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鬼簿(14)

　　看着面前的水神，林序不再恋战。他手腕发力，一掌拍开水神，夺过镰刀。
　　水神被击得退后几步，聂子枝闪到他的身边，冷笑道：“就这实力也敢惦记别人的东西？还是准备上路吧。”
　　说罢，聂子枝当即一掌拍向水神。这一击实打实地击中了水神，只是并没有出现什么流血事件，面前的水神像是失去支撑一样，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肢体像是散架的木偶，零零散散地掉落在地。
　　在肢体的裂缝处，还有几根透明的丝线，是傀儡。
　　林序撤了法阵，来到聂子枝的身边也看见了水神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他从怀里拿出那几片鳞片，依旧光彩熠熠。
　　鳞片是真的，方才的水神也是实体，只是在不知不觉间，水神已经被调换了。
　　聂子枝蹲下来，拔出一根丝线看了看，又从肢体断裂处看见了猩红色的符文，道：“真是个麻烦。”
　　林序点点头，看向聂子枝问：“虽然那些早在几十年前就应该死了的平野城人，现在怨气已经超度了，但是活着的人身上的禁术还有解开。”
　　聂子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禁术既然是通过水的下的，水神庙肯定还有其他的水源。”
　　两人围着水神庙走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口井，井里的水呈现淡淡的粉色，冒着汩汩鬼气，但鬼气并不浓郁。和他们在平野城里时那个老人给他们喝的水是一样的。
　　看来在幻境里，几十年前的平野城人口中所说的可以治百病的水就是这里面的水。
　　林序本以为水里被下了禁术，但是井里的水并没有禁水的痕迹，甚至没有施法的痕迹，就好像——这口井的水本来就有长生不死的功效。
　　林序看向聂子枝问道：“你知道有什么井水可以长生不死的传闻吗？”
　　聂子枝摇摇头，道：“从来没有，世上关于长生不死的方法并不多，无非是吃下什么药草或者说仙丹，而喝下井水可以长生不死这样的说法并不流传。”
　　林序用井里的桶打了些水上来摸了摸，并没有什么特别奇特的，除去诡异的颜色和鬼气，这水和平常的井水是一样的。
　　他问道：“如果从来都没有什么禁术，那又怎么谈解禁呢。虽然刚才我已经除去他们身上的鬼气和怨气了。但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应该死了的，而有些人却是真真切切还活着的，比如客栈的店小二。”
　　聂子枝道：“序哥儿不必担心，不用解开禁术也可以。”说罢，他拿出一个瓷瓶道：“里面装的是冰清丸，给他们服下便好。”
　　冰清丸可以解万毒，深受修仙之人的喜欢。只是这样一颗药丸，价格却不菲。
　　不等林序回答，聂子枝便把药抛掷水神庙上方，随即拍拍手，冰清丸便进入平野城人的体内。
　　林序心里感叹，聂子枝这些冰清丸的价格恐怕都能在临安城买套豪宅了。有钱人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挺不一样。
　　林序施法把水神庙的井封了，贴条死死地贴在井边。确定无误后，林序便解开了平野城人身上的定身符。
　　平野城人神智清醒过来，才后知后觉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怔怔地看着面前破烂的水神庙，以及周围的白骨，又看了看自己枯老的皮肤。平野城这五十年的时间被拉得格外的长，他们迷失在时间的长河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惊慌，那些早就应该死去的人拖着腐烂的身体哀嚎。
　　在一个水神祭里，水神说既然世人向往永生，那他便赐予世人永生。但他讨厌这个地方，他要让这个地方充满绝望和痛苦。
　　平野城人非常慌乱，他们恐慌害怕，有痛苦者甚至往自己的头上狠狠扎去。但他依旧没有死，而是顶着流血的头颅，像破烂一样瘫倒在地。
　　水神似乎乐见平野城这个样子，那双慈悲眼满是笑意。他说自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神明，只要平野城人在水神庙的大殿里跪上一天一夜，献上他们虔诚的歉意，便可以缓解身体的衰老和痛苦。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恐惧让他们依言去水神庙跪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依旧感觉身体的衰老，皮肤上爬满了皱纹。
　　于是他们愤怒了，说水神欺骗他们。水神只是道，永生的秘密藏在水神庙的井水里。
　　本是一句不接上文的话，平野城人却悟了，既然他们这么痛苦，那也要让别人尝尝这种痛苦。
　　于是每一个来平野城的外乡人，都被他们哄骗着喝下永生之水。
　　只是越来越多的平野城人开始衰老，腐烂，平野城渐渐成了一个封闭之城。他们想过离开平野城，但却怎么也离不开，无论从哪里走，走向哪里，最终都会回到平野城。
　　于是他们也不走了，终日待在这了无天日的平野城。嘲笑着每一个因为传说而来的外乡人，但又心照不宣地保守着水神庙的秘密。有人同他们一样痛苦，便是最好的慰藉。
　　但这样源源不断的痛苦和怨气，以水神的道行并不能全部吸收。如果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水神便有被反噬的可能。于是他迫切需要一个可以吞噬怨气的方法，而林序的镰刀便是这样一个完美的武器。
　　所以他在临安制作的那个幻境，只是为了引起林序的注意，吸引林序来平野城。水神庙里的幻境，才是他为林序准备的坟墓。
　　修仙之人大部分时间在山上修行，因而不善水战。幻境又是鲛人族最拿手的术法，选择水神祭那天，有平野城人信仰之力的支持，绞杀林序夺其武器。
　　倒是个不错的计划，只是太小瞧林序了。
　　看着面前的平野城人，林序心里不住地叹气，他眼神示意聂子枝走。后者会意，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水神庙。
　　此时的平野是座空城，寂静地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走着走着，林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恐怕我们得赶快找到李雨霖。”
　　聂子枝不急不缓道：“序哥儿是担心青殊姑娘？”
　　林序点点头。
　　“不用担心，序哥儿对鲛人一族不太了解。他们除了擅长制作幻境以外，还十分擅长治疗。就算不使用水神庙里的井水，那人也可以让人永生不死，只是能力有限，不能使一个城的人都永生。”
　　聂子枝又道：“但是让青殊姑娘一个人活着却不是问题。”
　　林序道：“偏生青殊用的治疗术吗？”
　　聂子枝道：“我在几年前是见过李雨霖的，他身上原本有气运，只是先前再见之时，他身上的气运已经没有了。应该是用自己的气运同那人做了交易，换了青殊姑娘的命。”
　　林序摇摇头，道：“恐怕不止，如果是治疗术的话，他们身上不会沾染鬼气。恐怕其中还交易了李雨霖自己的命。”
　　聂子枝笑了笑，道：“序哥儿说的有理。”


第十一章 回到临安城
　　林序转头看了看水神庙，忍不住地叹息。水神最后只是一个傀儡，真水神不知道被人救到了哪里去。平野城人又怎么重新开始生活，这些问题他都找不到答案，只能暂时躲避。
　　他看了眼旁边的聂子枝，道：“你要同我回临安吗？”
　　聂子枝答：“当然了。”他眨了眨眼睛，又道：“我也住在临安城。”
　　林序自知聂子枝不是临安人，只是在临安短暂地停留一段时间而已。
　　当时水神说他是应龙族的人，但林序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和应龙族的人有什么交集。当初在鸿都门学的时候，他也没有来自应龙族的朋友。
　　离开鸿都门学之后，他也没遇到过应龙族的人。而在去鸿都门学之前，他更不可能遇到应龙族的人了。
　　他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林序迟迟想不到答案。但好像这也是一个无需多探究的问题，聂子枝不提，自然是有他的缘由。而他始终也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就当作是认识一个新朋友也未尝不可。
　　虽然想不出答案，但林序还是坦然地和聂子枝回了临安。走到临安城门口，聂子枝停了下来，林序疑惑地问：“怎么了？”
　　聂子枝道：“方才想起来，我那个院子还没有修好，我在临安城还没有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