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50)

　　他戳了戳那里的鳞片，四脚蛇无力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休息片刻后，四脚蛇爬出门外，在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头上面，磨蹭着自己的身体。
　　林序连忙追出去，坐在石头边上看着四脚蛇蜕皮。这一看就是很久，他把四脚蛇蹭掉的皮捡了起来，在手里反复摸着。
　　掉下来的皮触感有些干燥，林序扯了扯那块皮，皮格外坚韧，在撕扯中并不怎么变形。
　　林序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虎头虎脑地把那块皮放进嘴里，嚼了嚼。
　　本蹭着石头蜕皮的四脚蛇，见他这个动作，一尾巴扫在他的手臂上，用爪子把那块皮抢了过来。
　　林序疑惑道：“这个皮你还要用吗？我想起来蛇皮可以做中药，所以嚼试试。”
　　四脚蛇抓着自己的皮，眼神有些闪躲，它把自己掉下来的皮都捡成一堆，然后用爪子在皮和林序之间划了一条线。
　　林序更加疑惑了，用手在那条线的边缘反复试探，却始终不越过那条线。
　　没了蛇皮，林序又把目光转移到四脚蛇身上，他眼睛一亮，道：“小河小河，你变大了。颜色也变漂亮了，更重要的是，你变得好干净。”
　　四脚蛇：……工种浩你炸啦
　　林序继续道：“之前我总觉得你的鳞片灰蒙蒙的，怎么也洗不干净。现在你变得更威猛了。”
　　四脚蛇不理他，自顾自地蜕着皮，然后把皮放在线的这一边。
　　在它受够林序的碎碎念之后，它终于蜕好了皮。于是它抱着自己的皮从屋檐上爬走了。
　　林序站在屋子下，大声喊道：“你去哪里？”
　　自然是等不到回答的，林序看着四脚蛇离开的方向，挠了挠头。看完它蜕皮，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牛也还没放。
　　老黄牛在圈子里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序，后者干笑两声，道：“意外，意外。”
　　林序草草地带了两个馒头就去放牛了，走在路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的四脚蛇。现在他不怕四脚蛇会离开了，但是他想知道四脚蛇带着它的皮去哪里了。
　　走到熟悉的小河边，放开牵牛的绳子，林序躺在树荫下想着他的四脚蛇。
　　他养的四脚蛇非常有灵性，就算是村里最听话的狗也没有这条四脚蛇有灵性。
　　它很聪明，可以听懂林序的很多话，虽然它不能回答林序的问题，但时不时地会用它冰冷的尾巴蹭着他的手臂。即使林序把它抱在怀里，它也乖巧地把头搭在他的手臂上。
　　已是临近夏天了，天气有些燥热，草地被晒得发烫，林序坐一会就得换个位置坐。
　　在他正打算起身换个阴凉位置时，头上的树叶簌簌，还没等他抬头，一只不知名的生物就忽闪到他面前。
　　尽管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林序还是每次都能被四脚蛇吓一跳。
　　林序看着面前吊在树枝上的四脚蛇，它蜕完皮的鳞片在阳光下光泽明亮，块块的鳞片整齐地排列着。
　　林序把面前的四脚蛇捧在手里，道：“你好像长大了不少，我这样举着你手臂都有些累。”
　　四脚蛇已经有他小臂那么长了，尾巴长长地垂在空中，林序手一摇，那尾巴就在空中摇摆着。
　　四脚蛇被他荡得发晕，从林序的小臂顺着往上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在肩膀上盘了起来。林序扭头看向它，咕哝道：“你把你蜕的皮放到哪里去了？”
　　见它没反应，林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柔声道：“那你休息吧。”
　　许是四脚蛇蜕皮很累，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之时，它才悠悠转醒。
　　它是在一堆树叶中醒来的，林序捡了周围的树叶和树枝给它搭了一个小窝。许是怕它热，还在窝周围挖了个小小的洞，洞里盛满了河水，里面还有两只虾。只是那洞里的水并不清澈，满是灰泥，那两只虾也在灰泥中奄奄一息。
　　它从窝里爬出来，一口吃掉那两只虾后，林序也牵着牛找了过来。
　　农耕的人们大多已经回了家，周围的田野里空落落的。一个被大布袋压得伸不直腰的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在小路上。
　　四脚蛇指了指那个少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林序。
　　林序回道：“这是从学堂回来的学生，他们背上的大布袋子很重，学堂的路又很远，所以他背得很吃力。”
　　四脚蛇指了指那个少年，又指了指林序。
　　林序摸了摸四脚蛇背上顺滑的鳞片，道：“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去学堂吗？马上秋天要秋收了，我要留在家帮忙。而且我从小也没诵读过什么诗文，去了学堂也读不懂的。这方圆十里也没几个人会去学堂。”
　　“而且我去了学堂的话，你怎么办？你好难养的，我走了，你就得饿死了。”
　　“再说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下地种田。我力气很大，等以后有钱了就可以每天给你买一条鱼。”
　　四脚蛇有些发愣，身体僵硬的一直维持着方才看林序的动作。
　　林序还在絮絮叨叨地念道：“最好是可以盖一间大屋子，这样你就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
　　“但是我还是想跟你睡在一起，你凉凉的，比凉席还要凉快。这两个月你好像长大了不少，希望你别再长大了，不然的话我要抱不动你了。”
　　“隔壁家的黄狗刚生下来时只有小小的一点，现在和我差不多高了，你可千万别这样。”
　　“如果到了冬天，天气冷了，恐怕得把我的布衾加厚一点，不然抱着你好冷的。”
　　……
　　林序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后，太阳已经下了半个山头了。
　　“糟糕！”
　　林序把四脚蛇抱在臂弯里，另一只手牵着老黄牛飞快地回了家。
　　无限好的夕阳中，红霞染透了天空，一个垂髫之年的小孩，身后拉着一头黄牛。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细，在那小孩的臂弯中，一个小小的脑袋随着小孩的奔跑摇晃着。
　　才跑到家门口的小路上，林序就被人叫住了。
　　“诶诶诶，你是林家的孙子是吧？”
　　林序点点头，跟面前的中年女子问了一声好。
　　中年女子伸手想拍拍林序的肩，却被林序怀里的四脚蛇吓了一跳，讪讪地收回了手。
　　林序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那中年女子道：“好久没见，林家孙都长这么大了，之前和你妈割了艾草，你妈忘记拿了，我给你妈送过来。”
　　林序闻言露出大人都喜欢的灿烂笑容，道：“太麻烦嬢了，你把艾草给我吧，我拿回去。等端午了我让我妈给你家送粽子去。”
　　中年女子摆摆手，道：“客气了客气了。”
　　林序让四脚蛇爬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接过了中年女子手里的艾草。
　　中年女子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这是抱的什么东西哟？”
　　林序瞎编道：“养来吃老鼠的。”
　　南方的村子里免不了出现老鼠，这里的老鼠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不少人家都会选择养狗。养四脚蛇的，林序是头一个。且这条四脚蛇看上去没比老鼠大多少，说它会抓老鼠，有些不太让人信服。
　　好在中年女子没再多问，林序也飞速回了家。
　　回家后发现桌子上有一摞摞叠得整整齐齐的粽叶，林家人围坐在桌子前包粽子。
　　林序简单吃了饭，也和家里人一起包粽子，四脚蛇无聊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包的时候，林母欣慰地看着包得整齐严实的粽子道：“后天就赶场了，到时候把这些粽子拿点去卖。隔壁老刘家那天骑牛车去，到时候我们跟着去。”
　　说罢，她转头看向林序问道：“小序后天要去赶场吗？端午集镇里可热闹，老刘家的小孩都嚷嚷着要去咧。”
　　林序想了想，回道：“去。”
　　林母笑得开心，说林序多出去走走也好。自打老道长之后，关于林序的一切异象都风平浪静后，那些日子像是林家人做的一场绚烂美丽的梦，像烟花般短暂地照亮他们一家人。林家人没怎么把老道长十五年后来的话语放在心上，只当林序比别人家的孩子聪明能干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