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24)
否则连恨都没有了充分的底气。
宋如星也很聪明,来张家没几天,就摸清了这个家的格局。
知道谁是口蜜腹剑的,谁是愚蠢恶毒的,谁又是色厉内荏的。
他清楚云渺渺为什么讨厌他,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挺无辜的。
所以对云渺渺的态度一直都是,保持礼貌,绝不僭越。
云渺渺也懒得再对他一个小孩儿做什么,两个人在张家,后来一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直到……
直到云渺渺二十岁,张家开始为她商量联姻的事。
张思斐认为她的价值只能止步于此,止步于嫁出去联姻,为张家换取价值。
云渺渺根本不愿意联姻,一闹就闹了两年。
两年过后,张思斐要强行将她嫁出去,把她关在了家里,一步都不准出。
那时候,云渺渺也是想过要去死的,她死也不要张思斐得逞。
就差一步她就真的去死了。
后来……是十二岁的宋如星再次敲响了她的房间。
帮她逃了出去。
云渺渺没有死。
反而创办了公司,混得风生水起,而宋如星和张思斐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最后,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张思斐大概还是认为,手里的公司,只有交到云渺渺手中,才能最大程度的发展下去。
所以,天宇集团的还是交到了她手里。
从回忆里脱身的云渺渺,又点燃一根烟。
这次男人没有劝阻她。
云渺渺纤细雪白的手指,夹着纤长的女烟,红艳的嘴唇里缓缓吐出袅袅的烟雾:“我差点死了,他也是。”
“我现在活下来了,但我觉得……”
“他不是。”
他还在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徘徊,有一根线拴在他的身上,将他往生界死死拽着。
这根线,叫明昼。
第19章 “明昼是需要他的。”
傍晚,明昼正准备离开公司回家,助理敲了敲门。
“进。”
助理推门进来,站在明昼办公桌前,说:“明总,人事那边收到一份简历,是明珺宝的。”
明珺宝。
明昼同父异母的弟弟。
明喻不喜欢关晴,早就在外头找了人,生了孩子,同关晴离婚后,就迅速和外头的情人结了婚。
但明郑成看不惯明喻外头找的那个,一直不准他把人带回来,明喻干脆就移居去了国外。
看来最近是回来了。
……明珺宝。
珺之一字,指美玉。
珺宝,玉一样的宝贝。
是个很用心的名字。
明昼知道明珺宝的存在,不过这对兄弟从未见过面,也从未有过交流。
明昼平淡道:“按正常流程。”
“好的。”
助理出去了,明昼整理好东西,准备回家。
外面下着雨,空气里满是腥气的尘土味道,呼吸起来很沉重。
莫名的,明昼觉得这味道很不好闻,呼吸一口就像是有水泥灌进了他的肺里,让他觉得很难受。
他突然想闻一些其他的味道。
其他的……酸甜而清透的,泛着苦涩的味道。
明昼的舌根忽然动了一下,大脑仿佛一瞬间通感到了这个味道,溢出来的津液被他咽下。
是橙子味。
怎么会想起这个。
他感到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倚靠在柔软的座椅里,试图驱散这不明不白的思绪。
但这阵思绪却无声无息地侵入了他。
明昼闭上眼睛,脑海里总闪过一颗沐浴在夕阳下的橙子树。
树上结满果实,黄澄澄的果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后……
是宋如星在树下朝他开怀的笑。
明昼猛地睁开眼睛。
“明先生,到小区了。”司机回过头,看出他不太好的脸色,犹疑道,“……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明昼默了两秒,才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他起身下车,走上电梯回家。
走到玄关的时候,明昼的脚步不知为何顿了一下。
刚才在车上想象的东西重新浮现在脑海,又被他熟练地压抑下去。
不应该想这些。
他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感,像往常的数次一样,表情冷淡,打开玄关门。
啊。
明昼这回是真的愣了一下。
屋子里黑漆漆,静悄悄,没有光源,也没有人,一如以往的死寂。
在原地站了几秒,明昼才想起来,宋如星今天跟他说过,去看妈妈了,要晚一点回来。
晚一点回来。
嗯,能在妈妈身边多待一会儿也挺好的。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安静得明昼又觉得这里很大了,很大,很空旷。
让他萌生出换一套小房子的想法。
其实明昼之前不是没有住过小一点的房子,大小很合意,就是小区的安保系统做得不好,隔音也不是很好,最重要的是,他被人发现过两回。
住址被曝光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明昼最后还是选择了这座小区。
一梯两户,大小适中。
安保系统很严格。
明昼摘下后颈上的抑制贴,刚走进客厅,将灯打开,就听见玄关处传来了动静。
是宋如星回来了。
明昼回头看去。
他似乎回来得很急,回来的时候还有点喘着气,头发和身上都被绵绵的细雨给浸湿了,他穿了一件灰黑色的薄卫衣,已经被雨浸成了黑色。
头发凌乱又狼狈的黏在脸颊两边,白皙的面颊上泛着湿润的红,一看就是迎着雨跑回来的。
出门不带伞,明昼的眉头皱了一下,回来也可以买一把的。
“明先生,您已经回来啦。”一回来就见到明昼,他看起来很高兴,但又有些没能赶在明昼回来之前的懊恼,迅速换了拖鞋,走步到明昼身边,看了看明昼的样子,问,“您也刚回来吗?”
宋如星好像有点想朝明昼靠过来,但不知又是出于何种原因,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嗯。”明昼抿了下嘴唇,看起来像有点不高兴。
但他向来表情冷漠,宋如星不确定他的这点不高兴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在看什么?”明昼问。
宋如星小声地说:“明先生,是我今天回来太晚,您生气了吗?”
“没有。”明昼想也不想地回答。
宋如星没说话了,只用那双湿漉圆润的眼睛瞅着他。
明昼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眼,看见他湿透的裤脚,终于忍不住皱了眉:“为什么不打伞?”
“啊,这个。”宋如星看了下自己身上,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反正雨也不大,淋了就淋了吧。”
“回来路上也该去买一把伞。”明昼说。
“那就要多耽误一会儿了。”宋如星挠挠头,腼腆地笑了笑。
多耽误一会儿,就要晚点回家。
这句回答敲进明昼心里,但他没有回答,佯装没有异样。
“去洗澡换衣服。”明昼说,“免得感冒。”
宋如星没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明先生,我闻到你的信息素在波动,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心理上不愿反应出来的东西,总会通过各种生理上的方式表现。
明昼并不觉得有发生什么,所有摇了头,淡声说:“没有发生什么。”
宋如星听到这句话,小小地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虽然明昼说没什么。
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冷淡,面色雪白,脊背挺拔。
但宋如星嗅着空气里沉闷忧郁的林间玫瑰香,就是感受到了,明昼在不开心。
或许是连明昼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开心。
他静静地站在客厅里,眼睫垂落,莫名叫人觉得……觉得有些脆弱。
让人想去摸摸他,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