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85)
穆星河却是回想了一下众人方才的话语,忽然问道:“——你们一直说城主城主,他就没有别的名号绰号或者名字吗?”
人们俱是无言。
有人说道:“自打我们出生起城主便在那儿了,极少出现,世人只知他是双绝城城主,其它无甚可以记下的。”
穆星河便笑了笑:“我原先当你们不敢讲真名,没想到实际上恐怕是大家记性都不大好。”
穆星河这一句话轻描淡写,无甚稀奇,然而有心之人听了,面色却是渐渐沉了下来。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城主的真名也好,事迹也罢,其实都无关紧要,但是古怪的在于他们想不起来。
这样强大的人,他们脑海中关于他的印象不过是双绝城城主,是他的伟业与力量,至于他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平生所好何物都不知晓。一个人生命若在,必然会在不同人的记忆里留下各种痕迹。然而他们这些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经历的人,对城主的印象却是出奇一致。
城主就好似一个单薄的、指代无上力量的符号。
络腮胡忽然迟疑着问道:“会是那个人吗?”
那些窃窃私语忽然停歇,他们不约而同想起那个人来。
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而来,废城中的所见所闻也有所不同,但一旦提起“那个人”,他们只会想到一个人。
或许那并不是一个人,是一道飘飘渺渺的影子。
那是个如同水墨晕染出来的男子,带着初雪新茶一般的韵致,他在红叶如血的林间摆下一坛美酒,他在月色晦暗的夜里抚琴,他在幽幽寂寂的房间挥毫写下难以明悟的长卷,他在湖心之亭与自己对弈……是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叫人不忍打断。
但他向来很快消失,留下一句难以破解的谜语,指引人们去争夺、去流血。
“或许是他。”碧落思忖道,她面上缓缓绽出一个微笑来,“毕竟,从没有人见过城主的模样不是吗?即便记得,怕也都‘不记得’了……”
“不是他,”此刻却是昆吾刀开了口,他已是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看着窗被风撞得不断晃动,“武境如心境,立不世伟业、斩尽天下英雄的人不会如此。”
有人忽然问道:“你为城主而来,可曾记忆里见过他?”
“从未见过。”昆吾刀道。
风声呼啸,四面的风声好似包围住这件客栈,客栈的门窗被风撞击,声响听来摇摇欲坠。犹如困锁在这迷局中的他们。
灯影摇动里,有低低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是有人在缓慢而毫无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金丹,宝物,废城,城主,……某个人,”敲击桌面的年轻人低低一笑,“好玩。”
或许他是唯一表现得兴致盎然的人,他想了一会,也未觉苦恼,又慢悠悠问道:“那么,双绝城在何处,是哪双绝你们知道的吧?”
“没有人知道双绝城在何处,”白发刀客却是忽然开口,“它本就不会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双绝城建城许久,久到当初我们可能未必降世,”断魂陵之主沉吟道,“它的双绝并非夸耀城主的武功、功业高绝,而是因为建城时候,不止是城主,还有另外一人——是他们两人携手创下那等伟业,但除此之外,我对那一人毫无记忆。”
穆星河手指敲着桌子,陷入沉思之中。
而众人也皆是沉默,他们越往记忆中挖掘,越觉得心惊肉跳,他们历经血雨腥风而来,从未畏惧战斗,他们畏惧的是无法被捉摸的情势,无法被理解的困局。
他们所知的信息,一直以来的记忆竟然显得如此可疑。
连自己都不可信,那么还有什么可信?
静默的客栈里,只有风还在拍打着门窗。烛火渐渐暗下来,外面的声响也渐渐止息。
有人霍然站起,推开窗看着外边。
这一夜过去。晨曦微光中只见大雪无垠,几片细小雪花悠悠飘落,这一场他们感觉要无休无止雪竟然是要停了。
他们等待了许久的雪霁,却是在这般的时刻到来。
穆星河便也跟着凑过去,大雪已经把万物埋得只剩银白的粗糙形状,他望着雪,叹息道:“雪就这样停了。”
“你的意思是雪不该停?”瘦猴仿若察觉了什么,忽然抬头问道。
“雪在该落的时候落,在该停的时候停。”
“当时为何该落?”
“或许在座有人比我更清楚,”穆星河低低一笑,道,“不过不需要那个人站出来,你们也很快可以发现,为何该落了。”
在他目力所及之处,是一片雪后的白茫茫。客栈之旁原本该有其它的建筑,此时却是一片片低矮又凌乱的形状——那些建筑,竟然无声无息地在雪中被摧毁了!
断魂陵之主目光闪动,喃喃道:“是有某种力量引导我们来到这里……”
碧落闻言面色却有些发白,断然反驳道:“不可能,纵使我们都能呼风唤雨,纵使城主法力无边,断也不能从操纵气象到操纵我们的心智!”
穆星河叹道:“虽然我也很不愿意相信,但这事情的确发生了。”
瘦猴的目光已经从窗外移开,落在穆星河的面上:“你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们要做什么。”穆星河话说得慢慢吞吞的,叫他分外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瘦猴道:“……既然落雪是为了叫我们来到此处,雪停就是让我们离开此处。”
在落雪的时候,他们已经发觉情势不受自己的控制,待到如今,已经无法用不能控制来形容,而是自己在毫无知觉中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一程,且如今似乎只能这般走下去。
只是他们行过千山万水,历经重重险阻,比谁都清楚一味等待意味着死亡。
络腮胡的鼻翼一张一合,剧烈的呼吸引得他的胡子都为之颤动。“老子想走很久了!”他将桌子重重一拍,桌子因承受不住力量而碎裂,他大步越过人们,推开门去,门外风雪已歇,他回头看了人们一眼,人们殊无动静,他顿了顿又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扭过头去,大步走出客栈之外。
却是不知何处来了一股风,吹翻厚厚的积雪,吹起片片碎砖断瓦,直向客栈之处而来。那风来得太快,几乎叫人不及反应,就带着那些破碎的瓦砾横冲直撞而来,络腮胡直觉唤出法宝抵挡,可那法宝未曾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他的整个人就被碎瓦砾打了个稀碎,地面被残肢血液染红,又被吹来的雪花覆盖。
有人喃喃道:“不可能不让我们出去的……”
穆星河望着那掩盖一切的新雪,苦笑道:“好了,现在条件又增加一项,需要某种意义上的集体行动。”
断魂陵之主冷冷道:“焉知我们一起不是如同方才那样送死?”
穆星河叹了一口气,神情还有点忧郁:“我本来不想说的……”他还在故弄玄虚,众人却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他,穆星河只好又叹了口气,说道:“下雪是因为达到了某种条件,你们可还记得下雪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与在座各位有关的。”
“那一场雪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碧落回忆道,旋即抿了抿唇,“与我们有关的可多了,有人杀人,有人身边的人被杀,有人抢夺物品逃离未遂,也有人入城来。当时那么乱,不做点什么事情,真的活不到来这个客栈。”
“我知道,”穆星河看向断魂陵之主,“来的人是他。”
断魂陵之主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我之前没见过你,不过大约听过一点,”穆星河说道,“断魂陵的主人,役使他人的灵魂,占据着城外的地域。无论城内情势如何都按兵不动,到最后才入城来。你这样谨慎而克制,来到城中必然有大好处,什么样的好处让你有把握来冒险且改变这里的局势呢?”
穆星河唇角一勾,慢悠悠道:“不过当时我未曾想到这一点,我是看到了那位白发刀客想到的,众所周知,他是得到了‘醉’的人,当他来到这个客栈后不久,雪就停了。那么,可以利用的条件就进一步缩小——下雪之前的事情,在场人物,‘醉生梦死’,我想到断魂陵主人为何前来了。这般谨慎的人,前来冒险,必是有把握取得醉生梦死其中的一样,这才入城。而他得手之后,醉生梦死都落于人手,于是,下雪了。”
断魂陵之主并未反驳,只是应道:“由此反推可得,因为‘醉’‘生’‘梦’‘死’齐聚此处,雪停了,提示我们离开客栈。”
穆星河微笑颔首:“你说得对,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然而断魂陵之主却话锋一转,淡淡道:“可是这只需要那四人一起行动,为何要同闲杂人等一起?”
“对啊对啊,”穆星河疯狂点头,笑着说,“轻车简从,我们马上出发吧。”
“……我说的便是你,”断魂陵之主不耐道,“你猜对了,我身上携带着‘醉生梦死’之‘死’,昆吾刀众所周知是‘醉’,碧落合双修生生不息之法,取得了‘生’,明空大师在绝境悟得浮生若梦之缘法,是为‘梦’——既然如此,凭什么要与你们同去?”
被提名到之人目光闪动,看来断魂陵之主的猜测确实无误。
“我啊?”穆星河指指自己,很无辜似地眨眼睛,“那当然是因为我又聪明又讨人喜欢啊!”
然而并没有人理解穆星河的幽默感,穆星河只好摸摸鼻子,干咳一声,说道:“你们不会现在还想着那所谓的金丹秘宝吧?情势已经如此,我想我们优先考虑的不该是彼此的争夺,而是如何破局,如何从这里生还。”
明空大师一直低头不语,此刻却是双手合十,站起身来,直视穆星河,目光清正坦然:“我们有生存之忧,但施主乃是异界之人,自然有办法脱身离去,何意纠缠于死局之中。”
穆星河不清楚自己何时暴露了不是此地原住民的马脚,却也不在乎,他粲然一笑:“那当然是因为……好玩啊。”
第230章 短景寒宵
人们在短暂的商量过后一齐离开了客栈。
既然关键在于醉生梦死四人, 他们也放下了那些微妙的对立和不服, 共同驱动真气。
四色光芒涌动, 汇聚成一股紫气,漫向遥远的东方。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人们只能进往东而行。
穆星河也在人群之中。在这样暗自提防的强者们身边,穆星河和沈岫是例外,旁人都是带着几许严峻的神情, 走向不知生死的前路,穆星河却是态度懒散,走在沈岫后面,时不时偷偷拨弄一下沈岫的头发。
沈岫终于回过头来:“……你在干什么?”
穆星河左右张望, 疯狂装蒜:“啊, 发生了什么?”
沈岫便“啪”地一下拍他脑袋,然后手中真气一动,化作无形无色的薄膜覆盖着自己的身体。穆星河还要再皮一下,却发现明明手要接触到他的长发,他的感觉仿佛只是摸到了一片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