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71)
那人提灯而出,白衣胜雪,那一袭月白外袍就宛若青天覆雪痕。他发如鸦羽,眉如墨画,倦倦然抬眼望来,那眼神宛若冰下之水,唯独眼角一滴泪痣给他添上夺人丽色。霜凄万木,他立在寂寂秋庭之中,是天下无双的姿态。
实沈此刻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下意识地缩了起来,过了许久才探头一望,却只见庭中树木摇落枯叶。
他昏昏沉沉地离去,一时也想不清楚自己是否就在梦中。那应当不是穆星河,因为说那个大师是有着英俊夺目如同日光下的宝石一样的好相貌,但他所见之人却是如同雪覆春原,月照千山。
约莫是几个寤寐难眠的夜晚之后,他再度爬上了那个院墙,但就连石灯笼的火焰也熄灭了,屋门敞开,依稀可见有些空空荡荡的房间。
第二日他才知晓,那院子里的人已经离开了阮城。
那院子许久空置在那里,后人或许会知晓那里曾经居住过一个曾惊才绝艳在新匠人心中如同启明星一样的人,最后却也不过埋首道学归于沉寂。又或许在某本札记里,能见过一段关于这个人和这个小院的旖旎而禁忌的猜想。
穆星河和沈岫的确已经离开阮城,倒不是为了什么,是沈岫感受到关外有所异动,而穆星河的境界稍微能够稳定下来,恰好可以去做些事情。
帝国以高山为界,翻越高山,便是一片广阔的高原。穆星河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夜幕已深深降下,乌云密布的夜晚,并不适合赶路,因此也便停下脚步。沈岫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是比之前气色要好一些,并没有之前那般触目惊心的虚弱感了。环境如何似乎对他影响不大,他随时随地都能沉入自己的境界之中,见穆星河停步,也就停下来进入冥想,穆星河也寻了块巨石,在那之后盘腿修炼起来。
当他感受到异动睁开眼睛之时,映入视线的是几双幽绿的眼瞳,带着刻意放轻的呼吸以及一触即发的杀意。
是野兽!
不……灵气内蕴,这是妖兽!
穆星河常年在野外行走,自然知道他的夜宿会碰到什么事情,因此也一点都未曾慌张,真气宛如风暴在他手中聚集,他的术法即将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术法出手的一刹那,那些妖兽的头颅上溅出鲜血,鲜血喷射到了他的脸上,却是带着十分的冷意。穆星河定睛望去,妖兽已经是嘶吼着轰然倒下,几道冰凝成的棱刺刺穿了妖兽的头颅,便连鲜血在寒气的影响之下都瞬间凝固。
穆星河无暇多看究竟是谁出手,又有一声低沉的兽吼自他身后传来——竟还有妖兽是漏网之鱼!
他的术法瞬间已经出手,地面掀起一阵旋风,直向声音的来处而去,妖兽被风掀起,风带细刃,将空气都染成了血色,然而他却能看到妖兽将口一张,竟有骨刺带着金属的冷意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
虽是意料之外,穆星河却已迅速反应过来,手中忽然生出一把青霜笼聚的扇子,扇子一展,扇骨将骨刺尽数挡下——
风声停歇,地面上一地妖兽的尸体。
穆星河这才有时间去观察周围的形势,沈岫其实早已醒来,神色平静,站在一旁,他身上也没有任何真气波动的痕迹,可见方才并非他在出手。而远处一个枯瘦的身影立在石上,鬓发凌乱,隐约可见是个女子,穆星河目力很好,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个他曾以为已经去了京城或者其它地方传道授业的女先生。
女先生也认出了他,声音低哑,因为抑制着什么几乎要撕裂一般:“为什么?”
她疾步向他走过来,双目陷在黑夜的阴影之中,看不清其中情绪几何。
穆星河没有回答,她便再问一遍:“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方才穆星河的出手,很明显就暴露了自己本身就会术法的事实。但是穆星河的确不但什么都不做,甚至往另一个世界更踏一步。
他蹲下身来拾起先前妖兽射来的骨刺,灵气内蕴,比他想象中气力更盛。他一早就从传言中听闻这些妖兽有些邪力,如今一看,却比传言中更甚。
他看向女人的衣角,染着斑驳的深色血痕,是经由许多次战斗所染上的痕迹。穆星河挑了挑眉,说道:“我以为你去了京城,将术法传承了下去。”
可她却没有被穆星河的话语转移注意力,依然问道:“为什么?”
穆星河叹了口气,答道:“因为我没有办法,世界的规律是这样的,术法总有一天会消亡在这里。”
女先生的声音越发低哑,带着奇异的执拗:“修大道之人,为求长生打碎枷锁,向来不信命。”
“我并不缺乏和命运抗争的勇气,”穆星河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但我不能确保我可以对其它人的人生负责任。”
就好似那一日他见到的那个孩子一样,他能确信那孩子是真的受术法吸引,真的有天赋在身,他可以悄悄教他术法,让他带着自己的见解去探寻那个世界,但是没有用,穆星河如今命运未卜,不能保证能够将他从这个世界带走,那么只能看着他背负着一身要被时代淘汰的能力寂寂度过一生。
这个世界的气运,不在他们这些人身上。
女先生一直倔强地仰着的头慢慢地垂下来,点了点头,而后看都没看他们,转身离去。
“喂!”穆星河却是不依不挠,喊住了她,“这些兽类挺厉害,是你一直阻它们在关山之下吗?”
女先生的脚步忽地停顿下来,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少去平日的冷硬,变得如同风中的叹息:“……这一身术法,总该寻求一些曾经来到这个世界的价值。”
她少女的时候骄傲叛逆,自负本事,年纪稍长,想要求得外界对自己的肯定,却是一无所获,她想开宗立派传承术法,终究无人应和。最后她被磨去一身棱角,低头去寻求一线希望,却还是处处碰壁。
一身本领,到最后竟是无处容身。
她如今走在兽丛里,踏足鲜血中,或许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做过什么,也不知道她何时死去,但对她而言,或许合该如此。
她竟意外平静。
穆星河看着女先生慢慢远去的身影,侧头望向一旁的沈岫,眸光在夜风中波荡不定:“大佬,你说我是做错了什么了吗?”
“魔修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事情,”沈岫的长发在夜风中被拂乱,他望着远方,像望着无法被预示的未来,“他们杀人,放火,背叛,利用,但他们觉得一切都未曾违背自己心中的准则,无痛无悔,因此走向与世间道德相悖的道路也可以得以长生。世间修炼向来如此,魔修也好,道修也罢,但求寻到自己的‘道’,自己便能得之以理。旁人不可置喙。”
穆星河沉默片刻,忽然抚掌一笑,眉目间又恢复原本的明朗:“是,大佬你早已做出了你的选择,我也该做出我的选择。”
他遥遥指向高原尽头的雪山:“走吧,我们去完成顾婆婆的托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叫我先帝的地雷,感谢沈廿九的地雷~
第218章 六出崇花
距雪山越近, 妖兽们便越是狠戾。他能感受到妖兽们躁动的根源在于前方那遥远的雪山, 灵气最盛之处, 应该也是那座雪山。
穆星河真气受到限制,使用术法必须克制,毕竟每超过限制一分消耗的都是他本身的真元。阴阳师系统倒是终于可以正常运行了, 只是他新得感悟,强行练手,便不打算启用这个又给了他一只酒吞的系统。
既无高强术法, 也无式神助阵,他这一路上来得并不简单,衣裳染满了血迹,身上都被刮破好几道, 脸上也带着伤痕, 他却是神采奕奕地,一路向前迈进。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对于术法有了一层更深的理解,虽未能见到全效,气息的流转,真气的把握也已是到了更高的境界,这个世界并不能发挥出来, 但并不妨碍他满心喜悦地体会。
沈岫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不管穆星河是战斗还是受伤,他都未曾说过一句, 只有在穆星河偏离了方向的时候才将穆星河拉回来。从这个方面来说,沈岫是很标准的云浮弟子, 从来不过多干涉他人,保持一种冷眼观之的距离感,听上去有些冷漠,但穆星河喜欢。
他们一路行之,终于抵达雪山。一进到雪山的领域,天空便有雪花不断飘落下来,微弱的真气凝聚在雪中,消解在穆星河的手里。他拂开雪花,回过头去。
彼时沈岫正拂开一条盛满雪的枯枝,雪花簌簌落在他袖上,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仿佛在思考是自己拂去还是用术法消除,察觉到面前的人脚步停住,便抬起头来,雪光映照在他眼眸里。
面前的少年人朝他一笑,那双流转琥珀光泽的眼睛在雪光中便分外明亮,好似藏着日光,藏着春风,热烈又温柔。
那样的神情叫沈岫觉得有些陌生,却也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习惯。分明是无害的,他那经久训练出的敏锐直觉却给他道了一声危险。
而少年那笑容却一无所知一般绽放开来,拭去他身上的乱雪,歪了歪头,说了一句叫他心中微妙感觉顿时四散的话语:“你这个袍子不好,该顺手做个兜帽啊。然后露出下半张脸,哇——”他顺手要解下自己的外袍:“要不用我的套在头上?”
又在胡说八道。
沈岫懒得理他。
穆星河并未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遭到大佬的冷遇之后也不过习以为常地转移话题:“我感受到神兽的所在了,大佬你还记得顾婆婆要找的是什么部位吗?”
“生于寒山,天降乱雪,是为六出崇花,”风声夹着雪花仿佛一把把刀刃向人袭来,沈岫的声音在风声中依然明晰,“传言六出崇花一族乃为是雪神腾六之御使,代代作为灵兽使唤。因此亦有雪神之力,善御风雪。顾婆婆想要的是六出崇花额上六出之印。”
穆星河听着声音,脚步渐渐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前方,眼睛微微眯起来,低声说道:“我好像看到目标了。”
在参差枯木与覆雪之中,有一个通体覆盖冰霜的女子模样的生物伏在雪中,它身形巨大,可比巨木,身体由冰霜凝成,曲线毕露,有着冰冷的反光,就好似一个有呼吸的雕塑一般。上身仿佛未着片缕,下身好似披戴冰霜之裙,与雪地融为一体。它面上只见轮廓,未有神采,额上有散发着冰寒气息的深蓝印痕。它身形开始站立起来,浑身的雪纷纷落下,伴随它的动作,整个雪山都开始震颤。
四周的灵气一瞬间都被搅乱,他后退一步,清晰地感受到有许多眼睛在望着他。而就在他确认不久,无数雪花从地面涌起——不,那不是雪花,那是无数雪白的飞蛾!
飞蛾扬着磷粉,带着奇异的香气,一齐向他涌来,好似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要将他包裹住!
变故来袭,穆星河无暇思考该使用什么式神,也无暇唤出法宝!
但术法几乎已经印在他的心中,感受到变化的一刹他的术法几乎是不禁思考地出手了!
旋风卷起白雪,带着无比的力道,树木摧折,风声夹着断裂之声,将飞蛾一齐卷起,依稀可见地面褐色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