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83)
“大佬居然用的是魔功。”穆星河感叹了一声。
“道法需得宁定心境,剑法需要破除万物之心,”沈岫淡淡道,“魔宗之术,忿然之时最为酣畅。”
穆星河从他文绉绉的话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生气了?”
“要生气,”沈岫看着他,昏黑的夜里,他的眼眸却好似含着三月的春水,“我答应过你。”
那声音落在这个满是血腥的沉沉秋夜里,却有着别样的宁定。
穆星河只觉呼吸忽然停了一停,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住沈岫,又问道:“为什么生气?”
沈岫下巴微抬,看了看地面上昏阙的晏确。
“你曾想同他做朋友。”
穆星河语塞。
他感觉有无尽的海潮向他涌来,温暖而轻柔,却是无声无息将他完全淹没。淹没他难以启齿的倾慕,淹没他不知所措的年少青涩。
良久,他才道:“我的确是想过以后可以请教很多奇奇怪怪的术法的。不过,有人替我生气,我果然就不会生气了。”
穆星河几刀结果了那个鸟兽,虽然他也不过是捡了个尾刀,但由他击杀,该来的奖励却也没漏——六星御魂、SSR召唤券还有两片不知是何用意的两面佛碎片。
穆星河这回倒没急着抽卡,他心里被许多别的事占据着,晏确、寻宝的下一步、沈岫忽然提起的天道与系统……还有沈岫本人。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春天里忽然下了一场雨,四面都朦朦胧胧的,他却觉着不久过后就放晴,心里因为这种不着边际的猜测而高兴,一脚深一脚浅就想跨着水泊去往远方。
他抬了抬眼,看向沈岫。沈岫的神情很寻常,淡淡望着满是枯枝一片昏黄的远处,他心中那点期待又悄悄然沉了下去。沈岫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低头问他怎么了。
穆星河思绪迅速一转,只说此间事情已了,也该下山了。
他下山的时候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同沈岫说着:“晏确之前跟我们说的线索有问题,我大致能猜到真实答案是什么,只是如今去寻宝并不是个好主意。”
因他这回寻沈岫受过伤、来得急,完全没记路,如今是沈岫走在他前边带他离去,沈岫听见他的话语,微微停了停,侧过脸来看他:“何解?”
“因为我们夜里出行的凭据是想要利用时间差去争夺,但如今耽搁了时间,凭我们对这里的理解也未必能比别人快,不值得费这个力气,”穆星河说着便笑了起来,眼睛明亮,“既然我们拿不到,那也不要让别人好过了,我就想办法传信,传得人尽皆知,让他们抢去。反正关于你的力量还没有线索,那世界越乱,我就越开心。”
总归是于他而言混乱比得到什么东西更有吸引力的。
沈岫睨他一眼,问道:“你不想要?”
“什么话,”穆星河理所当然道,“那不过是个中品金丹而已,我要结成金丹,那肯定得是个极品金丹。”
于是沈岫眉眼里那些凛凛然的冷意渐渐柔软了下来,化作几不可察的柔软笑意:“金丹只分上中下三品。”
穆星河于是便笑开,口中又是乱七八糟什么的“我是极品金丹第一人呢”这般那般。天色将明,他们的身影被吞没在曙光中,伴着枯叶破碎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这一天废城里外都飘起了雪。
这仿佛不会结束的属于枯萎的季节本不会下雪的,下的是雪片一般的碎纸。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月在石间,鹿饮溪上。猿留白云,熊升叶间”。
会前往此处寻宝的向来对自己手上的功夫和脑子有所自信,瞧到这样的讯息立时便想到这之中必定藏着玄机,又因为不知对方所图为何而有所犹疑。
但更为敏锐的人已经找到事件的根源并且采取行动了。
石室内灯火煌煌,那人一身黑衫,头戴兜帽,整个人便仿佛陷在阴影之中。他嘴角显现出一丝冷笑的弧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的下属闻言,恭敬问道:“主上此话何解?”
“这是有心人送我们关于起死回生之药的线索,”被称为主上的人身形瘦削,抬起手来的时候,袖子上的恶鬼图纹若隐若现,诡秘而阴森,“那帮老秃驴昨天被人闯了塔,今日一早便消失泰半,定然是昨日他们见到了什么。如此情形,恐怕是秃驴们得了好处,败落那一方悄悄逃走,又不甘心如此,便寻了这个法子告诉我们。”
下属犹疑道:“那……倘若是他人是意欲渔翁得利,或是设下陷阱呢?”
“我不是世上最聪明的人,”黑衣人散漫地往身后一靠,信手扬起纸片,纸片落到火中,刹那便成了灰烬,“我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得到,那么多强者汇聚在一个事件中,就算是幕后主使者,怕也未必能控制住局势。”
“更何况……”他将兜帽除下,望着顶上凹凸不平的石壁,那双眼竟然是灰白的瞳仁,只有瞳孔的一点黑色,“废城不会存在太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停更到下周四,中间有更新一般是修文。
第228章 风雪夜归人
废城永远是深秋的景象。白日是天高气爽, 碧空无垠, 及至夜里, 却是乌云沉沉,风卷夙夜。
就是这般的深秋季节里,两场雪改变了一切。
秋日本难得有雪。
第一场雪其实并不是雪。
是纷纷的纸片飘扬在高空中, 顺着突然而至的风上下翻飞,远望就像下了雪。
那场‘雪’之后,占山为王的田园牧歌时代提前结束了, 厮杀与混乱忽然而至,从城里到城外都不得安宁。联盟与倾轧、背叛与死亡,种种过后人们终于寻到了纸条上所指宝物隐藏之所。
可那并非宝物,也没有那个传说中气质温雅的男子在等待他们, 只有一坛酒。
但仅仅是一坛酒就能叫人们再起争夺, 在刀兵止息之后,他们却瞧见了一个人,那是一个青衫落拓的白发刀客,大剌剌倚在山石旁,他眼中好似没有这些重权在握、绝世武力在手的人,兀自举着酒坛子, 大口饮酒, 纵声高歌。
临了将那酒坛子一摔,大呼一声痛快, 而后扬长而去,竟是无人能阻他一分。
众人愕然之际, 却有人笑着离去。
他说:“……原来醉生梦死之醉,便是醉的本身。”
那是一个目光明亮笑容有些懒散的年轻人,未曾完全褪去少年的形貌,轮廓却是有些锋利起来,如同日光下的刀刃,初初开锋,明亮夺人。
第二场雪离第一场雪很远了。
废城已不是众人向往的寻宝之地,能轻而易举到手的早已被人夺走,而艰难险阻重重的,在人们的血肉祭炼下,也已所剩无几。每一日都有人因争夺死亡,非是抱着必然寻获秘宝之心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废城,再无音讯。
而那一场雪就是在这时候落下的。
换了平时人们大抵只会叹一声天气无常,但此风声鹤唳之际,人们却是不得不防。
他们素日里的战斗经验和对情势的直觉是有用的。那些不信邪的人走入雪中,习惯性地用术法挥落雪花,却不想被这看似轻盈的雪花捅了个对穿,雪花如同热铁,他们的身体却如同薄冰,他们就在雪中像雪一样慢慢消融。
这一场雪比每一次争夺都叫他们恐惧,因为它没有缘由,没有来处,好似也永远都不会结束。
大抵那些自负修为与地位的人之前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窝在废城一个客栈躲雪。
那是一个很好的客栈——如果在当年。
若废城不废,这个客栈大抵也会是汇聚六洲往来之人、游子们都能叫出一声名号的大客栈,但此处毕竟已是废土,即使客栈可以看出陈设大气物品俱全,也难以掩饰其中破败,连牌匾都被磨损到看不出字来。
客栈亮着灯火。
灯火投射着客栈中人的身影,男女老少,黑色的影子一道道的,显出些许诡秘来。
原本当是见面即便不打起来也会立刻相互退避、少有寒暄的人们,此刻却是如此平和地坐在一个客栈之中,听着窗外的落雪与风声。
“格老子的,不知还要在这破客栈待上多久。”说话的人留着络腮胡,虎目生威,一点都不像修道之人,可他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武门之主,他来时带着一群门人,却在一路上纷纷死去,独留他一人,这些经历却未能给他添上压力,他坐在这儿,便好像普通的旅人一般抱怨起来。
“破客栈?”应声的是坐在柜台上的女子,她意态悠闲地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露出纤细莹白的脚踝来,她的手指也是葱白的,微微掩住红唇,轻声便笑了起来。她笑罢,眼波盈盈看向那汉子,语声千转百回的,分外动人:“——你可知道,这客栈前身为何?”
她姿态随意乃至有些放荡,眉宇间却有种天然的娇怯,两相结合,原是酿成了叫人移不开眼的风情,只是如今,却没有谁多看她一眼。能来到客栈的人手底下鲜有没有几分本事,既然有本事,那自然有名头,有名头,又焉能不互相认识?
此女名字他们不记得,却能清楚记得她的名号:碧落妖女。能力高强的女修真者向来以仙子为称,能冠上妖女的名号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她早年以双修为名,将修士的骨血功力全数纳为己有,待到后来她已经不需要再寻人吸食,行事更为嚣张随意。
但纵使如此,也是有人好奇之下与她搭话:“那碧落你知道是什么客栈?”
碧落轻轻一笑,玉指轻叩,发出清晰可闻的声响。
“白灯笼,朱酒碗,红烛有香,明炉无火,铁算盘里藏利刃,破铜炉里隐纹章,”她摇晃着算盘,算珠声音清脆,“这是衡明客栈啊。”
“衡明客栈!”
众人咀嚼着这个名字,神色不禁凝重起来。衡明客栈对他们来说便是一段故事,那段故事里无数英雄在这个客栈往来,客栈风姿绝世的老板娘周旋于各种客人之中,任是哪方豪强都无法损坏这个客栈一分。
但无论什么故事,都有落幕之时,衡明客栈的故事结束在一场焚天大火之中,红颜白骨,英雄成灰。
叫他们神思不属的却并非是那些传说。
“衡明客栈不是在那大漠黄沙之地吗,这里分明不是,小女娃你糊弄老子呢。”络腮胡拍着桌子说道。
碧落闻言笑意却更是欢畅,应道:“可是呀……既然了无大师的渡业塔能在此处,衡明客栈又为何不能?”
客栈原本还有小声谈论的声音,如今却开始陷入漫长的沉默。
他们想起的并非只是那座佛塔,而是先前他们从些许细节中的得知的其它处所的原型。
渡业塔、金蚕阁、狮子府、不灭地牢……那些原本不该在这里的许多地方都汇聚在废城之中,如今想来它们的共同点不是什么宝物汇聚的遗府,而是它们的主人,或者其它留下传说的绝世高人都曾死于此中,那些都是……英雄冢!
甚至包括此处,整个死城,都极有可能是英雄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