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强强](32)
术后一星期,刚度过感染的危险期,好在邵钧年轻,平时坚持锻炼,体质很好,恢复得快。好不容易等到这天他爸爸他姥爷他家亲戚大姨都散了,夜深人静没外人,他才敢过来探望罗强。
邵钧冲温柔漂亮的小护士咧嘴笑了一个,桃花眼睫毛微颤,温存地说:“谢了啊,小赵,等回头,我好了,请你吃个饭。”
小护士也挺美的,笑得亲切嫣然:“哪用请我吃饭啊,多不好意思,邵警官你千万别碰坏了刀口……等你好了怎么也得有两三个月,你到时候,可别忘了你说请我吃饭啊!”
邵钧笑容满面,冲护士小妞回眸一笑的倩影挥挥手指,等人都走了,关上门,这才对罗强抛个眼儿,吐吐舌头。
罗强从枕头里甩出一记眼神,低声骂:“你大爷的,老子还没死呢,你就当我面儿四处勾搭!”
邵钧嘲弄地审视罗强那一脸醋意,颤巍巍的手从病号服衣兜里摸出一张小纸条,示威般的向某人甩了甩。那上面是小护士的电话号码。
罗强气急败坏地嘟囔:“连他妈电话号码都跟人家交换了……”
邵钧撇嘴道:“现在的小姑娘,精着呢,见不着肉不撒嘴啊,我不跟人家要电话,我现在能来这儿吗?”
邵钧虽然伤了脾,那张脸可一根毫毛都没伤着,眼角顾盼风流来回一扫,得意着呢。就凭三爷爷这张俊脸,嘴甜又能忽悠,这都快半身不遂了,坐着轮椅一路指挥着,过五关斩六将,就连楼道里站岗的那一排武警,都让咱轻而易举搞定了。
邵钧支着一耳朵注意门外的动静,把轮椅缓缓地靠近罗强,贴近身边,悄声说:“老二,跟你谈正经事。”
罗强:“啥事儿?”
邵钧问:“谭龙,是你打死的?”
罗强微微点头:“嗯。”
邵钧两只漂亮的眼皮一翻:“我说姓罗的,你傻啊?你这时候还跟我装牛逼,逞个什么能?谭龙就不是你打死的。”
罗强不解:“你啥意思,是不是老子弄死的我还不清楚?”
邵钧深深地看着他:“谭龙根本不是被你‘打’死的,这人明明是被钉子钉死的,他咎由自取,你在法院检察院调查组跟前,可千万别犯傻,明白吗?”
邵钧昂着下巴,撅着嘴,眼底缓缓暴露出愤慨。谭家小崽子把咱伤成这样,三爷爷的脾脏都摘掉了,流这么多血,受这么大罪,能善罢甘休?能便宜了你小子?
你忒么行凶伤人自己作死了,还想当烈士?
还想倒赚罗强一条命,给你姓谭的陪葬?罗二这熊玩意儿想要逞强认罪,你三爷爷还不干呢!
在邵钧的头脑里,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人对他好过,他掏心掏肺地奉还;可有人敢伤了他,他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羔羊,男人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的脾气血性,可不是只有混道上的罗老二才有。
这天罗强终于从邵钧这里得知了内情。
而正是邵钧为他支招的这些内情,帮他日后脱了罪。
事发当时救护人员赶到现场时,谭大少已经不行了。
可怜老谭家骄横跋扈风流妖孽要人物有人物要模样有模样的宝贝公子,年纪轻轻,就在狱中殒了性命。
拉到医院进行尸检才发现,谭龙的死真可说是报应不爽,天怒人怨,天理昭彰。这人当时用一只凳子袭击邵钧,把邵钧打到脾脏破裂大出血,随后被罗强夺过凳子掷到墙上,摔了个粉碎,一地碎木残骸。就是那只伤害邵钧的凳子,残骸中夹着一颗致命的铁钉。
谭大少被罗强几拳打到几乎休克,仰面倒下,后脑勺撞在钉子上,伤及脆弱的脑干,就这样要了他性命……
法医鉴定结果就是:谭家少爷死于脑干被尖锐利器刺穿,系当场死亡。
谭家人对这样的尸检结果当然不能承认,认定是罗强把他家少爷活活打死,罗强杀人偿命,千刀万剐。
监狱长看过录像,事实经过毫无疑问,是谭龙先动手找茬,伤了警察,然后被伤。
监狱方面也有自己一套算盘:检察院工作组督办严查这件事,谭龙与罗强斗殴致死,若是定罗强杀人之罪,一名犯人把同牢另一名犯人打死了,这可绝不是罗强能一己承担的罪责。整个三监区的队长管教,甚至整个清河监狱,能不被追究管理纰漏工作疏忽导致犯人互殴致死的罪过?
然而,假若定谭龙伤人不慎错手自伤之罪,不但罗强脱罪,监狱方面也可以推脱部分责任,总之错在谭大少,是他寻衅滋事,持械袭警,自作孽不可活。
当然,还有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谭龙伤的人偏偏是邵钧。
邵钧什么身份?邵钧背后的两家人,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顾老爷子得知事情真相,当时就拿拐杖捶着地,鼻子里喷出怒气,半晌沉着脸说:“打得好,杀得好!!!”
老爷子这一辈子行得正,走得直,一身浩然正气的,还极少从口里说出这样的话,这也就是隔辈人过分溺爱,太疼他宝贝外孙子了。
“我最看不惯那个年代,大院里仗着家里的势力,出去为非作歹的混子,霸王,这样的人,统统应该枪毙。”
老爷子咂着嘴琢磨:“罗强?是他救了咱家钧钧?把姓谭的小混帐打了?……”
“这个叫罗强的,是什么人?他身为犯人,能出手救我孙子一命,仗义,有种,老子哪天倒是真想见识一见,这小子是个什么人物。”
至于后来,上面的工作组前来调查,也正是顾邵两家在背后的影响力,很大程度上帮罗强减免了罪责。
邵钧一只手撑着,凑近罗强,取笑道:“嗳,老二,我们家老爷子可在我面前说了,欣赏你行侠仗义,出手相救,想见你呢!”
罗强冷笑:“老爷子真要见我,我就跟他说实话,老子稀罕你家小钧儿,这小孩长得俊,脾气性子又合眼,老子想讨您外孙子跟俺一块儿过日子,你说你姥爷能点个头不?”
邵钧喷他:“给你自己脑袋上插仙草,甭臭美了!……我姥爷肯定直接掏枪点了你,老爷子枪法可牛逼着呢。”
罗强嘿嘿乐了:“老子这颗头还想留着呐。那还是甭见了,老子就直接虏了你……干了你……”
邵钧眼珠漆黑:“就你现在这样,你想干我?你动都动不了,我干你还差不多!”
罗强斜眼盯着人,嘲弄道:“难不成你能动?你小子上来干我,干一个给老子瞧瞧你有多能耐?!”
病房里伤重狼狈的两个人,偏偏伤都赶一块儿了,哪个都动弹不得。
罗强侧头看着邵钧吃力的坐姿,皱眉道:“身上……摘了?”
邵钧在罗强面前堆出笑意:“没事儿,身上罗哩叭嗦没用的玩意儿太多,没用,摘就摘了。”
罗强哼道:“肚子都让人掏空了,不难受?还不快滚回去,老实躺着。”
邵钧说:“谁让人掏空了,哼,重要的物件我还都留着呢!”
罗强从喉咙里哼出沉沉的声音:“重要的物件还在吗?让老子瞅瞅……”
罗强被钢制镣铐把四肢手脚牢牢铐在床上,偏偏是个趴伏的销魂姿势,邵钧盯着近在咫尺的半裸的人,眼底冒着幽幽的火苗。
他这会儿要是能动,能爬上罗强的床,他真有这个欲望冲动,想把这人啃了,想骑上去把罗强做了,狠狠地操,让两个人都死去活来地疼一场,爱个痛快……
罗强半闭着眼,觉察到邵钧把他上身盖的被子掀开。凉风扫过他的后脊梁,更显得抚摸他的那只手掌心火热,带着电流,让他浑身过电般酥痒。
罗强肩膀的伤口露出粗糙骇人的针脚痕迹,以双臂张开的姿势被铐,古铜色的身体在床上呈现完美的倒三角形,肌肉在月光下颤动,如同一尊被缚的天神,无比俊美阳刚。宽厚的脊背在腰处修窄下去,由两条肌肉收紧到腰眼处,腰窝深陷。
邵钧手伸到他裤子里。
“嗯……”
罗强低低地哼了一声,轻微地喘着,粗粝的手指抓着镣铐,反抗不得,只能任由身上那只手对他为所欲为,慢慢滑向他臀部、两腿之间的隐秘。
邵钧那姿势也撑得难受,侧着身子,一只手吃力地够着,许多天见不着面,互相已经想得不行,性欲积聚在羸弱伤痛的身体内部无从排解,简直憋坏了!他从未像现在欲望如此强烈,明明自己病歪着糗在轮椅里,活儿都不利索了,可是全副身心全部感官都渴望着眼前人,想要在这个人身体上肆虐,蹂躏,想要在罗强面前干一个雄风万丈,想要看到罗强痛快淋漓地射出来!
“嗯……”
罗强从枕头里瞟出一只眼,低低地骂,喘息声更重。他被邵钧捏了屁股,在臀缝间又掐又摸。他这辈子还没让人这么摸过,谁敢摸他?
“你他妈的,小混球,你敢搞我……”
“你等着老子哪天活过来,我干死你……”
罗强暴躁地威胁,裸露的身躯在床上轻微扭动,肌肉泛出诱惑的光泽,让邵钧看得眼球发红,恨不得脖子立时拔长一尺,长成一只鹅,一口啃上去……
“哼,我等着呢,你啥时候活过来?啥时候干我啊?……”
邵钧不怕死地回应,狠狠地掐罗强的屁股,掐臀肌与大腿相连处内侧最柔软隐匿的褶皱,掐得这人浑身战栗,脸色涨红,臂膀和肋下一条一条漂亮的肌肉颤动拧结着,后脊梁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罗强已经被挑逗得浑身冒火,阳物昂扬着勃起,粗喘着威胁:“你他妈的,利索点儿,帮老子点一炮……”
邵钧脸色苍白,也喘着,低声说:“叫个好听的。”
罗强动嘴,吐出两个字:“媳妇。”
邵钧伸到这人两腿之间,从后方一把捏上这人的蛋!
男人那地方最是脆弱不堪,任谁也受不住,这一把捏得罗强挣扎着哼哧叫骂。
邵钧也蔫儿坏着,威胁道:“硬得不行了,难受了?你再瞎喊,敢惹我,我今天让你自个儿蹭床板干蹭出来,你信不信?”
罗强被欲火煎熬得眼底猩红,后背浮出一层热汗,嘴角线条如同刀削。
他低声恳求:“宝贝儿,帮我弄出来……别让我难受……”
罗强平生头一回,喊一个人“媳妇”。
罗强也是平时头一遭,在一个人面前低声下气地求欢,眼底光芒凌乱,袒露出求之而不得的痛楚、狼狈。
对于邵钧,这样的罗强就是让他永远无法抗拒、无力摆脱的那个人。
邵钧一手伸到罗强身下,抚慰着,蠕动着,研磨龟头的一圈凸起。他看着罗强眼神逐渐沉迷、凌乱,身体加快律动,极致的阳刚胀满他的手,在他掌心里火热地颤动,摩擦,健壮的臀部难耐地砸向床板!
高潮那一刻邵钧用另只手迅速捂住罗强的嘴。
罗强眼底突然湿了,眼眶涨红,巨大的痛楚与强烈的快感交织着吞没感官,手指骨节攥得发白,十只脚趾都抽搐着。
快感的刺激如同受刑般折磨,隐秘的偷欢让人失控,他张嘴一口咬住邵钧的手!
他吞含住邵钧的手指,吸吮着,双眼紧闭,大腿用力蹭着床单,想像着那是邵钧光滑的身体。胀成赤红色的前端一汩一汩喷射出精液,射了邵钧满手,满床都是……
床上床下,两个人一起压抑着,粗声喘着,发泄着,疼着。
两双湿润悸动的眼互相失神地望着,仿佛看不够似的,就这么望着对方,那一刻心口绞痛,开始渴望有朝一日,期盼两相厮守,臆想着天长地久,做梦都想要还有明天……
62、第六十二章医院偶遇
几天之后,邵钧被专车接走,住进城里军区总医院,条件最好的高干病房。
他起初死活不乐意转院,不想离开清河,个中原因显而易见。可是他姥爷一句话,让他动摇了,钧钧,你这一身伤,要是养不好,肚子上留个大窟窿,以后就一直肚子疼,一辈子不能下床下地啊!
老爷子跟邵钧讲,当年他也有一位部队里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也是打过对越战争从战场上回来的,腹部让枪子儿打穿,留了个洞。当时条件有限,养护得不好,部分脏器和肠子感染坏死,整个人差不多就废掉了,后来英年早逝……
邵钧冷静下来,同意了转院。两人忍得一时的两地分离,寂寞清苦,将来总还能混在一处。真要是把身子骨整残废了,三爷爷这么英俊潇洒一个人儿,残了还能有人要吗?
邵钧住的条件优越的单间,左右隔壁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干部。
房间自带厨房洗手间,每天有保姆和私人护工伺候着他,给他开小灶做好吃的,端盆递水洗头洗脚。邵钧一共住了一个半月,天天是炖鸡汤鲫鱼汤排骨汤,生生吃胖一圈儿,蛮腰的曲线都快摸不着了。
他那几个哥们儿发小,还有单位同事,都来医院探望过他。田队长来看他的时候,还提了两只大号保温桶。
邵钧舒服地躺在床上,潇洒地挥手:“呦,田队,你还会做饭?”
田正义说:“这哪是我做的啊?这是你那几个班犯人孝敬你的,知道你身体不好住着院,那帮人都特惦记你!”
邵钧连忙坐起来,打开一看,一只保温桶里是香喷喷绵软酥烂的炖猪蹄,另一只保温桶里竟然是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
田正义完全不解风情,还嘟囔着:“他们也真是的,我说带一桶猪蹄就得了,还非让我连馒头也带来。我心想,你这地方还能吃不着馒头?再说了,你吃这馒头吗?”
邵钧埋头捧着保温桶,说:“我吃。”
邵钧知道监狱里有人惦记他,想着他呢,能不想吗?
他也惦记姓罗的混球。
邵钧只尝了一口就知道,都是罗强做的。罗强做出来的东西,吃到他嘴里,跟别人做的就不是一个味儿,那就是罗强这个人洇在骨子里的热辣、浓郁、呛口的味道。邵三爷就喜欢这一口。
馒头也是罗强亲手做的,系着围裙在监区食堂里忙了一早上,做出来一大锅。又白又暄乎的大馒头,一半自己留着吃,咂摸那个味儿,一半给邵钧带去。
邵钧拿大馒头蘸猪蹄汤,一口一口吃得特香,心里臭美着。
罗老二啥时候这么勤快,下厨给人做饭?
罗强是那种厚着脸皮讨好巴结人的脾气吗?
罗强这是想他了,盼他早点儿回去,但是嘴上还撑着不说,就给他送馒头,罗强最怕的就是他养好伤不回去了……
邵钧坐在轮椅上,让护工推着,去某一层楼做复查。楼道迎面过来另一辆轮椅,与他擦肩而过,椅子里瘫坐着一个人,头歪着,用一只玻璃眼珠子瞪着他,眼神阴冷可怕。
邵钧用眼角视线镇静地扫过那个人,没吭声,直到对方走过去老远,他才抻着脖子回头使劲地看。
那人一只眼是假的,所以看着诡异,双腿因长期瘫痪而肌肉萎缩,不能走路,让两个人架着进去,其状凄惨可怜……
前来这座医院就诊的,都是军区大院各路首长、干部及家属,有头有脸的人物。邵钧其实很早以前就听家里大人提过,也见过,百万庄大院有个独眼儿的瘫子,手脚残废,长年只能坐着轮椅,一条烂命,苟延残喘。
只是邵钧以前不清楚内情,认识罗强以后,全都知道了。
邵钧做完复查回来,他老爸在病房里等他等了很久,神情严肃。
邵国钢穿着千年不变的黑色风衣,沉着脸,坐到儿子床前:“邵钧,听你爸一句话,调回来,别在清河干了。”
邵钧抱着一团被子,用牙齿啃被子玩儿,既不坚拒,也不点头。他现在伤没好全乎,行动不便,暂时无法脱离他老爸的掌控,等哪天生龙活虎了,想去哪地方,他爸爸能拦得住?
邵局长早看惯他儿子这副吊儿郎当、好死赖活的德性,邵钧挑衅家长权威的时候,一贯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你说你的,我干我的,偏不让大人顺了心。邵国钢语重心长:“钧钧,你知道你这回伤得多严重?你知道你在手术室里抢救几个小时?我跟你姥爷在外面站了一宿,你要是真救不回来,你让咱们一家人怎么办?!”
邵钧不说话。
邵国钢说:“邵钧,你要真有个好歹,你让一家子人还过日子吗,还有指望吗?你不是几岁小孩了,懂个事,知道长进,甭来无赖混帐那一套,行不行?”
邵钧就不爱听他爸说话这口气,估计平时在局里训斥下属习惯了,老子儿子之间谈话也这样儿。
邵钧调开视线,小声道:“我没不懂事,我干的我想干的一行。”
邵国钢神情深重地看着儿子,像是无奈地瞧着自家后院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屁孩子,可是这屁孩子是他嫡亲的骨肉,他唯一的儿子,他的命根子!
“钧钧,你是真想干那一行,还是在跟你老子制这口气?你在惩罚你老子吗?!”
邵钧:“……”
邵国钢的眼眶因为常年劳累熬夜而暴露出青黑色,眼球突然间红了:“钧钧,我跟你的主治医谈过,你现在没有脾脏了,人的脾是造血器官,这个器官摘掉,会严重影响你身体里的造血功能和免疫力,你以后身子骨可能会比较弱……可能会,变得很差,虚弱,很容易生病。你今后正常的生活都可能受影响,你还打算待在清河监狱里,跟一群杀人不眨眼性情卑鄙粗暴的重刑犯人混在一起吗,万一这种事儿再来一回,你还有命吗?!”
邵钧反问:“犯人咋了?犯人就都性情卑鄙粗暴了?”
邵国钢红着眼:“谁把你扎伤成那样?!”
邵钧把下巴埋进一坨被子,不说话。
邵国钢低声吼道:“邵钧,你刚才在楼下都看见了,你小时候也见过的,你刘阿姨家那个侄子,现在变得多惨?她侄子就是年轻时候在外面让人害了,眼睛瞎了,手脚都废了!哪天你要是也把你自己折腾残了,也搞成陆炎东那小子那样儿,你让你老子我怎么办?!”
邵钧脸色慢慢变了。
他不爱听家里人再提陆炎东那件事。那案子封存在公安局档案库里,封了二十年的旧案,一直未能告破。
他现在一句话,就可以帮他爸爸破这个案,档案里添上一笔重彩。邵国钢如今也是市委常委,再努把力,想往部级干部里奔呢。
邵钧不屑地说:“姓陆的,在道上是个混子,就不是好鸟,他残废了纯属自作自受,他就活该遭报应。”
邵国钢面露惊诧,不满地说:“钧钧,你怎么这么说?你现在可真是人大了,心变成这样?”
“你看陆家长辈这些年,多苦,多难受,好好一个人活活给糟蹋成那样。陆家孩子出事时候,比你还年轻,现在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这么多年就是个废人!他父母还活着,还能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他,将来哪天他亲爸亲妈都没了,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办,怎么办?!”
邵钧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怎么可能同情陆少爷?
陆炎东当年怎么害罗强的?罗强也瞎了一只眼,没治好呢。陆炎东坐轮椅,罗强坐牢。
邵国钢声音发梗,掷地有声:“是,老子是你亲爸爸,你是我亲儿子!我可以不在乎你变成啥样子,你哪天就跟陆家孩子似的,真他妈的把自己搞残废了,你坐轮椅上,老子也养着你,我可以养你一辈子!可是老子真心不想看到有那一天,钧钧你能明白吗!!!”
邵钧眼睛湿了,听这种话也难受。
他扭过脸去,熬了半晌,执拗地说:“我就不会混成那样。我干过要遭天打雷劈的事儿吗?我招过谁惹过谁了……爸,我在监狱里过得好着呢,您甭替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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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钧伤好差不多了,开车和生活自理已经没什么问题,就没经过家里人同意,趁他爸爸工作忙管不起他,自己悄悄出院了,东西行李都扔在病房不管,反正家里总有人替他善后。
他心里十分惦念罗强,毕竟快两个月不见。俩人认识这几年,还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见不到面。
邵三爷如果不回去,摆在他眼前就是他爸爸他姥爷给他铺陈完备的一条光明大道。
可是他如果不回去,就甭想再见到罗强。将来有朝一日,罗老二出狱了,以这人冷硬自负的脾气心性,绝不会倒过来重新追求他,俩人不可能再续前缘。
邵钧不想放弃罗强,对这个人,无论如何舍不得放手。
就好像照顾一个人照顾得太习惯了,这人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罗强的一举一动,每一回出事儿,受伤,都牵着他的心,连着他的筋。
邵钧回清河县城的路上,想起离开时罗强那遍体鳞伤的惨样,于是顺路去城里某家医院,帮罗强开一些内服外用的消炎药、跌打损伤药。
为罗强看病开药,邵钧可不敢走军区医院的关系,怕家人看出来。他在军区内部看病不付现金的(他自己手头本来也没钱),而是记账,刷卡,登记都用的他姥爷的老干部医疗卡。
傍晚,医院门诊楼内病患人流相对稀少,邵钧拿到处方单从一间诊室出来,正要下楼去划价取药,走到楼梯拐角处,眼前一花,亏得他反应精明敏锐,迅速闪身,躲到一棵大号盆栽后边。
邵三爷从两片龟背竹大叶子中间,露出一双偷窥的眼,眼珠子兴奋得差点儿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瞧见谁了?
他竟然看见罗家老三,罗战,让两个人架着肩膀,搀扶着,塌着腰,撅着腚,一拐一拐地从楼道里走过去。
罗战破天荒在脑袋上戴了个毛线织的那种滑雪帽,把脑门耳朵眼睛甚至整张脸都恨不得遮挡住,埋着头不敢东张西望乱看,生怕医院里有人认出他的脸,生怕暴露他这辈子最荒唐,最倒霉,最是哑巴吃黄连被人糟蹋蹂躏了还不能报官不忍还手只能吃着手指头默默嚎啕流泪的惨事!
邵钧也是白天黑夜颠三倒四想念罗强想得,对那张脸,那副身材,极其熟悉敏感,一眼就认出用帽子蒙脸的罗战,化成灰儿他也认得罗家两兄弟这魁梧身形。
罗小三儿这是咋的了?看起来也膀大腰圆人五人六挺厉害的,这是被人打了吗?
罗战让人弄进手术室,跟随一路来的那名瘦高个子年轻人,在手术室门外往复徘徊,眉头拧着,坐立不安。
邵钧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看第二眼。
他原本是想看看热闹就走,这一下拔不动腿了,盯着那身材瘦削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他从来就没见过一个人,能把普普通通一身T恤牛仔裤穿得这么靓,窄腰,翘臀,长腿,相貌英俊却不自恃,眉宇端庄而不浮躁,长得极其舒服,禁看……
罗战只是做一个局部缝合的小手术,工序简单,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
这回简直更惨,是趴在床上让护士推出来的,裤子都没给他穿上,光着屁股和大腿,用白床单蒙住下半身的隐私。
穿牛仔裤的帅哥两手抓着床,内疚得低声说了几句,神情关切,手指温存地摸了摸罗战的头发、耳朵。
亲自给罗战缝线的那位外科师兄,从金边眼镜下用闪着光的眼珠子狠命打量罗战身边的帅哥,看得人浑身发毛。
师兄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瘦白皙的脸,附耳低声对罗战说:“嗳,我告诉你个数据,以前我缝过好几十个菊花,别人一般缝个三针五针就齐了,就你这个,豁口豁得最大,我一共缝了十针,才把你那‘花型’帮你合上!”
罗战露出一脸悲愤,哀怨地瞪着对方,老子的小菊花都快豁成牡丹花儿了,你他妈的故意损老子呢吗!
师兄眼底突然爆出坏笑:“你小子,挺有福啊?你男朋友,活儿真厉害……下回让他下手轻些,把润滑做好了,心疼着你点儿,肯定能让你特舒服。”
罗战那一脸强撑的表情都快碎了,这才听出师兄话里有话,差点儿喷对方一脸心头血。
罗战身旁站的大帅哥,让师兄大人几句话说得,一张小麦色俊脸立刻臊得通红,红得能掐出水儿来……
邵钧隔得远远的,听不清那三人的对话,只隐约看了几眼,就看明白了。
咱邵三爷是啥人,脑子也转得精明着。罗战跟那年轻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任何过分亲昵的举止,既没搂搂抱抱,也没咂摸亲嘴儿,可是互相之间眼神一对,罗战红着眼睛,撅着嘴,唠唠叨叨地叫苦,说话甚至带着男人撒娇时特有的浓浓的鼻音,哼哼着……邵钧十分笃定他的判断力,罗战跟那细腰帅哥一定有一腿!这安静漂亮的男人,肯定是罗家老三哪一路的傍家儿,没准又是哪个“小点心”!
邵钧虽说论其本性喜好的不是这一口,可是好看耐看的男人谁不多看两眼?
邵钧这人一贯自信,自负,论姿色咱邵三爷面孔身材全套打包,堪称万里挑一,罗强能讨得三爷爷的欢心,是罗强上辈子修的福份,别人有吗?他是没想到,罗小三儿身边的相好,丁点儿都没比他差了,那气质,那身段,绝不是一般人……
邵钧蹑手蹑脚尾随着,眼瞅着那人将罗战的病床推回诊疗室。
他抬头四处一寻么,脑顶上方挂着一块极其醒目的大牌子:肛肠科门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