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211)
支路开始出现,此时没人知道哪条支路能够连接真相。
“你都提出复仇这条线了,还是暂时沿着这条线来走。”陈争在线索墙上涂改,“张木在死之前把张易楠的名字给何云超,并且请他帮忙报仇。这里有个疑点,就算何、张两家关系不错,何云超也没有必要答应。何云超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他这个名字为什么不能再用?张木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他知不知道张木和罗应强真正的恩怨?”
“等一下。”鸣寒说:“张木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怎么忽然想要复仇?会不会是罗应强做了什么刺激他的事?”
陈争抱着手臂,思索道:“多年不曾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敌人再次出现,比当年更加盛气凌人,言语间极尽羞辱,将张木心中的恶魔彻底激活。当时张木其实并不是一个人,何树友就在他身边,是他们两个人一起面对张木。”
鸣寒仿佛被陈争拉入一段不一定存在的对峙,不由得道:“然后呢?”
“罗应强将何树友杀了。”陈争语气越来越冷,“这可能只是意外,或者罗应强想杀张木,但因为某个原因,死的成了被莫名卷入的何树友。”
鸣寒说:“这就是张木和何树友失踪的原因……他们不是主动离开槐李镇,而是被罗应强杀死?”
陈争思考得太深,有些头痛,这个假设和现实有矛盾的地方,因为不止一个槐子村的村民说,张木在离开之前和他们打过招呼。那么死亡就不应该是突然发生的,何树云是什么情况不论,至少张木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不对,有问题。”陈争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鸣寒却握住他想要擦拭白板的手,拿走刷子,“后面这一步有问题,不代表前面的假设也是错的。”
陈争回头看着鸣寒,“嗯?”
“张木和罗应强确实发生了某个冲突,何树友可能在场,也可能不在场,我觉得何树友不在场的可能性更大,原因后面再说。”鸣寒道:“这个冲突到底是什么,现在已经不可考,假设当时罗应强并没有伤害张木和何树友中的任何一个人。”
陈争立即反应过来,“对,冲突存在,但伤害不存在,这就和他们主动离开村子吻合了。”
鸣寒点点头,“张木掌握的信息远远多于根本不在现场的何云超,他要利用何云超来帮他复仇的话,最方便利用的就是一个人的愤怒和恐惧。”
陈争低喃,“为什么而愤怒,为什么而恐惧……”
答案早已露出狰狞的面容。
“何树友在张木家中干了多年,这个老实巴交的人应当相当信任张木,这份信任也影响到何云超,至少他不会认为张木是坏人。”鸣寒往下说,“张木的计划,我来猜测一下,那场和罗应强的冲突启发了他,并且他手上可能拿到了什么代表罗应强的东西。他利用何树友对他的信任,杀死何树友,这对于一个能对小孩痛下毒手的人来说,过于简单。然后他假装惊慌失措找到何云超,让他赶紧离开,不然就会有杀身之祸。”
“何云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张木的恐惧轻易感染了他,他问,木叔,我爸呢?我爸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张木这才像是被他催促一般,告诉他‘真相’——你爸被罗应强,那个罗大老板杀死了!你赶紧离开,他不会放过你!你的名字暂时不要用了,用我孩子的,他叫张易楠。”
陈争说:“何云超可能根本不知道罗应强和张木之间发生了什么。”
鸣寒说:“是,他知道的只是张木告诉他的——我们和罗应强发生了冲突,你爸被他害死了,我也命不久矣,你一定要活下来,藏起来!他不会主动说出复仇,但这才是最要命的,何云超看到父亲的尸体,看到某个代表凶手是罗应强的东西,整个精神都崩塌了,当他振作起来后,复仇就成了他活着的目的。”
办公室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显然是个大胆的假设,而在当事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的现状下,很难核实假设是否成立。
少顷,陈争说:“我懂你意思,你说何树云不在场的可能性更大,因为罗应强当时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人。所以当何云超以张易楠的身份接近他的时候,他无法推测出何云超的真实想法。他可能只能经过调查何云超,发现何云超的父亲给张木工作过,何云超接近他是受到张木的指示。”
鸣寒松了一口气,视线落在娄小果的照片上,“何云超一个普通人,很难接近罗应强,但当他知道罗应强喜欢男大,他有了主意,而这时娄小果又恰巧开始钓他,他正好利用娄小果,来学习怎么勾引男人。”
线索似乎连接了起来,但何云超非但没能报仇,反而把自己的命也赔了进去。不止是他将罗应强作为目标,藏得更深的人早已盯上了他们。
陈争说:“何云超的目的也许不是让罗应强死,他和罗应强的包养关系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他有的是机会动手。他可能想要找到什么证据,让罗应强身败名裂,所以才会耽误那么多时间。”顿了顿,陈争按着眉心说:“如果能找到张木,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鸣寒抱起双臂,“我还是认为,张木可能早就死了。有什么推动着他不惜再杀一个人也要引导何云超帮他复仇?外在的动因肯定是罗应强,那内在的呢?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活了。在死亡面前,有的人会被疯狂蚕食。”
陈争沉默,视野中大量线条、箭头杂乱无章,罗应强这起案子引出了张木和殷小洋,张木的田里又找到了七名失踪孩子的尸骨,现在张木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如果他已死,那么客观来说小孩的案子就已经自产自销了,他要是还活着,现有的线索也能难追踪他。
现在侦查的重点只能放在罗应强案上,而重案队已经排除了不少可疑者的嫌疑,吴展发现的那个蚂蚁简笔画在线索中似乎越来越鲜明了。
陈争眼前浮现在娄小果家阳台所见的一幕,这个小gay喜欢那些看着令人感到不适的虫类,闲暇时在绘本上描摹昆虫,他有没有可能……
“娄小果不一定说了实话。”陈争忽然道。
鸣寒还在思考张木,陈争话题这一改变,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娄小果表现出来的是,他对何云超被包养的事一无所知,直到我们开始调查,他才意识到何云超背着他干了什么,利用他的感情,花他的钱,他愤怒得希望何云超去死。”陈争说:“那如果他早就知道了呢?他这个人不是什么傻白甜,十多岁就跟着比他大很多的男人混,在何云超之前有无数男朋友,从事的又是服务业,他应该很会看人。何云超和他玩心计,恐怕玩不过他。”
鸣寒说:“那假如他早就知道何云超的所作所为,愤怒的时间线前移……他有杀死何云超和罗应强的动机?”
陈争走了几步,“我承认我这么想,是受了吴局的影响。自从他跟我提到南溪中学的案子,还有三个现场的昆虫涂鸦,我就没法不去在意,然后看到娄小果对昆虫的钟爱,我就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没事。”鸣寒轻松地笑了笑,“抛开虫子不虫子的不谈,娄小果有动机是事实,但程蹴他们前期的调查重点放在罗应强身上,跟着又发生了养老院的案子,的确忽略了对娄小果的调查,我们来补上。”
陈争看看时间,走到门口,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鸣寒问:“怎么了?”
陈争半拧着眉,“按照我们刚才的思路,查娄小果事实上就跟吴局的想法一致了,一旦查下去,可能就要联系到南溪中学的案子,工人的案子,我想和他再商量一下。”
鸣寒点头,“应该的。”
陈争调转视线,看向鸣寒,欲言又止。
鸣寒笑了,“哥,今天怎么回事?不像你啊。”
陈争坐下,凝视桌上的本子片刻,“南溪中学的案子和我们两个都有关,是不是有什么指引我们现在来到这里,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