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之货(48)
任意蓦地抬眼,防备一闪而过。
“别着急嘛,”左烬赶紧解释,“我说的是事实,就你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高阶信息素,其实没多重要。你以为陆未晞看上你,只是因为信息素?alpha心里想什么,他们自己最清楚。”
见任意渐渐放松下来,左烬换了个话题:“你的腺体我检查过了,应该是没伤到神经和脊髓,不然你是站不起来的。但外面那层被你抠烂了,我不是医生,不知道能不能治。等安顿下来,还是得找个医院看看。”
“谢谢你救我,我尽量不拖累你。”任意说,“腺体不重要,只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我就很满意。”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效果了。
左烬理解他,便没再说别的。
“你为什么救我?”左烬说完了,轮到任意问他,“你是谁的人?”
“告诉你无妨,我不是谁的人,但我还有个任务没完成。”左烬说,“在昨晚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但我知道行动代号,如果有人说出代号,那么那人发出的任何指令我都必须听从。”
左烬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秋尽。
第二行:务必于今晚带任意离开。
“秋尽是行动代号,指令是带你离开。”左烬说,“不要问我是谁把纸条放口袋里的,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接触过太多人,宴会、拍卖会,你们来之前我还和人跳了支舞,之后便是交易现场。但有本事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纸条放进口袋的人,现场也找不出几个来。”
随着左烬的话,任意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当晚和左烬接触最密切的人,其实是梁都,他们交换过东西,并且有身体接触。
但任意不能确定,也不敢相信了。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陆未晞还是傅言归,他再也不能落到他俩任何一个人手里。
左烬其实也有怀疑对象,但他没法说。这不在他的任务范围之内,他只要成功将任意带走就可以了。至于带到哪里去,指令没明说,他也不知道,反正是不能留在陆未晞和傅言归的地盘上,也就是说,新联盟国是不能待的。
“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们继续跑路。”左烬说。
“去哪里?”
“先离开新联盟国,然后你想去哪里,我就送你去。”左烬笑着说,“等你到了目的地,我任务完成,就可以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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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左烬的消息,当然也就不知道任意在哪里。
傅言归站在书房露台上,听梁都和何迟汇报最新进展,医院、边境、码头、车站,都查了,没有发现腺体重伤的omega。傅言归猜测左烬没有离开首都,但这个城市太大了,左烬又是受过顶级训练的特工,想要找他的足迹很难。
而同时,陆未晞已经在军部接受例行调查,为就任副主席做准备。陆家一脉正处在功成名遂的喜悦中。
在这场博弈中,傅言归原本就没打算赢对方。他的目的并非只是拿到副主席,只要陆未晞在,他就永远有威胁。他要的是整个新联盟国政坛上再没有陆未晞这个人。是以在陆未晞紧锣密鼓做竞选宣传的时候,傅言归反而放松下来。
而当陆未晞提出要拿放弃竞选以换取傅且听父子平安的条件时,傅言归干脆将计就计。
彼时傅言归已经拿到陆未晞联合北部边境非政府军的证据。对方蓄意制造动乱,以达到搅乱新联盟国政治局势的目的。但这还不足以彻底击垮陆未晞和陆家。
陆未晞背后最大的支持财团是新联盟国国家银行,银行行长私自挪用300亿秘密资金,用以支持陆未晞竞选。这才是扳倒陆未晞最大的筹码。
那位已经出逃的银行行长被傅言归秘密引渡回新联盟国,就关在得月台的地下室里。刑讯之下,他已经吐露了这些钱的详细流水和去向。
傅言归原本的计划并不复杂。
军委会副主席公投结束后,正式上任之前,会有十五天的公示期。在公示期结束之后,陆未晞上任的第二天,傅言归便会陆续扔出这些证据。职位越高,牵连越广,叛·国和贿选的罪名也越重。届时不光是陆未晞,整个陆家也将彻底倾覆。
唯一没料到的是,陆未晞会临时提附加条件。
左烬来自第九区一个神秘组织,在陆未晞身边蛰伏多年。
虽然左烬属于第九区,但并非是周千乘的人。确切的说,他不隶属任何人,他只是听命于行动代号,可能是一串数字,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可能终生只有一个任务,不管这个任务多难,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完成了就可以退休。
周千乘用了一笔不小的支出,买到关于左烬的行动代号,并交给傅言归。原本傅言归是打算将这个人用到最后的,就是利用左烬拿到陆未晞剩余的秘密资金——从银行行长吐露的消息和查证情况看,300亿只花掉了50亿,另外的钱不知去向。
可附加条件打乱了傅言归的计划。
傅言归必须让交易进行,只能同意附加条件,将任意一同交给陆未晞。他决定提前启用左烬,让他在当晚带走任意。行动指令只能用一次,之后便会失效。这意味着剩下的250亿秘密资金再也找不回来,左烬这条线便废了。但傅言归不在乎。
可意料之外的事轮番而来,将他阵脚彻底打乱。
首先是他没想到任意会绝望到将腺体生生抠烂。他原本就不打算把计划告诉任意,他身边有陆未晞的人,做戏做全套,为了逼真,也觉得没必要——反正左烬当晚会带任意离开。
后来他时常会想到这一晚,他闯进包厢,看见任意满脖子的鲜血,手上、衣服上,都染满了。
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的不肯解释也是慢待的一种,明明知道任意会备受折磨和煎熬,会恐惧,会哭,会恨,但他依然为了所谓的计划不肯提前透露一点消息。
哪怕他肯暗示一句,送人是假的,那么任意绝对不会失望到以这么决绝的举动来对抗。
是他的傲慢和轻待,击垮了任意最后一点生志。
其次,是任意彻底失踪了。
追踪记录显示,左烬带出任意后,中途转到另一个城市,然后在某个晚上遭遇陆家追杀。
傅言归迟了仅有十分钟,到达现场后发现,左烬被杀,而任意不见了。
这时候,他连表面伪装都懒得维持了,任意腺体受伤,又是一个人,会去哪里,能去哪里,又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想。
他一方面安排齐姜和齐颜去找任意,另一方面和陆未晞的战争也正式开火。
他已经等不及十五个工作日之后,在辛秘书长的配合下,直接将陆未晞的证据递交给总统秘书处,同时捅给了几家大型媒体。一时举国上下舆论哗然。
陆未晞很快被立案调查,陆家也随即陷入大厦将倾当中。
一个月后,陆未晞被送上军事法庭,像他这样的高位领导人,审判结果不会那么快出来,也不会对外公布,但他的政治生涯到此结束了。
陆家虽然尽了全力做切割,没有像傅言归预计的那样彻底垮台,但也江河日下,声势和往日不能比了。
因为准副会长犯罪,整个选举议程被迫取消。为了防止军委会陷入混乱,迅速启动第二轮竞选。
这一次,傅言归以压倒性票数当选军委会副主席。
公示期后,傅言归正式上任。
新的政治格局开始了。紧随而至的各种活动、访问、会谈密不透风,傅言归完全无法脱身。
他开始以新面目出现在新闻媒体和民众视野里,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他再次成为传奇,成为军部新领袖,成为掌握着新联盟国命脉的人。
他变得比以前更忙,更寡言,面对访客也很难露出轻松笑容。
表面还是一如往常。但只有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脱了轨,正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驶去。
他有时候很晚才回家,走到三楼,维克多会迎上来说“晚安”。
傅言归看着维克多,过了一会儿,学着任意的口吻说:“晚安,维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