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8000米(57)
“本来一个中国登山家很早就能完成这一壮举。”罗娜叹了口气,“可惜他在攀登最后一座山峰时出了意外,非常遗憾,这让中国的记录延后了十多年。ShanHe,那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登山家。”
“你说他叫什么?”何棠江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吓了其他人一跳。他神情激动,甚至有些狰狞,“罗娜,求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罗娜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或许用你们中文的习惯,他应该是叫HeShan。”
何山。
竟然是何山!
何棠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该怨恨,该遗憾,还是该哭泣。他曾经想过如果何山活着从K2回来,他或许会在一个与禹山山类似的登山家庭中长大。
而现实告诉他,如果何山能活着回来,他不仅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不受限制的登山环境,甚至还会拥有一位可以引以为豪的父亲。
何山死了,何山是抛弃妻子的无用男人;何山活着,他就会是一位给国家带来荣誉,给家庭带来声望的男人。
世人对一个人的评价,因为生死而产生了如此大的鸿沟。
死了,就一文不值。
“‘江河’?”滕吉轻轻推了一下,“时间不早,我们得出发了。”
“哦,哦,好的。”何棠江回过神来,对罗娜及安德烈告别,“下次有缘再见。”
滕吉开着租来的小车,载着何棠江离开了医院,只是临走前何棠江脑海中还总会想起罗娜的那一番话。他第无数次地在心中假设,如果何山没有死会怎样?
同样的,因此而带出了另一个问题,何山为什么会死在K2?这个问题,恐怕在何棠江亲自前往K2之前,永远都无法得到解答。
何棠江被救治的医院离博卡拉很近,从这里出发去安纳普尔纳峰,徒步得行走14天,但是滕吉给何棠江换了其他交通工具,这一路走来,他们坐过自驾的小巴士,搭乘过农民的小三轮,还蹭过两次驴车,只有实在无法难以翻越的地势,滕吉才会带着何棠江徒步。
比如眼前的这座密林。
安纳普尔纳峰位于尼泊尔中部,附近亚热带雨林星罗棋布。
“庆幸你不是雨季过来,否则得被林子里的蚂蟥烦死。”滕吉带着何棠江翻越密林的时候这么给他科普,“这里的蚂蟥无孔不入,我带着客人徒步翻越的时候,曾经有客人一只脚上盘满了十几只吸血蚂蟥,还有的蚂蟥还会钻到女人的胸罩和头发里去,要是不小心剔除的话,就会被它们钻进皮肉里了。”
何棠江听得头皮发麻,一边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现在这个季节还会有蚂蟥吗?”
“这个嘛。”滕吉看着他,“虽然现在是旱季,但是也不能说百分百没有蚂蟥。哎,你身后!”
何棠江本来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听到滕吉这句话,更是吓得跳起来不断用手去拍打自己的脖子,生怕被那些无孔不入的水蛭钻到身体里去。
滕吉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你故意吓我?”
何棠江反应过来,气呼呼瞪着他。
滕吉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小心害虫。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花了半天的时间越过密林,在密林的边界线外,竟然早有当地人牵着两匹马等候在侧。滕吉上去和那人沟通了些什么,付了钱,将马牵了过来。
“接下来的这段路程,我们可以骑马走一段,你会吗?”
何棠江咽了下口水,“小时候去动物园,骑、骑过一次。”
“好吧,看来我得重新教你了。”十八般绝技无所不能的滕吉,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希望你能尽快掌握。”
十五分钟后,在马背上颠得快吐出来的何棠江,终于掌握了基本的骑术。
“你……滕吉,你简直是魔鬼。”他控诉用非一般手段训练自己学会骑马的夏尔巴人。
滕吉认真道:“我只是听取你的要求,尽一切可能完成使命。走吧,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赶路,在今天傍晚之前,必须抵达安纳普尔纳峰大本营。”
“上午我们出发时是海拔2070米,现在大概处于海拔3000米的高度,等我们抵达ABC,也就是安娜普尔纳峰大本营的的时候,是海拔4130米。今天之内会有2000米海拔的提升。”出发之前,滕吉再次警告何棠江,“如果你有不适,请立刻告诉我。”
一天之内提升2000米海拔,对任何人来说都绝不是一件易事。然而对于阿式登山者来说,这只是对他们的必备要求。
韩峥是第一个前进到安纳普尔纳峰海报6400米的三号营地的训练者,而一天之前,他还在海拔不到2000米的尼泊尔市区内。一天之内跨越5000米海拔,他的表现让其他参加冬训的人议论纷纷。
人们议论着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中国人,猜测他还会有什么让人亮眼的表现。可因为韩峥不爱与人交流,因此也很少会有人与他主动沟通。
“嘿,我是安迪·霍克。”一个大块头的白人汉子难得和韩峥打招呼,“你可是出尽风头了,新人。”
韩峥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没有无视这个大块头。
“一天之前还躺在医院里的人,现在安然出现在安纳普尔纳峰的三号营地。那些人看到你,才应该明白什么叫‘出尽风头’。”
“你是在夸奖我吗,谢谢。”大块头害羞地挠了挠脑袋,“其实我没怎么受伤,只是当时被震晕过去了,还要多谢好心人救了我。”
“可我看,你也并不关心救你的好心人是谁。”韩峥暗暗嘲讽道。
大块头疑惑地说,“我想应该是救援队的人吧。只是当时情况那么混乱,也不可能找到他们。再说我是来登山的,总不能为了寻人而一直留在山下。我把对救命恩人的感谢放在心里一直替他祈福,他会理解我的。不过如果‘他’是个姑娘的话,我倒愿意以身相许。”
说着,这人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阿欠!”被寒风吹得直打哆嗦的何棠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滕吉回头看了他一眼。
何棠江耸了耸肩,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恶寒。”
“小心不要感冒了。”滕吉看着西方的天空,“还有一个小时就将日落,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抵达大本营。”
“如果没有赶上呢?”何棠江有些担心。
“没有那种假设。”滕吉看向何棠江,“‘只要队伍里有夏尔巴人,躺着也能上珠峰。’这句话可不仅是调侃。”
这个夏尔巴人自信地说。
“所以你要把我背上去吗?我躺好了,来吧。”
“……那样收费要翻十倍。”
“我还是自己爬吧,谢谢。”何棠江立刻站好。
滕吉笑了下,说,“或许你可先看它一眼。运气好的话,从这里,你已经可以看见安纳普尔纳峰的峰顶。”
随着滕吉话音落下,笼罩着山顶的云雾仿佛听到召唤般披着长裙的缓缓离开,位处苍穹之下,那被夕阳照耀成璀璨金色的山峰夹带着皑皑白雪,映入何棠江的视线。
安纳普尔纳峰,世界第十高峰。
何棠江接触的第一座海拔8000米以上山峰。
作者有话说:
写了三个小时~我熬不住了,先去睡了~
大家晚安。
修改禁忌词,更新稍晚。
第43章 尼泊尔嘿(七)
“你若是来得再早一点。”走在前面的人踏过积雪对他说, “就可以在山下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
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我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个情景,不经有些向往。
“那得是什么时候?”
“每年的四月份。”滕吉说,“杜鹃花会盛放在山坡的每一个角落, 徒步行走的人必须十分小心, 才能让自己不踩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