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69)
裴千羽微愣,“谈价钱吗?”
姜苓点头,“要我出力就得出钱。”
“可是……”裴千羽直起身,疑惑不解地道:“你和王述用司夜灯找他不见的魂,不就是为了要挟他吗?那还要跟他谈什么呢?”
“……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猜的。”
姜苓爱财,任何人要他出力没有一分是免费的,他要司夜灯找东西就绝对不可能是出于好心为了帮徐潜礼,应该是为了自己才对。
“你猜的没错。”姜苓没有隐瞒自己上不了台面的心思,“我的确这么打算,所以徐潜礼要是识相点就该知道如今只有我能帮他。”
裴千羽微顿,噢了一声,听明白了,“你是想提前要挟他……那他不听你的怎么办?”
姜苓望着他的眼睛露出一点笑意,“那我就不找了。”
本来如果在人间,他抢先一步找到就行了。可现在魂去了阴间,阳寿未尽的活人是去不了的,生魂踏入其中也会引起很多不必要又极其危险的麻烦。金蟾固然珍贵,但眼下风险已然超出回报,就必须从头打算。
裴千羽问:“他是金蟾也没有办法吗?”
姜苓摇了摇头,“没有办法,一样的九死一生。”
理论上死地就是不允许任何生灵进入的,但非要进去当然也有办法,毕竟也没有谁会专门去拦,因为这是一件后果自负的事。
裴千羽觉得十分好奇,“那你的办法是什么?”
“七月初一地门开,我们不用进去,门里的会自己出来。”
这里涉及到了裴千羽为数不多知道的几个习俗节日,举手积极作答,“这个我知道,七月半是中元节~”
小时候农历进入七月,晚上他就不会再出门,特别是七月十五的前后三天,据说是阴气最重的时候,鬼门大开,所以民间俗称农历七月为鬼月,对某些地区的人来说这也是非常忙碌的一个月,因为会有很多祭祀活动。
姜苓从小过的就是农历,“马上就要进入农历七月,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考虑。”
裴千羽考虑的比较多,“万一没有出来呢?”
“那就只能等明年再说了。”
反正进去是不可能进去的,给多少钱都不进去。
晚上裴千羽非要留下跟他一起睡,姜苓就给他让了一半的床。
裴千羽最喜欢和姜苓躺在一个被窝里聊天,就着温馨的床头灯问:“中元节的时候阿苓你的家人会来看你吗?”
“小时候有过那么一两次,后来没出现了。”姜苓不怎么在意地说:“投胎去了吧。”
上一代姜家人命都短,姜苓的父母也是早早就过世了,他幼年就被托孤到山上,没有太多跟父母相处的记忆。他记得刚到山上那一年的中元节,姜家人来了一堆,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挤在他的房门外,跟过年似的,热热闹闹地叮嘱他别丢人。
对于姜家血脉即将断绝的命运,已经死了的人是没命操心了,还活着的就一个,脾气跟臭水沟里的石头一样死硬,活人不能跟他说话不中听,死人也不行。姜家一众长辈都觉得有些人不管当活人还是当鬼,见一次就够了,多了伤感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姜苓面前。
姜苓觉得挺好的,清静,从来也不想他们。
裴千羽则是与他截然相反,“我亲近的家人都还活着,所以中元节我能看到的都不认识。”
姜苓有点奇怪,“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裴千羽调整了一下姿势,离他更近一点,卷着薄毯说:“刚刚不是说到七月十五嘛,就想问问,我挺想见见你家里人的。”
“没什么好见的。”姜苓手臂交叠枕在脑后,“就是皱巴巴的老头子们,公园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公园那些又跟你没关系。”
“我家这些虽然跟我有点血缘关系,但感情不多。”
“……好吧。”
姜苓微顿,转过脸看他,发现裴千羽在闷闷不乐,有些无奈道:“好好好,他们要是还没去投胎,我就烧纸叫他们过来给你看看,这总行了吧。”
裴千羽眨了眨眼,湛蓝的眼睛剔透,“那要是他们都去投胎了呢?”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裴千羽不喜欢这个回答,身体挪啊挪啊,背对姜苓躺着了。
姜苓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像看到一座山,只以为他要睡了,伸手关掉床头灯,房间瞬间暗下来。
但他刚闭眼就发现躺在身旁的人正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好像是又转回来了,还比刚才挨得更近。
姜苓闭着眼问:“还有事?”
“你没跟我说晚安。”
“……晚安。”
裴千羽不知足地评价,“好干,一点感情也没有。”
姜苓怀疑他在找事,但由于习惯性地纵容他,就没有太过在意,问:“那你想怎么样?”
“其实你可以增加一些温柔的肢体动作,摸摸我的头发或者摸摸我的脸,也可以碰碰我的鼻子,然后你再跟我说晚安。”
姜苓无奈道:“……你要求未免太多了。”
“可是都很简单。”裴千羽想了想,补充道:“喔,我刚才忘了说,碰鼻子要你的鼻子过来碰。”
他心里想得很美,可他忘了姜苓不是任何时候都会顺着他的,姜苓感觉不妥的事就不会同意。
“干就干吧,你忍一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裴千羽说这些像在找个平替,以此掩盖他内心真正想做但不能做的事情。
他无法确认这会不会是错觉,但他从火神庙回来后,裴千羽比之前更爱跟他撒娇这他可以肯定是真的,所以裴千羽现在对一声晚安那么多要求也是在争吗?
“那我们轮流可以吗?”
姜苓闻言沉默片刻,还是顺着他的意了,“你先。”
裴千羽迫不及待地撑起身体,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姜苓的鼻尖,湿热的呼吸有一点打在姜苓的嘴唇上,像隔空亲了一下。
“晚安,阿苓。”
做完他就躺回去了,掩饰不住期待地等待姜苓的晚安仪式。
姜苓躺了几秒才回过神,照猫画虎地模仿刚才裴千羽的动作。因为这可能是裴千羽最希望有人能对他做的。
做完后他没有离开,低头注视着裴千羽,用不确定的语气正中靶心,“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好像只有这样想才能合理一点。
跟姜苓对视有时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此时裴千羽就在他的眼神下感受到压力,忍不住闪躲起来,“我,我有吗?”
姜苓面无表情地问:“我不在的时候,你遇到喜欢的人了?”
裴千羽一怔,“我没有啊。”
姜苓半信半疑,“你可以说实话,我不会生气。”
“真的没有,我现在那么忙,哪里有时间谈恋爱?”
这是实话,也有一定道理。
姜苓就躺了回去,没有说话。
裴千羽心脏砰砰乱跳,莫名有些心虚,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可能是因为他打从心底不希望姜苓有喜欢的人,也不希望姜苓跟人谈恋爱。
除非……
除非那个人是他。
裴千羽在黑暗中咽了咽艰涩的喉咙,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敢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妄想。
这要是让姜苓知道了……他想都不敢想这后果该有多可怕。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觉得害怕的一瞬间,手就自动自觉地去找玉佩,他睡觉都戴着,不安恐惧就会把玉佩紧紧握在手心里,这是首饰盒事件后他养成的习惯。
人都是为自己争的,不管怎么说他好像离姜苓喜欢的那一种人越来越远。
他的心眼子已经多得像马蜂窝一样了。
裴千羽愁得睡不着,又失眠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