟罗老二斗狠第三次把自己斗进了禁闭室,还上了两个星期每天八小时高强度的思想改造政治教育课,让教官们强迫着反思他自己犯下的错误。

  谭龙再次从禁闭室出来时,左胸前挂的小牌牌,换成“一级严管”字样,出门放风戴着镣,回屋就给锁床上。

  就这么着,这家伙足足消停了大半年,偃旗息鼓,没再闹事。

  罗强那阵子日子过得十分舒爽,冤家对手闻风覆灭的覆灭,望风归降的归降,在三监区老子一家独大,谁也不敢惹。

  三班班头老癞子治好伤,也出院了,搬回监区。

  这人腿上落下一些残疾,拄了一根拐,慢悠悠地从篮球场边走过。球是肯定没法再打了,厂房的工也不用做了,监区里对老弱病残犯人有优待,安排他们在图书室或者厂房里戴个红箍值班,做协管,帮忙看管盯梢其他犯人,也发一份工资。

  罗强这会儿正蹲在篮球场边的石头长凳上,静静地抽着烟,看其他人打球,偶尔叫一声好。

  赖红兵蹒跚着走过去,坐到罗强身边。

  赖红兵看了一眼罗强,问:“把那小崽子收拾利落了?”

  罗强嘴角动了动:“收拾了。”

  罗强斜眼盯着人,问:“你为啥这回帮我?”

  赖红兵既然做了协管,他的工作就是坐在角落里时时刻刻盯着满屋的犯人,这个有啥动静,那个有啥动机,他都看在眼里。

  那时候是他提醒罗强:“老二,你身后,有一只眼睛,最近一直在盯你。老哥哥我提醒你一句,你自个儿走夜路小心着,别哪天让那只眼睛给绊着了。”

  赖红兵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不太好使的一条腿,扭头瞅着罗强:“罗老二,我欠你一个情,还给你。”

  罗强不以为意:“采石场那事儿已经了了,你不欠我。”

  赖红兵:“不是那事儿。”

  罗强不解地抬眉。

  赖红兵说:“当初,老盛收黑钱要‘做’了你,那事儿我知情。”

  罗强嘴角最后一丝表情收敛得无影无踪,目光慢慢变冷,盯着人。

  赖红兵直直地看着人,也不畏惧罗强,说:“那天晚上,坑你的那个协管,不是咱队里的人,所以你不认识。那人,是我找的。”

  罗强只吐出一个字:“谁?”

  赖红兵说:“那人究竟是谁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人既然是我弄来的,这笔帐,你算在老子头上。”

  罗强冷眼瞧着人,吐着烟雾,眼底的光芒阴晴不定。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啥意思?”

  赖红兵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伸给罗强。

  “你废了郑克盛一只手,你现在要是想废我的手,我没话说。”

  “老子混道上三十年,比你罗老二在老城里混的日子还长,老子将来总有出去的一天,不能让后辈小崽子们看轻了,看扁了。欠你的人情儿还给你,以后两不相欠,你要我的这只手,你拿走。”

  两人静静地对视,研读对方眼中的意味。

  罗强冷笑一声:“你真能舍这只手?”

  赖红兵下巴一横,骂道:“奶奶的,道上混的,你当老子没见过?老子怕吗?”

  罗强从嘴里拿开烟,没再说话,半晌,反掌突然将燃着的烟头一把杵进对方掌心!

  噗——

  烟头扎进肉里发出闷响,火星烧灼着皮肉,隐隐闻得出一股子焦糊味儿。

  罗强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人,眼里没有怜悯,甚至看不出暴躁与仇恨,带着棱角的面颊像斧劈刀削般坚硬无情。

  赖红兵也不说话,一声不吭,那只手硬撑着,看着罗强把那根烟头一点、一点、一点碾进他手掌心,皮肉烫出骇人的溃烂疤痕……

  罗强嘴角浮出一丝情绪,冷笑着,拿开了手,欣赏着自己烫出的痕迹。

  罗强说:“你的手,老子要了。”

  赖红兵十分意外,似乎没想到,道上风传凶残暴虐有仇必报的罗老二,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可是罗强现在过得什么日子?他还算是当年的罗强吗?蹲在牢里,迈不出二道门去,放眼望去四面高墙,抬头四四方方一块天空。如今就只有这块狭窄的天空,是真正属于他的。这道高墙之内,唯一能让他摆在心坎上的,就是操场边扭着屁股溜达来溜达去的帅气身影。

  罗强现在心里头还惦记乱七八糟的事?还整天琢磨逞凶拔份争勇斗狠寻衅惹事给自家三馒头找麻烦再连累馒头跟着他挨处分?

  他断然不会。

  罗强嘴角浮出悠然的表情,将那枚尚未熄灭的烟头丢进自己嘴里,用力嚼了几口,最终“噗”一声吐出来,吐出一团和着烟叶渣子的口水。他额角那一片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泛出很好看的金色……

 

  51、第五十一章大灾之年

 

  那一年,罗强在新监区度过他四十岁的生日。

  四十岁整生日,可就不是写一张生日卡能打发的,邵钧特意去城里最好的蛋糕店“味多美”,花三百块钱给罗强买了一只大蛋糕。

  罗强私底下取笑他:“你给老子开这么个先例,以后队里哪个过整生日的,你都得掏腰包去给人家买,不然你这算啥?”

  邵钧满不在乎地说:“掏腰包就掏腰包呗,你难得过一回整数生日,你又出不去,我能给你凑合着吗?”

  “以后大不了,我给全大队每人都买个大蛋糕,也值了。”

  邵钧嘟囔着,嘴角带着小得意。

  罗强深深地看着这人,没说什么。

  他那时候心忽然就沉下去,开始掰指头算,再过几个月,三馒头二十七岁。

  他还要在清河监狱蹲十二年(之前在看守所关押的一年也算入刑期),三馒头呢?邵小三儿还能在清河监狱蹲几年?哪天蹲得实在没法忍了,这人也就默默转身离开了。

  罗强从来没给过邵钧一句承诺,也没有管对方索要承诺。

  俩人之间甚至没有经历过表白,一个勾着另一个的手指,面红耳赤地摇一摇,问一句,咱俩好了吧,咱俩处对象吧?他们之间就没有过,双方似乎也不需要。

  这片心意,领了,并且受用终生,铭刻在心。罗强不愿意空口白牙用几句廉价承诺就套住邵钧实打实的半辈子,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强最烈火燃烧的十几年青春,失去了还能找回来吗?

  罗强自己被耽误过,不想再耽误另一个。这人哪天想开了要走,他绝对不拦着、霸着。再说,这人真想走,他也拦不住。

  那晚小活动室里特别热闹,大家看完电视集体切蛋糕,吃蛋糕。鲜奶油水果蛋糕香甜松软,简直太好吃了,一群饿狼一扫而空。

  邵钧冲七班二铺使个眼色,顺子得令,从托盘上挖了一块奶油,一掌拍到寿星佬脸上。

  “去你们的!一群操性的……”

  罗强也不含糊,手上沾了奶油,扑到人群里,周围好几个人即刻中招。邵钧坐着看热闹,两条长腿翘在桌子上,带头吆喝起哄,随即就被罗强一只大手照脸糊上来。

  邵三爷一张俊脸糊满奶油,歪戴着警帽满屋乱窜,身后有人追着逗他……

  黑幽幽的厕所里,摄像头照顾不到的小角落,罗强压着人,捧了邵钧的脸。两人用舌头互相舔舐,一寸一寸舔干净对方脸上、脖子上的奶油,再喂到嘴里,用力地吸吮,亲吻,带着奶油味的甜腻的口水沿着两人嘴角流下来……

  邵钧吻罗强的眼睛,吻他的眉毛。

  罗强缓缓垂下坚硬的头,把脸埋进邵钧胸口,嘴唇贴到对方心口的位置,贴合着心脏,用力吻了一下。

  冬去春来,京郊的清河农场进入新的一年。

  这一年过得跌宕起伏,小到这座监狱,大到这个国家,都发生了很多让这群人记忆终生的事情。

  这一阵子清河监狱里风平浪静,三监区的犯人各安各命,其乐融融。每天中午和晚上在食堂吃饭,一大队三班的人和七班的人以前谁都不对付,打过好多场架,现如今世道突然就变了,这两个班的人不打了,还总是扎堆坐在一桌热乎。

  其他队伍的人私下都犯嘀咕,太阳真是打清河农场西边儿升出来了,三监区的阎王和夜叉不掐了,握手言和了。

  也有人说,那是他们一大队邵三爷牛逼,思想教育搞得好,每天在那群崽子耳朵根儿底下念咒,唐僧似的,把那一个个炸刺儿的家伙治得都服帖了。

  老癞子和罗老二这两位爷,经常凑着头聊天,聊当年在展览路、德胜门、菜市口混道上的那些破事儿,聊二十年前的北京城,聊老三届和七十年代闹运动,聊幼年时代记忆犹深的那场地震,聊老死作古了的爹妈。

  这俩人在那里聊得热络,各自手下一群崽子于是也合坐一桌,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周末宿舍里打牌,俩班的人相互窜号凑局。在监区联赛上打比赛,一个班的人甚至会给另一个班的加油助威。

  王豹那厮一开始还不服气,赖红兵有一回直接把王豹摁在牢号里削了一顿,戳着后脑勺跟这人说:“我告诉你,小子,有老子在这屋一天,你就甭想再跟七班的人找麻烦,不开眼地瞎斗。”

  “你想跟七班人掐,你等罗老二哪天出狱了,离开清河,你再去掐。”

  王豹嗷嗷地说:“我忒么还剩五年就出去了,罗老二还剩十几年,还没等到他出去,我就先出去了!”

  赖红兵冷笑说:“那正好,你就给老子老老实实混完这五年然后赶紧卷铺盖滚蛋,甭炸刺儿,甭惹事,保住你那两只手。我警告你,你再敢找罗强的不痛快,老子这儿就先砍了你。”

  晚上,一大队一百多人坐在活动室里,照例收看当天的《新闻联播》。

  那天是五月十二号,窗外的天照常灰蒙蒙的,看不见几颗星星,空气污染指数中度,月亮露出大半张脸,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就是那一晚,央视女播音员双眼红肿,声音哽咽,用沉重的声音向全国观众播出一条一条消息。现场连线采访的画面中大地震颤,山川移位,昔日繁华的乡镇高楼倾覆,满目疮痍,遍地是人声哭嚎,那一日历经生离死别。

  成都的中学大楼倾塌,青城山上的竹木亭子倒伏,北川的公路像一条身首异位的僵龙与山体绞杀在一起,一个又一个村庄被地震开裂的缝隙整体吞没……毁灭性的灾难面前,所有人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扭曲断裂尸横遍地的一幅幅画面刺痛每个人的心。

  “那是我们县百货大楼和粮食局职工宿舍!老子家还住那里,塌了,楼都塌了!!!”

  小屋里突然爆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正是他们七班的顺子。

  “小学塌了,小学没了!啊!!!!!!!!!!!!!!!!!!”

  顺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掉头就往门外跑,疯了似的。

  邵钧回头,第一时间冲过去,罗强已经先下手,一把从背后勒住人,俩人像扭打一样纠缠,就着巨大的惯性冲力一起摔到地上。

  罗强结结实实地摁住人,急促地低喊:“顺子,顺子!别闹,别乱跑,大伙都在呢。”

  顺子双眼通红,钳住罗强脖颈的手指掐到肉里:“小学塌了!那个升着国旗的二层小白楼,我都瞅见了!我闺女在里边,我闺女埋在里边儿啊啊啊啊!!!!!!!!!!!!!!!!!!”

  邵钧跟罗强一起,把这人摁着钳着给抬走了,留下一屋子呆呆坐着的人,大伙心里都很难受。

  坐牢的人,有一天能出去跟亲人团聚,就是在狱中度日如年心底留存的最大希望。

  第二天监区长紧急开小会儿,统计监区里四川籍犯人的名单、家庭住址、亲属关系。

  有人提议:“是不是这几天先别让犯人看《新闻联播》了?……太惨了,我都看不下去,他们家人在那边的,真在电视里看见哪个挖出来的,还不得疯了?”

  监区长说:“《新闻联播》咱还是要看,全国监狱统一规定的,但是这几个家在四川的,不能让他们看,回不去家干着急,再看是得疯了。这几人单独看管,专人陪护。”

  监区长指着邵钧:“小邵,你们队的陈友顺,这人交给你了,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盯好,千万可别想不开,出什么人身事故!”

  邵钧问:“陈友顺他家里人现在咋样了,有事没事?咱能不能帮忙联系到?”

  监区长:“他家哪旮瘩的?”

  邵钧:“什邡下面一个镇。”

  监区长看着手里收集的材料,顿了半晌,说:“什邡听说是重灾区,伤亡很大,很不乐观……你做好两手准备吧。”

  监区长体恤,特意安排这几天食堂炖大鱼大肉,平时从来没吃过的糖醋鲤鱼,红烧牛肉,四喜丸子,给大伙压压惊,安抚情绪。

  国殇之日,万物哀鸣,监道里每一天的气氛都很凝重。电视里播报的伤亡数字每天都翻一番,一座座学校变成废墟,从废墟里掘出幼小的冰冷的尸体。

  陈友顺自己单独住了一屋,由他们班大铺全天候陪着这人。

  邵钧想来想去,还是让罗强来盯着人。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只有罗强。别人他觉着靠不住,万一有个意外,别人也压不住、打不服。

  罗强跟顺子靠在一张铺上,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默默地抽烟。

  罗强问:“小顺,当初,你为啥被关在北京,没返回原籍?”

  顺子说:“我逃跑到北京被抓住的,他们要送我回原籍关押,我不乐意回去。”

  罗强问:“为啥?你不想你闺女,不想见?”

  顺子眼睛红肿,声音沙哑:“想,每天晚上都想。我老婆每回给我打电话来,说闺女也想我。”

  “我不想让闺女瞧见我坐牢,看见我现在这样。我宁愿她以为她爹上北京打工挣大钱去了,过几年就回家了,每年我还给她寄点儿钱,买书买文具……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个罪犯,让别人说她爸爸是杀人犯啥的,那样她在学校老师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太委屈孩子了……”

  邵钧从小窗口探了一脑袋,跟罗强用眼神示意。

  顺子腾得一下从床上蹦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邵钧:“邵警官,我家里人有信儿了?”

  邵钧一摆手:“没有,我给你打听着,有信儿肯定头一个告诉你。”

  顺子胸口起伏,喘着粗气,说:“都五天了,肯定有信儿了!邵警官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老婆孩子到底是活了还是死了?!”

  邵钧无奈地摊手:“我真不知道,当地救灾条件艰苦,电话通不上,但是你放心,相信政府相信军队,一定能救出来!”

  邵钧把罗强单独叫出来,悄悄地说话。

  罗强问:“有信儿了?”

  邵钧说:“他老婆从厂子里挖出来了,腰可能砸瘫了。你先别跟他说,再等两天,再让他缓缓。”

  罗强:“他闺女咋样?”

  邵钧:“……那所小学,已经挖了好几天,黄金七十二小时早都过去了,这两天挖出来基本没活的。我觉着……够呛。”

  俩人相对无言。

  大灾后一个星期,全监区的犯人列队站在大操场上,为全国哀悼日降半旗,集体默哀三分钟。

  犯人们排队走到主席台前,从衣兜里掏出一沓一沓叠好的钞票,塞到捐款箱里,都是最近几个月做工挣的工钱,有的捐几十,有的捐几百。

  邵钧合计着把他这月工资捐一半给陈友顺家里。罗强把自己的储钱卡掏出来,说:“你工资留着吧,统共也没几个钱,你拿我的卡帮我去银行办个手续,里边儿有多少拿多少。他老婆要是真残了,身边儿没男人照顾,肯定需要钱。”

  之后的某一天,一切落下定局,邵钧和罗强两个人一起,坐在小屋里,找顺子谈话。

  顺子情绪极其绝望,两眼发直,说:“你们都跟我说实话吧……是不是没了?”

  邵钧拍拍这人的肩膀:“你媳妇没生命危险。她一人儿很不容易,家里又没什么亲人,自己在废墟里刨了两天,一直呼救,最后终于让救援队的人发现到她。”

  “她腰砸坏了,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

  顺子眼泪哗得流出来,流了一脸,嘴唇哆嗦着,喃喃地:“是我没照顾好她,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我家人……”

  罗强一把搂住了人,厚实的手掌用力捏了捏。

  罗强说:“坚强点儿成不?老爷们儿的,别让你家里的娘们儿把你都给比下去了!”

  顺子狠狠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邵钧接着又说:“你闺女……也没事,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严重脱水,饿坏了。”

  顺子满脸疑虑地看着人,难以置信。

  邵钧告诉他,挖掘小学的武警战士直到第七天才挖到教室一层,挖出一位老师的遗体,那个老师以张着双臂扑倒的姿势被砸死在楼梯口,身下压了两个小孩,竟然还有活气儿。

  邵钧拿着从网上打印出来的新闻:“绝对不蒙你,你认识字自己看报道,那两个幸存的小孩,其中一个叫陈小芽,就是你女儿。”

  那天晚上小屋里传出一阵痛哭声。

  顺子嗷嗷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拉都拉不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近乎崩溃的神经终于松塌下来,快要瘫了。邵钧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平时走出去个顶个儿的,也都是能撑起来的硬汉爷们儿,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层软处,都有自己最在乎的人。

  因为在乎,所以人还活着,还有希望。

  罗强揽着顺子的后背,用男人的力道、男人的方式按了几下,慢慢地讲起他当年的故事,当年他曾经亲身经历过的那场大地震。

  “那晚,地一动,我第一个醒的。老大睡在最外边儿,叽咕就滚到地下了,我睡在最靠墙,中间夹着我们家小三儿……”

  “地震真来的时候,就那么几秒钟,根本跑不出去。我扯了身上的毛巾被,裹住小三儿,那堵墙就朝我压过来了……”

  邵钧睁大眼睛,不说话,静静地听。

  “我一闭眼一横心,把小三儿摁在身下,想着死就死了。过了好一会儿睁开眼,发现两根房梁互相对上了,在我脑顶撑成一个三角,再往下砸半米,就把我砸死了。”

  “我就慢慢地往外蹭,爬,用两只手挖。那时候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小三儿就在我下面,睡得呼呼的,让我吵醒了,还迷迷瞪瞪流着口水,俩眼滴溜转,想吃奶……那小崽子,老子忒么上哪给他找奶吃?我光着脊梁伏在他身上,那小兔崽子张开嘴,一口就含着我,妈的竟然拿我当娘们儿了,叼着老子的咂儿不撒嘴,吃上了!”

  邵钧呆呆地听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头酸涩,说不清的滋味儿。

  罗强说着,眼神陷入往事的回忆,嘴角浮出时过境迁后的平静:“后来听见我爸爸在外边儿喊,三儿,小三儿在哪呢,我说小崽子在我怀里吃奶吃得香着呢!我爸在外面喊了好多声小三儿,到了我也没听见他喊老二,没喊我,那小崽子真是人精……”

  “事后我琢磨,我爸爸可能是觉着咱家老二太牛逼了,家里家外都最能扛事儿,所以不用喊,肯定能扛住,肯定死不了……人生谁没经历个大灾大坎的,身边有亲人罩着,一家人在一处,努一把力也就过去了。”

  顺子一把抱了罗强的腰,伏在罗强怀里嗷嗷嚎了几声,喊着“大哥我真后悔,我真后悔当初进来,以后出去了,跟老婆孩子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后来从屋里出来,邵钧拽着罗强的手腕,把人往僻静处拽。

  罗强问:“干啥啊?”

  邵钧把罗强拽到乌七麻黑四下无人的地方,突然一把抱住了,紧紧地抱着不撒手。

  罗强哑声问:“干啥这是?你又发什么情?”

  邵钧把人转过去,撩开衣服仔细检查,摸着罗强的后背、后腰、后脖梗子、后脑勺:“我瞅瞅,让房梁砸坏了么?”

  罗强忍不住笑出来:“砸坏了你还能见着活人吗?”

  邵钧忽然就心疼了:“我要是你爸爸,我绝对不会把你个大活人宝贝儿子落在废墟里,竟然把你给忘了!”

  他心疼,不平,自己最看重的人,在别人眼里怎么就得不到珍视?

  罗强喷他:“少忒么占老子便宜,你是我爸爸吗,你差着几辈儿呢?”

  邵钧还是不爽,特认真地说:“反正出了事,我不会扔下你不管,我拿后脊梁给你撑着,挡着,我扛,不然还是爷们儿吗?!”

  罗强看着人,眼神悸动。

  以前从来没人跟他说这样的话;家里家外出了事儿从来都是他罗老二扛在最前头,什么时候会有人拿后脊梁替他扛着?

  三馒头这小孩,还真当自己有多牛逼呢,总想着要保护他……

  邵钧低声问:“哪回我要是出了事,你也给我挡吗?”

  罗强半晌都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人,古铜色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透出异常的红潮。那是一个人极度动心、动情的颜色。

  罗强嘴角抽动,笑出来:“成,你给我挡着,那我在你下边儿,我吃你的……”

  那个“奶”字没说出来,罗强已经用牙咬开邵钧胸前的衬衫纽扣,咬上去,俩人一阵碰撞,纠缠,悸动。

  邵钧衬衫里穿着背心,罗强一头钻了进去,脑袋套在背心里,一口就吮上去,嘬住邵钧左胸的凸起,狠狠地咂吮,像要把这人的心吮出来。

  邵钧隔着背心抱住罗强的头,粗喘着,疼着,感受着罗强最终用滚烫湿润的嘴唇贴住他胸口,留下一枚深深的烙印,刻骨铭心……

 

  52、第五十二章情敌造访

 

  也是那一年,大地震造成的肉体伤疤与精神创痛尚未愈合,这个国家又迎来了举世瞩目的一届国际盛会,用奥运会激情耀眼的光环掩盖住潜伏的汩汩暗流,人心的动荡不安。

  清河新监区大规模装饰粉刷,下高速出口进入农场的主干道上盖起一座崭新崭新的大牌楼,从以前的六根柱子变成八根柱子,再发洪水都不怕了。厂房区到处挂满大红横幅,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气象。

  一年里,这座监区作为本市现代化人性化监狱管理试点基地,迎接了无数拨各地前来参观的考察团、旅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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