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之货(105)
形兰垂着头,他身上有些脏,头发也长,手上有冻疮和老茧。他余光里看到梁都手里还拿着那袋捡来的爆米花,散发着一股廉价的糖精味。
形兰开始坐立不安,因为天冷,他很少洗衣服,也没条件洗,浑身都是灰扑扑的,还有那袋爆米花,和这辆车以及这个alpha的奢华精致形成刺眼对比。
车开出去一段路,梁都始终没说话,也没看形兰,只盯着前面的液晶屏,脸上表情凝固成一块石板。
实则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把梁都掀翻,真正到了此刻,原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形兰紧紧抠着膝盖,鼓起勇气打破平静。
“你来出差吗?”
这是形兰能想到的唯一原因。
梁都微微别开脸,视线看向窗外,过了很久,说:“不是。”
“这么巧啊……好久不见。”形兰感受到了梁都对说话的抗拒,有些讪讪的,继而小声说,“你要是方便的话,把我放到前面公交站牌好吗,我住的地方很近,快到了。”
梁都转过头来,直视着形兰,问他:“是吗?”
形兰没敢看他,点点头:“嗯。”
梁都重复道:“住的地方吗?”
形兰这次没承认,只低声说:“你工作一定很忙,随便把我放到什么地方就行。”
“那么着急下车,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上很脏吗?”梁都语气提高了一点,也变得刻薄。
形兰蜷了蜷身子,默认了…
梁都再次问:“我们这么久没见,你没有要说的话吗?”
“……”形兰不知道该说什么,问梁都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吗?这还用问吗,这样优秀的alpha,怎么能不好呢。
可是出于情谊,哪怕是认识的老朋友,也该礼节上问一句的。
于是形兰问:“你最近怎么样?”
梁都说“不怎么样”,继而冷笑一声,回问道,“你呢,离开我之后,过得怎么样?”
“我 ……对不起,当时没有说一声就走了。你肯定会担心,但我把行李箱留在岛上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梁都问:“你就这么确定,你走了我会担心吗?”
“……”
梁都冷嗤一声:“怎么不说话,你不确定是吗?你觉得,我可能会担心几天,但过几天就会把你抛之脑后,过自己的好日子去。等两年一过,我们的婚姻失效,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娶一个配得上我的omega,在军部大展宏图,是吗?”
不等形兰说什么,他兀自又咬牙切齿地说:“是啊,你的如意算盘,全是为我打的。我该谢谢你吗?形兰…”
只是突然之间,这些年来寻找形兰的艰辛和酸楚,一下子就变成了恨。
梁都恨形兰,恨他不问问自己的意见就轻易做出决定,恨他一走四年毫无消息,也恨自己,恨自己明明爱着这个人却毫无所觉,恨自己是全天下最无能的alpha。
他冷静的外壳开始破裂,全身发着抖,在这一刻无法控制,猛地拍了一把前面座椅,跟司机吼了一句:“停车!”
一个急刹,梁都探身过来,将形兰旁边的车门从里打开:“下车。”
形兰下来了,站在路边,瑟缩着,不知道梁都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车门砰一声关上,但车没动。形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离开,还是要站在这里。司机开了车门也走下来,悄声走远了些。车里只剩下梁都一个人。
大概几秒后,隔音效果极好的车厢内,传出痛哭声。
形兰低头站着,两只手绞在一起,像犯错的孩子,眼角耷下来…
几分钟后,车门突然又打开,车内探出一只手臂,猛地将形兰拉进车厢里。形兰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高大的alpha压在座椅上。炙热的唇压过来,很用力,碾在形兰唇上。
不像亲吻,更像撕咬。
形兰从未见过这样的梁都,他一向是得体而有风度的,从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情绪这么起伏和不受控。形兰吓得不敢动弹,事实上他也动不了,梁都死死压在他身上,像要把他撕碎一块块吃进肚子里。
直到窒息感越来越重,形兰脸颊憋得通红,眼泪哗哗往下淌,梁都才停下来…
动作停下来,声音却没停。梁都的声音压抑着太多情绪,在喉间低吼着。
“形兰,你一走了之,你猜我担不担心!啊?你说我担不担心?我他妈要担心死了,每天晚上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家也不回了。什么前途,什么梁家,我他妈通通不要了。我找了你几年啊,啊?几年你知道吗?我怕你吃不好穿不暖,怕你冬天冷夏天晒,怕你被欺负怕你生病。我找遍了新联盟国和周边几个独立区,我甚至去太平间认过尸!”
“你知道我常常想什么吗,我想要是哪天找到你了,我就把你另一条腿打断,这样你就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我身边。你不是觉得自卑吗,你不是觉得配不上我吗,好啊,那你就永远自卑着吧,反正腿断了,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梁都的声音像是拉破了的风箱,绝望而撕裂…
“我做好了一辈子都找不到你的准备了,没关系,我跟自己说,找不到也要找。没关系,只要你在什么地方过得好,我煎熬到老死也认了。可是你呢?你看看你他妈过得什么日子啊!你知道我看到你捡东西吃什么感觉啊?我他妈恨不能自己立刻死了,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梁都死死抓着形兰的手,眼泪落在形兰布满老茧的手心里。
“形兰,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再也休想离开我视线,我活着一天,你就要陪着我一天,哪天我要是死了,我就给你一枪,我们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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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梁老师,不用守活寡了。
第91章 爱着悲伤的你(副CP)
在那个中午,压抑了四年之久的梁都彻底崩溃,他抱着形兰,失而复得的情绪将两人淹没。
过了很久,站在远处的司机接到电话,慢步回到车上来。梁都看起来情绪已经平稳下来,还是拉着形兰的手。形兰也没再靠在车门上,而是紧紧挨着梁都。
“去前面找个店,我饿了,想吃点东西。”梁都跟司机说…
车子很快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路边店停下来,梁都牵着形兰的手下了车。梁都要了两碗馄饨,和形兰一人一碗。他其实没什么食欲,一点也吃不下,胃口和心脏都是酸胀的。
可是没一会儿工夫,形兰就把一碗馄饨吃光了,连汤都没剩。
梁都把自己那碗也推过去,神色自若地说:“我昨晚吃了宵夜,胃不太舒服,你替我吃了。”
形兰接过碗,就着梁都用过的勺子,沉默着吃起来。
梁都看着他吃了一会儿,说:“我出去抽支烟。”
司机早就下了车,躲在一棵树下抽烟。没过一会儿,看见梁都从那个小吃店门口走出来,往旁边走了几步,在一个视线隐蔽的拐角处,慢慢蹲下来,将脸埋进双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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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梁都接了傅言归的电话,说不回指挥部了,傅言归没说什么,只说让他照顾好人,自己和任意先回首都了,然后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车停在酒店廊下,梁都将形兰带回房间。
发泄完情绪之后,梁都似乎又恢复到之前的冷静。他一声不吭地给形兰洗澡,拿剪刀给形兰剪头发和指甲,又检查形兰的身体有没有外伤。他在军部接触过军医,大概能判断一些身体外伤,做一些基础检查是没问题的。
形兰坐在热气蒸腾的浴缸里,有着病态的瘦弱,肋骨根根分明,瘸了的右小腿和之前比,萎缩变形得更严重了。
梁都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小腿,上面有丑陋的纹路和伤疤。形兰下意识往外抽了抽腿 ,没抽动。他之前就从不在梁都面前洗澡,睡觉也会穿得严严实实。就连做的时候,也是要关了灯的——他很怕梁都看到他的腿。
可这次梁都不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