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29)

　　聂子枝问道：“那你和水神又是如何认识的？”
　　吴青昱说了些与水神有关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是他生性好动，不爱待在家族里面，便四处云游。碰巧也到了一处类似与平野城的鬼城。
　　那座城建立时间短，规模也小，吴青昱很容易就揪出背后捣鬼的水神。那时候水神年纪还很小，且并没有酿成什么大祸，吴青昱也就卖鲛人族一个面子，放过了水神。
　　只是水神并没有就此收手，反而在各个地方建起了鬼城。随着时间的推移，鬼城建立的规模大了起来，水神的灵力也在次过程中变得强大。等吴青昱再次发现他建立了鬼城的时候，已经无法阻止了。
　　于是他找到水神对峙，水神说只要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摧毁所有的鬼城。
　　吴青昱索性就和水神寻找他需要的东西。
　　有一天水神告诉他，他想要的一样东西出现了。吴青昱立马就答应水神和他一起去水神庙布法。
　　但吴青昱感知到非常强大的人靠近了水神庙，并不是水神能对付的。让水神走，但水神说还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不想走。
　　吴青昱只得给他做了个傀儡，最后让水神金蝉脱壳离开了平野城。
　　说到这里，吴青昱有些不好意思。水神想要的东西，就在面前二人的身上。他曾经还和水神一起布法。
　　不过水神也受了些伤，做那么大一个幻境，灵力耗损得很厉害。所以让吴青昱给他渡一些灵力好让他疗伤。
　　因着凶犁的灵气浓郁，两人在靠近凶犁的地方疗伤，只是没想到在疗伤过程中，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带走了水神。于是吴青昱感知到聂子枝在凶犁土丘狩猎场时，做了两个木偶和两支箭，引他们两人过来。
　　不过这里灵力波动的痕迹都被消除了，他也不确定两人能找过来。
　　至于找聂子枝他们过来的原因，自然是想借他们的力量，找回水神。
　　他故意隐去了与水神在这几十年间的过往，从最初想阻止水神到后来几乎是助纣为虐的行为，都被他风轻云淡的揭过了。
　　恐怕他和水神之间的事情，远不止这般简单，两人想，只是两人都没问。
　　吴青昱也知道自己的话省略了太多，淡淡地说道：“你应该接到消息了吧，关于背阳城的异象。”
　　五大家族有些不成文的规定。其中一条就是，一个家族发现了异常的情况，在哪个家族的镇守地发现的，这个家族就得去解决。但若是以一个家族之力无法解决的，就会给其他四个家族下通告，五个家族一齐来完成。
　　当时在藏书阁的时候，聂子枝就是因为这个消息，才离开了一会。
　　聂子枝听此点点头，这样的通告五大家族都会知晓，吴青昱在族里地位不低，知晓也是正常的事情。
　　吴青昱继续道：“背阳城是最靠近极北之地的地方。世间与冰、雪有关的宝物全部来自极南之地，关于极北之地的记载，史书上只有‘深入极北之地者无人生还’。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更有意思的是我先前闲得无事的时候，去了那极北之地。”
　　这话勾起了聂子枝和林序的好奇心，两人都没去过极北之地。一是古书上并无有关那里的记载，只有在寥寥的古书上，写了几句话把那个地方一笔带过了。二是要去极北之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里与世间隔绝，狂风暴雪，几乎与大陆隔绝，也并没有什么非要去的必要。
　　如果不是这次五大家族发了通告，也许再过几百年，也没人想得起来这个地方。
　　吴青昱嘻笑了一声，道：“那里确实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可比那极南之地要寒冷得多了。若不是我的傀儡丝保暖，说不定我也会死在那里。”
　　说罢，他围着两人走了一圈，悠悠问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聂子枝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讲话净喜欢讲一半。
　　倒是林序常在人间听书，还挺捧场，疑惑问道：“为什么呢？”
　　吴青昱收敛了笑容，脸上一瞬间变得冰冷，道：“因为那里完全与大陆隔绝了，那是一处没有任何活物的地方。而且，我所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虚幻的。那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幻境。”
　　两人听完背脊一凉，一股股的冷意从脚底钻入身体。
　　就算是最会制作鲛人族族长，能制作的幻境也就是包括一座城池而已。若整个极北之地都是幻境的话，就算是倾尽整个鲛人族的力量也是做不到的。
　　吴青昱掀开自己宽大的袖子，上面是众横交错的暗灰色伤痕，那是极度冻伤的痕迹。
　　见面前震惊的两人，他放下袖子，道：“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这些伤口始终刻在我的皮肉上。”
　　聂子枝皱着眉头，问道：“这些和水神有什么关系？”
　　吴青昱道：“当然有关系了，他手上脚上全是这样冻伤的痕迹。他只会比我知道得更多，只是他嘴一直很硬，从来不肯告诉我。”
　　吴青昱笑了笑，道：“不过我这样的人，都能从极北之地活着回来，那幻境也不是多厉害。”话是这么说，但他一直看向自己的袖子。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毫无笑意。
　　聂子枝没想到那背阳城的事情还能与那极北之地扯上关系，那里是鲛人族管辖的地盘，但鲛人族常住深海里，一向不爱管陆地事。给其余四大家族发通告，让其余家族派人过去平乱是常有事情。
　　本来这样的通告只是象征性地通知他这个世子爷，让应龙族尊贵的世子爷知道有这么回事就成。
　　但是听吴青昱这样说，恐怕这件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那鲛人族的通告也发得含糊，只说有异象，具体什么异象也讲不清楚，说不定鲛人族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就把通告发到了五大家族。
　　看来得去那背阳城一探究竟了。
　　三人的不远处，是弥漫灰白色迷雾后又退散，是地裂后又重新恢复原样的森林。是躲在暗处之人的挑衅和警告。
　　又听吴青昱讲了这些骇人听闻的话后，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像是有看不见的弦，把这方天地紧紧地捆住了，把里面的人束缚住。
　　忽的这个紧绷着的氛围被打破了，吴青昱在林序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是的，见过的。若是在其他有人说起这句话，林序尚能说世间长得相似的人很多，在别处见过长得像自己的人。
　　但是在这样的长辈面前，秘密是藏不住的，所以不必藏。
　　那目光灼热，林序低了低头，道：“在鸿都门学的时候。”


第二十三章 异瞳
　　吴青昱摸了摸下巴，道：“我想也大概是在鸿都门学。”他又盯着林序看，那目光有如实质，聂子枝右移两步，挡在两个人中间。
　　吴青昱拍了拍自己的头，从聂子枝挡着的身影里探出头，高声道：“我想起来了，在鸿都门学的时候，我见过你。在某一年的问剑会上！”
　　那段记忆太久远了些，时间向来流逝得非常快，即使林序也会在某个不可闻的深夜，想起那些过往。但终究如雾中看花，隔了太多的日夜，许多事情已经在脑海里模糊了。
　　但吴青昱的话，又像是有一只手，拨开了那层迷雾，让林序又想起来了一些岁月。
　　他大抵是在问剑会上看见的吴青昱，除了从五大家族里面挑选出来的固定考官外，问剑会在不同的比赛里邀请一些家族里有威望的人来当特别指导。
　　那时候林序还惯用的是公子玄览这个称呼。
　　鸿都门学的学生众多，举办问剑会是很麻烦的，因为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参加。
　　要海选出几百强，又要从几百强里决胜出第一名，问剑会的时间跨越了半年之久。在这半年里，举行了数不胜数的比赛。至于吴青昱当的是哪场比赛的特别指导，公子玄览已经没印象了。只记得特别指导和考官们坐成一排，从水镜里观察学生们的情况。
　　想必是在某一场考核中，公子玄览见到了坐着的吴青昱。
　　吴青昱始终还是没想起来林序的名字，那届问剑会过去太久了，而他也活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