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362)
鸣寒笑了声,“我没这么说,但我这人向来比较冷血,从来不相信什么发小情谊、兄弟情谊能永恒不变。”
梁岳泽摇着头坐下,“一个个的,都来试探我,却没有一个人肯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的家人才是当年的受害者?陈争暗示我,当年的凶手已经有眉目了,却不肯透露线索给我。你也一样,想让我知无不言,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鸣寒略感意外,梁岳泽这是失控了?
“也好,也好。”梁岳泽扶着额头,眉眼被阴影挡住,“你们既然怀疑我,那就把我云泉集团查个底朝天,最后再让陈争来给我解释清楚!”
鸣寒走到梁岳泽的侧面,似是要离开,却道:“梁总,你对居南市熟悉吗?”
梁岳泽不解,“去过,怎么?”
“我们查到,云泉集团曾经在九年前投资居南市的明星企业湖韵茶厂,当时湖韵茶厂正在开辟新的业务,制药。”鸣寒说:“现在这两家企业已经完全分家了,湖韵茶厂是湖韵茶厂,南风制药是南风制药。我比较好奇的是,云泉集团怎么会和茶厂药厂合作?你们的业务根本没有交集。再说当年你也还没开始履行你所说的社会责任。”
梁岳泽沉默半晌,“我们家老爷子是湖韵茶厂的忠实顾客,他这辈子品尝过的茶无数,金贵的不少,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我们函省本地的茶。”
说起家人,梁岳泽语气温和下来,似乎非常怀念。他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跟着老爷子生活,老爷子的办公室、房间总是茶香弥漫。他的父母热衷享乐,花天酒地,早就让老爷子失望,他这个长孙倒是颇受宠爱。但他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屡屡让老爷子失望。
后来,被老爷子带在身边的成了梁语彬,他不再围着老爷子转,但那抹茶香始终停留在记忆里。
九年前,湖韵茶厂经营困难,成了被留在旧时代的老人。一部分人想要将它改造得符合年轻人的口味,一部分人想扩展制药业务,双方争执不休,茶厂岌岌可危。
一位茶厂的老领导找到梁岳泽,请求云泉集团的帮助。梁岳泽并不认识他,他却拿出来多年前和梁家老爷子的合照。
原来,老爷子曾经以私人名义造访湖韵茶厂,结交了茶厂当时的几位高层,酒席上,老爷子还保证,今后茶厂如果有需要,尽管向他开口!
那时湖韵茶厂还在鼎盛期,在老爷子辞世之前,都从未有人向老爷子提过要求。
老领导说,湖韵茶厂内部矛盾很多,已经无法靠卖茶盘活了,他和几位同事尝试过不同的自救方法,只有向制药转型,才可能有一条出路。但现实的问题是,他们缺少资金。
因为老爷子当年随口许下的诺言,梁岳泽答应考虑向茶厂注资。经过专业评估,湖韵茶厂搞制药,并非只是最后捞一笔钱,如果经营得当,资金充足,是有可能逆风翻盘的。而云泉集团经过几年耕耘,已经实现涅槃重生,有能力向湖韵茶厂注资。
就这样,茶厂拿到了救命钱,制药业务逐渐走上正轨,茶厂本身也在改革,有了制药业务的反哺,茶厂终于起死回生。不久,茶厂药厂正式分家,如今经营都在良性循环中。
梁岳泽愁眉不展,“难道南风制药有问题?但云泉集团从未干涉过具体运营,也只提供过一次资金。”
鸣寒说:“没,我只是出于个人兴趣,对这件事很好奇。居南市春节期间发生过一连串案子,你应该听说过?”
梁岳泽说:“其中一名死者还是个大明星,霍家和我也打过交道。”
“那其他被害人呢?”鸣寒说。
梁岳泽摇头,“不清楚,我没有太多时间看社会新闻。”
“部分死者是湖韵茶厂的老工人。”鸣寒说:“多的我也不方便跟你透露。不过湖韵茶厂这地方有点邪门,还有几桩失踪案没有侦破。所以呢,我发现云泉集团居然投资过湖韵茶厂,就忍不住多想。”
梁岳泽看着窗外,没出声。
“行吧,今天我就先回去了。”鸣寒客气地说:“又打搅你了,梁总。”
梁岳泽将他送到电梯门口,“你受伤这件事,我很抱歉。”
鸣寒:“哦?”
“凶手是冲我而来,你只是尽警察的责任,去追他。”梁岳泽说:“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你受伤,是被我牵连。”
鸣寒低头笑了笑,伸手在梁岳泽肩头一拍,“客气了,梁总。”
梁岳泽忧心忡忡,“我希望能够早日解除误会,我和你之间的,我和陈争之间的。”
电梯已经到了,鸣寒走进去,转过身,按下1楼,在梯门即将关闭时说,“我也希望,你能坦诚一点。”
梯门彻底关闭,磨砂门上映出梁岳泽的身影,他整了整领带,面容在低调的银灰色中逐渐被模糊。
“什么?”孔兵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要去当诱饵?我不同意!谁都能去当诱饵,但你不行!”
陈争淡淡地看着他,“为什么我不行?因为我不是北页分局的人,不算你的自己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孔兵急了,“就算需要一个人去当诱饵,也绝对不是你!你给我说,这诱饵要怎么当,我去!”
陈争笑起来,轻松道:“你看你,你连这诱饵怎么当都不知道,还要代替我去。小孔,你这不是坏事吗?”
孔兵本来就不淡定,陈争这声“小孔”更是将他惹炸毛了,“什么小孔!你是不是要跟我摆架子?”
“是你不拿我当自己人。”陈争正色道:“我去当诱饵,就这么说定了。”
孔兵赶忙将他拉住,“什么就说定了?我警告你,我不同意!”
陈争叹气,“孔队,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有人已经开始向警方下手了,我这个伤,是他们给与的警告,他们并不满足于警告我一次。如果我们再不出击,就无法拿回主动权,今后会越来越糟糕。”
“正是因为他们还有下一次,所以我才不放心你去当诱饵!”孔兵费劲地表达,“你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我们只是地方警察,鸣寒以前跟我说过,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是因为级别没有到。但你掌握的情报远远比我多,看到的也比我多,如果你出事了,损失比失去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大!”
陈争看着孔兵因为着急而红起来的眼睛,心中动容。他深吸了口气,耐心道:“孔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跟你说客套话,这个诱饵必须我来当,换成任何人都没有意义。”
孔兵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得到,他们这次是冲着我来。”陈争说:“我和其他警察对他们来说意义不一样,那天在我家,那人的目的不是让我死。按理说,这么来了一次后,他们应该暂时从我身边撤退,但没有,我还是能够感受到那道视线焊在我身上。”
孔兵说:“那你怎么知道下一次,他们不会对你下杀手?”
“也许我还有用。”陈争说:“但你要我给你打包票,他们不会杀掉我,我不可能打这样的包票,谁也不能。要掌握主动权,冒险是必须的。除此之外,我还想证明一个猜测。”
孔兵问:“什么?”
陈争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总之孔队,这个诱饵我必须当,不能再让那些人肆无忌惮地行动了。我会尽一切可能保护好自己,剩下的就交给你。”
见他意志坚决,说的也在理,孔兵没办法,只得道:“我也会尽一切可能保护你。”
陈争笑了笑,在孔兵肩上捶了一拳。孔兵本来魁梧耐造,但此时心事重重,尽是没站稳,踉跄一步。陈争又开他的玩笑:“有点儿虚啊小孔。”
孔兵臭着脸,“外地人,去去去!”
陈争这个外地人背着手走了,一出分局,那种被视线黏住的感觉又来了。陈争知道,这一方面是因为的确有人盯着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精神已经高度紧张,感官被无限度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