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65)
明昼问他:“谁可以了?”
宋如星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滚烫的胸膛贴在明昼的后背,即便是隔着两层衣料,明昼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热度。
“如果在使用调理片的同时,不戒断Alpha的信息素,您很可能会患上腺体萎缩症。”宋如星的额头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嘴唇贴着腺体,湿热的鼻息拂在明昼的颈上,激起一连片红色的小疙瘩。
明昼心里一沉,宋如星那天果然还是听到了。
甚至……有可能是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好怕你会患上腺体萎缩症啊,明昼。”宋如星搂着他,如同陷入某种癔症里,喃喃自语说,“我妈妈就是患上这个症去世的。她以前很漂亮,特别漂亮,夏天的时候爱穿裙子,我记得她有很多条连衣裙。但是患上腺体萎缩症过后,她的头发掉光了,瘦得像骷髅一样,她就再也不穿裙子了。她晚上很难睡得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明昼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挣扎,宋如星的低语化成了一只大手,将他的心脏反复揉捏着,一时间酸软疼痛得不像话。
他没有回答,不过宋如星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接着说:“因为很疼,特别疼,她疼得睡不着。但是她怕我担心,不敢告诉我。可是我知道她疼,我们家的隔音不好,她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翻去,我听得见。”
“从确诊这个病症,到她过世,连十年都没有。这短短的几年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没办法挽救她衰败的生命,我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什么也做不了。”
那是一种,很难受,很绝望的体验。
宋如星彻底把脸埋进明昼的颈窝里,语音很闷,低到几乎几乎只剩气音,不知道是不是又哭了:“……我很怕你也变成这样,我很怕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原本是打算放过你的。
明昼动了动嘴唇,说:“我不会变成这样。”
宋如星却笑了,状似癫狂:“是啊,我知道你不会变成这样。”
明昼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宋如星的资料还在他的公文包里躺着,上面写着云渺渺是他的姐姐,明昼电光火石之间,一下联想到什么。
“你知道什么了?”他问。
宋如星没有回答。
两人之间默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寂静而漆黑的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什么。”宋如星忽然开了口,低喃道,“……我宁愿不知道。”
这一句话,令明昼也沉默了许久,才低哑地问:“宁愿不知道,然后呢?”
宋如星一直没回答。
“宋如星?”明昼回过头去看他。
宋如星偏了下头,看着明昼的脸。
明昼很漂亮,不是柔弱的漂亮,是一种很标致的,水墨画似的漂亮。
此时那张漂亮的脸上泛着红,漆黑的眼眸里蒙的水汽,下唇应该是被他咬过,唇上有一排齿印。
宋如星松了禁锢明昼双腕的手,拇指按上他微红的眼角。
“别人也可以这么对待你吗?”他问。
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昼表情一瞬间凝滞下来,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乌沉沉的,倒映着宋如星的脸。
宋如星也看着他眼睛,问:“我不可以,别人就可以吗?他也可以亲你,可以抱你,可以对你做一切想做的事,就像我之前那样。”
明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在宋如星的怀中,紧贴着他转过身。
“宋如星。”他喊道。
“嗯。”宋如星应了。
“头低下来。”
宋如星于是听话地低下头。
啪。
明昼的手背甩在宋如星的脸上。
宋如星的头被打得偏过去,明昼打得并不重,但宋如星整个人好似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力气,头无力地偏垂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一片阴影压在他的眼睛上,看不清神情,只觉得一片十足的沉郁。
明昼的呼吸沉重,没有说话。
宋如星的眼睛还埋在阴影中,啪嗒,一滴水珠从阴影中掉落了下来,滚烫的,正好落到明昼打过他的那只手背,烫得他手背一颤。
宋如星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正压抑着什么,慢慢地转回了头。
他皮肤白,明明没用多大的力,但他脸上的红印子却很明显。
宋如星的眼眶很红,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泪意,仿佛刚才那颗掉落下来的泪水,只是明昼的错觉,叫明昼不由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手背,确认上面湿漉漉的痕迹是否还存在。
“……您打我了。”宋如星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尽管努力克制,但嗓音还是发着抖。
明昼心里的火气,被那一滴泪水盖住,郁积在心里,堵得他心口都疼,他直直地看着宋如星,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打你?”
宋如星说:“您讨厌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竟然没有委屈,仿佛自己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自己认为的实话。
明昼冷冰冰地问:“你把我当什么?把你自己又当什么?”
宋如星有些不理解明昼这样的问法,他的易感期异常,令他的头很痛,好像有人拿着钻子在他的头颅里敲,他低下头,躲避了明昼的视线,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忽然觉得很恐慌,好像明昼下一秒就要将他抛弃,将他丢开。
没有安全感的Alpha,最直观的举动,就是将自己的Omega压在自己的身下,狠狠标记。
宋如星重新低下头,明昼却突然提高了嗓音:“宋如星!”
好似利刃劈开了他的大脑,宋如星猛地一颤,忽然清醒了几分。
但还不如不清醒好了。
他死死地看着明昼,手掌抚上他的脖颈,像是觉得……不如干脆把明昼掐死在这里好了,可他的力道又很轻,只是轻轻地搭在明昼的脖子上,眷恋地用指尖蹭着。
明昼却也没躲,甚至还抬了抬下巴,方便宋如星的动作。
他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宋如星,说:“你知道我今晚回来是想做什么吗?”
宋如星惨绝地笑了一下,不知是随口还是真心,问道:“想和我解除合约了吗?”
“是。”明昼应了。
明明猜到了,可宋如星还是怔了一下,像是有人拿刀子在他的心脏处狠狠捅了一刀,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甚至出现了一丝茫然,好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宋如星,难道你想和我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吗?”明昼冷静地问他。
这句话明昼曾经就问过他。
为什么不想呢?
如果能留在明昼身边,他做什么都愿意。
只是明昼不要他了罢了。
“我想不想,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吧。”宋如星笑容难看,说,“我说了又不算。”
两个人好像把什么都说透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透。
明昼的目光冰冷得几乎像把刀,划开了宋如星伪装已久的表象,露出从一开始就心思不净的肮脏内里。
“你越界了。”他说。
原来一个人要联姻了,要抛弃他了,就可以说出这么狠绝的话来。
忽然之间,宋如星感到了莫大的不忿与委屈,强烈的情绪充斥在他心间,叫他都没听清楚明昼后一句话,那双闪动着泪水的眼睛,望着明昼,声音发着抖,说:“我不是早就越界了吗?明昼。我不是早就越界了吗?”
明昼看着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好似终于承认了什么,低声说:“是啊,你早就越界了。”
早就越界了。
这句话落进宋如星的心里,令他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无数的不理解与怨充斥在心头,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疯狂反扑,争前恐后地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如果我早就越界了,为什么我过去可以?!现在不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过去又可以?!明昼!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