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41)
此处斗兽场,并非野兽相斗,而是人兽相斗。
达官贵人手上杯盏轻交,气定神闲的模样,然而双眼之中的灼热与兴奋却是泄露了他们的真实心境。
穆星河望了望,斗兽场中,狮子身上满是裂开的伤口,朝与它对峙的人低吼着,那人同样血肉淋漓,双手握着锥刺,以十分防备的姿态与狮子周旋。然而电光火石之间,狮子一跃而起,咬住了他的喉咙,他已反应极快,举锥刺向狮子,然而狮子的利齿已然撕裂了他的脖颈,头颅连着血肉与身体相分离。
看客们发出如雷的叫好声。
却见那狮子好似不能满足一般,扑向场地之外,围栏仿佛也难以阻挡它,不断震颤着。穆星河望过去,狮子发出声声低吼,眼若充血,皮毛还带着方才搏斗的血水。看客们见得此变,十分慌乱,斗兽场中尽是嘈杂之声。
此刻却是一个干瘪瘦小的男子从小门走向场地,他的鞭子空挥几下,那狮子竟然乖乖从围栏旁下来,匍匐在他脚下。一个小童怯怯在门后望着。
一个斗兽场仆从低首向看客解释道:“畜生食人,狂性大发,叫贵人惊扰了。斗兽场中备有驯兽师,断然不会叫它们轻举妄动。”
看客惊魂甫定,却还是作出从容神态,笑了笑,说道:“你们的驯兽师的确本领不凡。”
“那可不是,驯兽师都是祖传的秘技,从小与野兽打滚练出来的,你瞧后面的那个孩子,才六岁,就要来见识了。”
仆从一路往上,引穆星河走向的并非属于看客的座位,而是斗兽场的最高处。
高处站着一个人,仆从低首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那人微微转过头来,穆星河看见他须发皆白,是飘然若仙之态,但眉目隐含威严,是历经风霜雨血才能留下的杀伐果断。
然而他看见穆星河,却是展颜笑开了:“小子啊,听说你老爹进不了城?怎么样,做当家的应付得来没有?”
这位是斗兽场的主人,同为类似势力,穆星河本以为会有些仇隙在,可从语气来看,他却是与少主一家十分熟悉。
穆星河不动声色,依旧是纨绔模样,回道:“不难啊,该怎么花钱还是怎么花钱。”
他在看着穆星河,穆星河也在看着他。真人与死魂其实差异不大,每个人都在沿着自己的生存逻辑行事,这个世界容纳了他们的逻辑,无论何事他们都有自己的应对之法,反倒是真人会因为怀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目的而显得格格不入,穆星河想观察他在真人与投影之间的裂隙。
但穆星河失败了。
无论是暗示最近的形势,还是谈及斗兽场本身,他都没有受到任何外在逻辑的影响,完美契合他本身的身份。
他甚至有和所谓少主父亲交往的记忆。
穆星河话语说尽,微微一笑,拱手告别。
待到走远了一些,穆星河才压低声音对扮演了半天面瘫护卫的钟子津说道:“他不是。”
钟子津看着他,等待他的分析,穆星河也很了解自己的朋友,说了下去:“他没有破绽,他的业务熟练,行事也是一个斗兽场主人应该有的行事,思考方式也是为了斗兽场与自己的利益,而非排除异己……”
钟子津想了想,忽然说道:“既然如此,你此番前来试探,遭人注意该如何是好?”
他们缓慢往下走,即将离开斗兽场,越往下,越接近厮杀的中心,越往下,血腥气便越浓郁。
穆星河别过头去,回答钟子津方才的问题:“也不会,少主虽然是个没怎么管事只会吃喝玩乐的少主,但并非是没有脑子。京城如此形势,又有可能的性命威胁,既然斗兽场算是同行,少主的父亲与斗兽场主人是故交,少主寻求类似的势力合作或是庇护是很符合身份的事情。”
穆星河走出斗兽场,天光重新回到他的视野之内,车马辚辚,扬起尘埃,街边小贩叫卖着,外头依旧是一片繁华平和景象。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这一次虽然没有暴露,但总归还是白走一趟。飞云山庄的“势”可以借的力本就不多,旁人选择吞噬敌手变得更强,他却依然在寻觅可以吞噬的对象。若不能找到一些可以稳定吃掉的对象,自己就会变成他人的猎物。
穆星河带着钟子津逛了一圈,依然是利用他丰富的经验,从别人的酒缸、店铺的佛像背后、戏班的道具翻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丹药,其中三分之二落到了钟子津身上。——有钟子津还是很好的,像淘米缸这一类作为少主无法办到的事情,作为小弟的钟子津却是可以不引人注目地去做。
今日穆星河还搜到了一枚玉佩,本身他以为那是他人遗落之物,几乎忽略,后来发觉它身上尚有灵气,才拿了起来。而后仔细探寻,却无法察觉是什么作用——可能唯一的效果就是让穆星河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法宝法器可以拾取以增强实力。
一日过去,夕阳西下,他还牵着一匹新买的马,驮着各种各样因为京中混乱形势而抛售的文玩宝物回到府中。
管事在府中等待已久,兢兢业业向他汇报今天穆星河吩咐之事。
“……京中门派势力,除飞云银庄与斗兽场外,还有一处是深藏财富所在。二十年前,曾有朝廷赈灾银两失窃之案,至今仍无定论。但实际上,有传言说那些银两都被‘白玉骨笛’玉照京所拦截。白玉骨笛是蘅芜庭之主,那些银两,或许就在蘅芜庭之中……”
“蘅芜庭是正道魁首,久居京中,或许就是为了寻觅机会,联络官府之人,暗地里处理这批官银。”
穆星河沉吟半晌,在蘅芜庭所居之处,画了一道圈。
然而未等穆星河与钟子津一探蘅芜庭,第二天早上,除了疫病不断往京中渗透的消息以外,小厮的“不好了少主”还带来了一项新的内容。
——蘅芜庭一夕之间覆灭了,满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叫我先帝的地雷~
其实在最近我身上发生了一件非常悲惨非常痛苦的事情,我上周跟猫打架,祸及显示器,显示器磕到硬物直接坏了。然后我带着死亡一般的平静去买了个新的,没用几天猫啃显示器,新买的显示器又宣布GG了。
现在内心十分痛楚又十分难以置信。
第195章 红袖
“蘅芜庭……这就没了?”
当天清晨穆星河在院子里东敲西挖, 还很暴殄天物地把古玩上的丹砂碎玉刮下来埋入地里, 美其名曰拥有了新的园艺爱好。
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连土都不记得埋。
一夜之间, 雷霆手段,穆星河自愧不如。
管事递交给他一本册子,是他之前要调查的内容。他拍拍衣摆接过册子, 翘起二郎腿坐着随便翻了一下便合上册子,放入怀中,对管事温声道:“连夜整理, 辛苦你了,今日便休息一日,赌坊不必开门。”
管事怔了怔,穆星河的心思却不在他身上, 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是他一贯思考时的反应。“那些官银没有内应的确不好消化,蘅芜庭乱用这笔钱,上头不高兴了……”穆星河慢慢说着,“现在蘅芜庭没了,定然有人去拾荒或者去调查,可惜也会有人暗中观察谁会出现。管事, 你也找个人看一下, 回头同样整理成册。人家想守株待兔,我偏不去, 做到灭门之事的势力惹不起惹不起,狗命要紧!”
旋即穆星河站起来, 招呼钟子津:“京城锦绣繁华的日子不多了,趁我还有钱,怎么也得享受享受。我们出去一趟。”他一把勾住钟子津的脖子,漫声说道:“来来来,我带你见识一下有钱人的生活。”
钟子津莫名其妙:“昨天不是见识过了吗?”
结果他这一带,就把钟子津带到了大人的世界。
所谓大人的世界名叫红袖楼,据说取自红袖添香之意,但穆星河却觉得那怕是满楼红袖招的意味,因为他一到来,就有姑娘袖角飘飘,一张带着浓烈香气的帕子落到他脸上,姑娘声音甜腻:“少主,不来瞧瞧蝶儿吗?”
随后是一个茁壮妇人殷勤迎出,笑道:“少主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非但蝶儿想念得紧,染烟也同我提过您呢……”
钟子津看着莺莺燕燕,颇不自在,压低了声音,问道:“染烟是谁?”
“不知道,”穆星河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不过看语气多半是花魁。”
他和钟子津咬耳朵完毕,扬眉问道:“染烟姑娘何在?”
老鸨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染烟身体抱恙,晚些我再吩咐她招呼公子,楼中的姑娘,可还有公子能看上眼的?”
穆星河望了一圈,他们其实来得尚算早,还没到达官贵人们来青楼享受温香软玉的时候,姑娘们也是睡眼惺忪,楼中一派混乱,有暗戳戳整理衣衫的,有从楼上急急奔落迎接贵客的,远些纷杂的琴声里隐约能听闻吊嗓子的声音。
穆星河指着一旁一个睡眼惺忪忙着扶正玉簪的白衣女子:“就她好了。”
穆星河包下了红袖楼最高处,那里四面通风,无窗无门,极薄的白纱垂于四周,适合风雅而不适合风流。
钟子津瞧见这里的环境后隐约松了口气,不知是否是因为可以避免目睹人类的交配。穆星河只吩咐白衣女子为他倒酒,也没有半点要交配的意图。他看着白纱外的风景,赞了一句:“风光的确不错,便是在京中,这座楼的视野,也是数一数二的。”
白衣女子不大爱笑,声音有些低哑,就算接待客人,也是有些恹恹的:“品酒赏景,岂非乐事?青果,上‘十九年香’。”
那个名唤青果的丫头低身唤“是”,缓缓下楼。
但她所去之处并非酒库。
她低下身来,恭敬道:“来人是飞云银庄少主,没问什么,只说要赏景看花。”
青果面对的人却也并非老鸨,那女子眉如远山,发如寒夜,口若朱丹,双瞳剪水,情思如烟笼在她眉间,似愁非愁,一袭红衣却如欲燃之江花,给她染上似是而非的艳色。
可她的目光却是出奇凌厉,几乎要把这艳色破坏殆尽。
“……罢了,不管是不是,杀了便没有疑问了。”
穆星河把酒杯轻轻巧巧一推,笑道:“干喝酒却不算什么乐事,不若你我对弈一局?我下得好,你喝一杯怎么样?”
其实压根没有这样的规矩,好不好也就是听穆星河自己扯而已。然而这个美人实在扯不过穆星河,一局终了,美人已是醉倒,丫头识得眼色,悄悄退出。
穆星河看着人把门落上,他的神色大概因为赢了一局而轻松一些,瘫在椅上,晃了晃手指:“蘅芜庭的事情,你猜是谁做的?”
穆星河风流的时候,钟子津一直沉默地抱着剑当自己不存在,但他听到话反应却很迅速:“肯定不是月照残阙,杀手善取人首级,却未必长于屠人满门。”
“是……杀满门有武功之人,需要组织,需要力量,且恐怕是难以估测的力量,我当然没有——所以今天出门我还没有遇袭,因为他们暂时没有理清关系。斗兽场也没有,月照残阙不行,重楼凤阁长于天下消息、奇门诡术,而非武功,那估计更不行,剩下的江湖门派只有极乐宫,听说那里全是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