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8000米(122)
当抬起头,睁大眼看着眼前的景色,我这才明白为何另外两人都沉默下来。
那是一片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从山坡的此方蔓延向世界的彼方,在这满眼透着微醺的姹紫嫣红中,迟迟无人醒来。
许久,滕吉回身,笑着对我说。
“前年我对你说过,这里的杜鹃花海,很美。”
我走上前,尽量小心地不让脚踩到杜鹃花,吐槽他。
“是啊。你也说过,蚂蟥还是杜鹃的护花使者呢。”
这家伙,真是说的一点都不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夜礼服假面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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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伴之一上线啦!
这次安峰之行,还会遇到其他熟人的。
R.I.P只存在聊天哐里的韩峥。
第97章 安纳普尔纳峰(二)
“怎么样, 适应的如何?”
韩峥试着站立起来,走了两步。
“不行。”他说,“走路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两边的速度不一致, 安装了假肢的这一边反应慢一些。”
“是这样吗?”医生疑惑道, “可是数据显示没有错误啊。”
韩峥肯定道:“绝对慢了。”
“真是严格。”医生推了下鼻头的眼镜, 记录下韩峥的感受, “既然是你自己的身体,你的感受肯定比数据更准确,只能给你重新调整了。”
“需要多久?”
“调整一次用时倒是不久,但是要调整到完全契合,需要一个多月吧。在这之后你还要适应机械假肢、复健,三个月内能够恢复到一般人水平都已经算快了。”
韩峥蹙眉,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医生拆下假肢, 自己扶着拐杖坐到一旁。
乔治记录好数据, 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华裔病人。在这人住院的大半年里, 几乎就没有家属或朋友前来探病, 而他本人又很少与外部交流,还真是孤僻啊。
可偏偏这样孤僻的人,却有一份令人惊叹的执着。有时候乔治都不知道该是感叹, 是孤僻的人总会执着, 还是这份执着让他变得孤僻。
看着明显不愿意多谈的病人,乔治叹了口气。
“要想完全康复, 总是待在室内是不行的。周末有空吗, 我带你出去走走?”
韩峥刚想拒绝, 就听到医生说。
“从盐湖城开车数个小时, 有一块大岩壁, 听说那里是很多攀岩爱好者的天堂。你不想去看看?”
韩峥把拒绝的话吞回肚子里。
“几点?”
“周六早上八点吧。”
……
“八点?”
何棠江重复了一边自己刚才听到时间,再确认了一次。
“你确定没有记错?”
此时,他们已经翻过花海与丘陵,越过山壁与融化的冬雪,抵达安纳普尔纳峰大本营。滕吉挑选了一个安稳的地形扎营,顺便告诉他们明天的出发时间。
“没有记错。不必起的太早,第一天主要是让你们适应海拔高度,不会冲刺登顶。我们会先后抵达一号、二号个前进营地,再返回大本营,需要的时间不是很多。”滕吉一边收拾,一边说,“八点起床足够了。”
何棠江想起自己第一次攀登四姑娘山大峰时,可是凌晨两点多就被向导喊了起来,就算结组挑战的那次,也是一大早就出发了。这么看来八千米以下的山峰与八千米以上的山峰,攀登的方式的确大有不同。
“就是这样,好好休息吧。”
滕吉替他们收拾完,出去准备明天攀登需要的装备。
“挑战世界第十高峰,可不是一件能一气呵成的事。”
“他说得对。”彭宇峰对有些失望的何棠江说,“这是我们第一座八千米山峰,无论如何,小心为上。”
“我知道。”何棠江叹了口气,向后一倒,躺在刚刚铺好的睡垫上,“只是和我期望中相差太大,一时之间有点失落。我还以为来到大本营后就会一口气直接冲击顶峰呢,没想到还是需要慢慢准备。”
“你说的一口气冲击顶峰的人,不是没有。”彭宇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就连最难攀登的K2,也曾经有人尝试在冬季进行阿式攀登挑战。”
“对吧!”何棠江眼睛一亮,立刻坐了起来,“我就说——”
“不过有胆量这么做的,无一不是经验丰富,已经完成了好几座八千米挑战,甚至是完成了全部十四座八千米山峰登顶挑战的登山家。对于他们而言,单纯的登顶已经不再是目标,所以他们才会挑战更高难度的攀登方式。至于我们,还是用水磨的功夫,稳扎稳打吧。”
“别说了,我就知道我是个废物。”何棠江丧气,一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我是个没有半点实绩,靠走后门才进专家组的渣渣。”
彭宇峰听了觉得好笑,“我以为你不会在意网上那些人的看法。”
“人心都是肉做的,不会在意才奇怪好吗?而且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何棠江闷闷道。
“所以你才这么着急证明自己?”彭宇峰劝诫他,“不要忘记你登山的理由,何棠江,安全第一。”
“我明白。我只是有点迷茫……”何棠江说,“明明是为了获得攀登珠峰的机会,才答应了查森。可是我现在却开始怀疑,它否值得我那么做,是不是只要当时就应该答应他第一个条件,做直播赚钱,有了钱后直接雇佣商业团队去攀登珠峰。”
“何棠江。”彭宇峰打断他,“你是为了获得登顶的荣耀才选择登山的吗?登顶与登山,哪个对你来说更重要?”
是为了登山而登顶,还是为了登顶才登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抱歉。”何棠江揉了揉太阳穴,“我脑子有点乱,出去走走。”
彭宇这次没有阻止他。在他看来,最近这段时间何棠江的确有些压抑,只希望这次的行程能稍微缓解他的压力。
“哎,糟糕糟糕。”
何棠江念念叨叨地出去,“是不是海拔太高,氧气不够用了,怎么感觉我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他当然不是单纯为了登顶才登山,如果是那样的话,和那些耗巨资请高山协作将自己“送”上峰顶的商人,有什么区别?他登山不是为了享受刺激,也不是为了猎奇。而是追逐那种在攀登的过程中,与山融为一体的自然感受。
攀登一座山峰的过程就是与它对话的过程,摸透它的脾气,了解它的性格。当你最终站在它的顶峰,并不是征服了它,而是与它心心相通,可以以山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
这才是何棠江最初登山的想法。
可不知什么时候,登顶的目的性念头,渐渐冲淡了那些想法。
“看来我真的需要静一静。”
何棠江穿着冲锋衣走出帐篷,想找一捧雪来洗把脸。
“哎呦,不、不好意思!”
却在拐角处就与人撞到了一处。
“何棠江?”
嗯,腔调有些怪的念法,还有些耳熟?
何棠江抬头一看。
“鸟人?!”
在他面前,比半年前又白了一些的白水鹜人,用英语重复了一遍他喊出来的话。
“Birdman?”他斜睨向何棠江,“似乎不是什么友好的称呼。”
这家伙什么时候竟然能听懂中文了?!
何棠江一惊,连忙解释,“外号,一个外号而已!就和蜘蛛侠、钢铁侠一样,是给厉害的人的称呼!”说着,他上前热情地握住白水鹜人的手。
“白水,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又看到你,你也是来攀登安纳普尔纳峰?”
白水鹜人把手从他爪子里抽出来。
“不。”他说,“我已经登顶结束了。”
何棠江这才注意到,白水鹜人背负着一身攀登的装备,手里还拿着冰锥,冲锋衣上沾满了冰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