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308)
藏尸处离湖边的餐馆、观景台很近,附近有游客的足迹,但它又不是最显眼的地方,和湖边步道隔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夜幕降临,在湖边看烟花的游客只要不穿过树林,根本注意不到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法医确定,董京的死亡时间是18号晚间到19号凌晨,这个时间段有大量游客聚集在湖边看烟花,烟火的轰鸣足以盖过凶手在树林后制造的响动。
这一片有许多土坑,春节前,园林工人正在作业,最近放假,要等到假期之后继续填土。董京死后,凶手利用这些土坑,将他埋进去。白天游人经过树林,已经将凶手、董京留下的痕迹覆盖。
陈争眼前浮现司薇、都应、李仁、张品、朱小笛这几人的面孔,他本就对他们时隔多年相聚跨年感到不理解,查到祝依这条线索后,更是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董京和朱小笛失踪,董京早早订下“山水楼”,看似是这场聚会的发起者,但现在董京却已经死了。这么大一个“微末山庄”,和他认识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实习生同伴。包括失踪的朱小笛在内,永申这五位实习生全都有嫌疑。
想到他们,陈争不禁皱起眉,如果不是霍烨维遇害,警方核对“微末山庄”的游客信息,董京和朱小笛失踪的事不可能被及时发现,还有那个老年旅游团……
陈争按了按酸胀了眉心,对,他赶回居南市还有个重要的目标,调查从圆树乡获得自由的梅瑞。她极有可能认识祝依,那个向她的父母传递消息的人只可能是祝依。
23号凌晨,专案组连夜开会,目前针对董京案,大家有两个方向,一是凶手是失踪的朱小迪,二是朱小笛也已经遭遇不测,凶手是另外四人中的其中一人,或者另外四人联手作案。
董京的遇害时间是18号夜间,司薇这四人在湖边吃饭、看烟花,似乎没有作案时间,但看完烟花之后,他们回到“山水楼”,其后各自行动,有杀死董京的机会。
不过令人在意的其实是18号下午,都应、张品、李仁都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他们的解释也不具备说服性,如果他们是凶手,那么董京的死亡时间更可能在18号下午。
因为当时是白天,不便动手,所以他们虽然有作案意图,还是拖到了晚上?
天亮后,司薇、周霞这两群人被转移到市局接受调查。得知董京遇害,李仁和都应沉默不语,司薇花容失色,张品更是大呼小叫。而周霞这一边则怒骂警方事多,将他们当做犯人来对待。
“周姐,上次我们做笔录时,你没有说实话吧?”陈争来到喋喋不休的周霞面前。
周霞的骂声卡在嘴边,她皱眉盯着陈争,下意识退了一步。曾红在她身后轻轻将她扶住,汪万健坐在凳子上,闻言抬头看了过来。
“什,什么没说实话?”周霞气势一弱,“你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寻子互助小组的成员。”陈争态度温和,“对吗?”
三人当即愣住,汪万健站了起来,嘴唇颤动。曾红别开视线,她和汪万健一样,话都很少,苍老又懦弱,像是没有主见,什么都听周霞的。
周霞在片刻的出神后忽然喊叫起来,“是!我们的孩子都丢了!丢了八年!我们为什么要成立互助小组?不就是因为你们警察无能,找不到我们的孩子?你们现在是想怎样?我没说实话就要把我关起来是吗?好,你来啊,你关啊!”
周霞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地拍着自己的大腿,“真正做了坏事的人,你们是一个都抓不到!只会对我们老百姓作威作福!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我的孩子你们什么时候给我送回来!”
曾红赶紧蹲下,汪万健也走过来,两人想将周霞拉起来,但周霞将两人甩开,泪眼婆娑,“我的屏屏啊!你到底在哪里啊!”
黎志赶来,一看周霞这情绪,知道问询暂时不可能做了,连忙叫来女警,一起把三人送到休息室里安抚。陈争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放在都应等人身上。
都应抬起头,眸子深黑。在何美提供的照片中,都应和祝依乍看像同一个人,但此时陈争注视着都应,却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和祝依相似的痕迹。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想问我什么?陈警官。”都应说:“我不知道董京是被谁杀的。”
陈争开口提到的却不是董京,“你还记得祝依吗?”
都应惯来平静的眼中忽然有了波澜,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外力正在让她的面容扭曲。
陈争重复道:“你还记得祝依吗?”
都应发出一声深长的呼吸声,仿佛从刚才的凝滞状态中挣扎了出来,她双眼看向下方,不再与陈争对视,“祝依……我们认识。她是我在永申律所实习时的同事。”
陈争说:“那你们这次老友聚会,为什么没有叫她?”
都应嘴唇抿着,“我不知道,她没有来参加何律的婚礼,和我们也早就没联系了。”
陈争说:“她嫁到圆树乡,所以你们失去联系?”
“圆树乡”这三个字让都应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你们,知道她在圆树乡的事?”
“一知半解吧,所以我才从圆树乡赶回来,跟你们这群同届打听她的消息。”陈争故意将“回来”说得很重。
都应抬起头,“你已经去过圆树乡了?那,那祝依还好吗?”
陈争摇头,“很遗憾,她已经去世了。”
都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表现出震惊,“是,是吗……难怪这几年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她,她是怎么去世的?”
陈争说:“她的丈夫易磊说,她生完孩子后后悔留在圆树乡,想要回到城市,继续当律师,但未能如愿。现实的打击下,她开始自暴自弃,同时和不同的男人交往,染上了病。”
都应放在桌子下方的手握紧,用力捏着裤子。
陈争问:“她向你求助过吗?去圆树乡时,她还是个实习生,不算真正踏上职场,她的人际关系网只有同学和你们。”
都应赶紧摇头,“我不知道,她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陈争停顿了会儿,“都女士,你今天怎么这么紧张?”
都应眸光闪了闪,摇头,“是吗?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我们会尽快查清真相,这样大家都可以睡个好觉。”陈争说:“不过前提是,你别有隐瞒。”
都应肩膀一抖,“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圆树乡之后的事!她突然说要嫁给那个男的,我们也很意外。”
陈争拿出在何美那里得到的照片,放在都应面前,都应看了一眼,疑惑地看向陈争。
陈争说:“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时,把祝依认成了你,然后我看到边上,嗯?怎么有两个都应?”
都应愕然,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们发型几乎一样。”陈争说:“是巧合,还是你们谁跟着对方学的?”
都应面色惨白,“太久了,我记不得了,可能当时就流行这种发型。”
陈争说:“你们去圆树乡做法律普及,遇到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没有?”
都应再次低下头,“那里很落后,女人的地位很低,她们明明是受害者,却很排斥我们帮助她们。”
陈争问:“你们是怎么帮助她们的?”
都应说:“没有帮助。”
“没有帮助?”
“她们不配合,我们再积极也没用。”
“所以你们就离开圆树乡,去了下一个村子?”
“是。”
陈争又问:“祝依是在什么时候和你们产生分歧?”
“分歧?”都应皱起眉,“不算是分歧,她就是突然说,觉得乡村里的生活也很美好,那个叫什么磊的人对她很好,她想留下来。”
陈争说:“易磊。你们劝过她吗?”
都应说:“我和司薇都劝过,她,她不听,还向我们发火,说我们不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