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爱情(23)
贺斯扬越想越烦躁,又觉得其实他完全不用为阮知宁考虑那么多。金主和情人,明明他是享受的那一方。
可是自己那么难得能遇上阮知宁,遇见一个能让自己那么在意的。贺斯扬踩下油门,黑色跑车慢慢驶离了这个旧小区。
好像又没有什么办法,喜欢是你贺斯扬自己喜欢的,在意也是你贺斯扬自己在意的。道路两旁的灯光在车厢里投下分割的阴影,黑暗里贺斯扬松开眉,又把自己说服了。
——好吧,那你也活该被阮知宁左右,活该你舍不得。
两天后是徐凤英的手术,这两天阮知宁陪着奶奶做完了所有的术前准备。下午一点,负责手术的护士把徐凤英推进了手术室。
确实不是一个非常大的手术,手术时间大概是在三个小时左右。手术室外有一个显示屏提醒着家属手术室里病人的手术进度,大厅里坐着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阮知宁独自坐在角落里,手里是刚才护工阿姨倒给他的一杯茶。
是阿姨自己做的茶,说是可以镇静安神。喝起来是甜的,喝完以后会留下一股茶特有的涩味。
两天前贺斯扬从阮知宁唇舌间尝到的就是这个茶的味道。
两天前那个晚上贺斯扬平静地质问阮知宁,而直到贺斯扬离开,阮知宁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复。
这两天贺斯扬和阮知宁依然没有任何联系,阮知宁把心思都放在了奶奶的手术上。现在阮知宁坐在手术室外猛地回想起来,记忆里两天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仿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贺斯扬确实没有猜错,阮知宁的确是在害怕。无论他表现得多么主动,阮知宁对于“包养”这件事始终都有恐惧。
不可能不害怕,跟一个陌生的人睡同一张床,做同一个梦。即便那个人是贺斯扬,但贺斯扬对他有欲望。
阮知宁最开始的想法是赚钱,并不是出卖肉体。
显示屏上有一个病人的状态从“手术中”变成了“恢复中”,有护士提醒病人家属去医生办公室。周围的人纷纷看向了那几个站起来的病人家属,阮知宁也看了过去,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恐惧是可以被克服的,这是他赚钱的最好机会,阮知宁一定要牢牢抓住贺斯扬。
一个小时后周时也出现在了医院,一起陪阮知宁等手术结束。周时瞧着阮知宁心事重重的模样安慰他不要想太多,小手术肯定不会有太大风险,又跟阮知宁聊他不在上班期间会所里发生的一些趣事。
“就前两天吧,你知道不?贺少他们都过来玩了。”
阮知宁还真不知道。
“贺少好像是来找你的,可是你不是请假嘛人不在!然后方朝言就不要脸地贴了上去,结果他一坐下贺少就起身跑了!”周时一边说一边笑,“那天我也不在那个包间,还是别人告诉我的!说贺少脸都黑了,好像是嫌方朝言败坏了他的兴致。”
周时冷哼了一声:“活该!叫他肖想不该肖想的人!看吧,现在丢脸丢大发了!”
阮知宁没有打算跟周时讲自己的决定,他说了之后周时肯定会准备借钱给他。但是周时自己也有很多地方要用钱,况且奶奶的病很有可能是个无底洞。周时已经帮了阮知宁那么多,阮知宁不想再承这个人情。
“对了宁宁,”周时话锋一转,转头去问阮知宁,“现在你还跟贺少每天聊天吗?”
阮知宁眨了眨眼睛,诚实地回答:“没有,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天了。”
“哦。”听到阮知宁这么说周时以为自己判断出现了失误,面上怔松,“那他那天晚上不是来找你的咯……”
徐凤英的手术非常成功,术后一周医生停掉了所有的药物,然后告诉阮知宁再这样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阮知宁陪了奶奶一星期,后来还是徐凤英赶阮知宁回去上班的。有护工阿姨陪着,阮知宁看徐凤英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也终于放下心回会所上班了。
回去上班的第一个晚上就碰上了周六,Land来了特别多的客人。阮知宁送完这个包间送那个包间,中间还出了好些差错,和搭档两个人弄得特别狼狈。
大概到了晚上十二点,阮知宁送完四楼包间的酒终于可以松口气。他独自推着送酒的小推车走到四楼走廊的尽头,然后把小推车放在原地去上了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阮知宁愣了一下,有一个人背对着他正推着他送酒的小推车来回玩。阮知宁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正好与那个喝醉的客人撞了个脸对脸。
小推车是分上下两层的,现在上层还剩下十几瓶瓶装的啤酒,是阮知宁刚才多拿的。两人视线相撞,这个客人很年轻,估摸着也是大学生;长相平平,三角眼,脸型很长,不过比阮知宁高了不少。
阮知宁望着眼前这个喝得迷迷瞪瞪的客人,生怕他手下没个轻重把小推车推翻了,连忙走到他身边。
两人靠得近了阮知宁一下子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阮知宁没有面对酒鬼的经验,不过一直记着来Land的客人都不好惹,于是忐忑不安地询问:“客人……您是哪个包间的?我送您回去?”
阮知宁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地夺走了小推车,失去了小推车后这个喝醉的客人压根就站不稳,阮知宁见状赶紧扶住了他。于是这个客人便顺理成章倒在了阮知宁身上,阮知宁也没觉察出异样,艰难扶着他又问了一遍:“客……客人,您是哪个包间的!”
虽然喝醉了但并不影响这个酒鬼判断阮知宁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男生,阮知宁一抬眼就看见了客人阴鸷的眼神。接着脸上一热,他的脸颊立刻被人用力捏了两下。
“……你是这里的服务生吗?”手下的触感细腻光滑,这个客人满意地眯了眯眼,凑上前不怀好意地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阮知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然而喝醉酒的人本来力气就大,阮知宁不仅没有推开客人,反而被他直接抓住了手腕。
拉扯间小推车受了力,往前滑了一点距离。眼见着这个酒鬼精虫上脑,阮知宁险险偏开头,带着酒味的嘴唇擦过脸颊,阮知宁吓得脸都白了。
这下阮知宁也顾不得自己的小推车了,拼命挣扎起来:“客人!我……我还要送酒!您先放开我!”
跟喝醉的人反抗是最容易引起不满的,这个客人狠狠抓着阮知宁往前走了两步。阮知宁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酒鬼随手拿起了小推车里的一瓶啤酒。
其实会所里时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喝醉酒的客人纠缠服务生,不过大多数服务生都会逢场作戏顺利摆脱难缠的客人。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比如阮知宁。
四楼包间的数量本来就少,此刻这片区域只有他们两个人。
下一秒耳畔响起玻璃碎裂的响声,这个色欲熏心又心狠手辣的客人直接敲碎了手里的啤酒瓶,阴沉着脸去威胁阮知宁:“你他妈给我老实点!”
冒着气泡的澄黄酒液立刻弄脏了干净的瓷砖地板,锋利的酒瓶碎片虚虚抵住了阮知宁的脸颊。
很近的距离,似乎只要阮知宁一有动作酒瓶碎片就会割伤他的脸颊。
阮知宁苍白着脸抬起眸,而他惊恐的姿态似乎很好取悦到了面前这个客人。抵在脸颊上的酒瓶碎片很快被拿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阴险不善的面容。
铺天盖地的酒味令人作呕,这个酒鬼近距离地看着阮知宁,很得意地笑了两声:“今晚你陪哥哥吧……”
就在这个瞬间,阮知宁趁客人分神一把推开了他。然而他的手腕还被他抓着,阮知宁随着这个酒鬼一起踉跄了几步,撞上了一旁的小推车。
冰冷的酒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此时阮知宁只剩下了直线思考的能力——他摸到了酒瓶,而酒瓶能帮他摆脱如今的困境。
深色酒瓶突然在客人的脑袋上碎开,禁锢在手腕上的力道终于消失了。阮知宁颤抖着手丢掉手里的碎酒瓶,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一路从四楼跑到大厅,前台姐姐看见阮知宁正想跟他打招呼:“宁宁……欸!你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