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33)

    月亮缺了半边，依然光辉清冷。

    碧落注视着洞口的银光，慢慢低下了头，自嘲地笑了笑。

    为何这般急着否定人类呢？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是妖怪了。种族这种东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

    离开了奈落，没有在眼前的危险不需要时时警惕，果然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碧落看向自己的空间。

    空间按照主人的意志被分成了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格子，就像是一个书柜的格局一般，最上面是碧落来到这个世界得到的书本和整理的笔记，中间是还很新鲜的药草和蘑菇，下面是戈薇带到这个世界的瓜子和巧克力，甚至还有一本她那边时下最流行的少年漫画……虽然很可惜是日文版本。

    有点想同伴了呢……明天还是启程吧，先到枫婆婆那里去，如果犬夜叉他们不在的话刚好可以带着炎蹄去那边养伤。

    有些困了。

    少年努力把整个人缩在白马的肚子底下，紧紧贴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不是因为怕奈落怀疑的话，碧落实在很想把自己房间的绒毛被子打包带走——这种突然下降的生活质量实在叫人不能适应。

    其实本来可以试一下的，奈落就算发现我把被子拿走了也想不到我是怎么拿走的吧……想着些有的没的，碧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天朗气清。

    碧落在湿热舌头的舔舐中醒来。

    “炎蹄——你弄了我一脸口水！”碧落的归途行程再次被推迟了——因为要去找水源洗脸。

    在战国时代，认路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每一个城市都大同小异，每一条道路都相当地原生态，每一个村子更是长得一模一样，标志性建筑寺庙之类的东西常被丛林掩映，即使飞在天上也很难找到。

    白色的妖马四蹄下的火焰太过显眼，碧落出于谨慎也不能带着炎蹄进入人类的聚居地问路……

    漫无目的地选了西面的方向随意飞行，林同学在没人看到的高空中不再注重形象，干脆地抱住炎蹄的脖子把整个身体都贴合在马儿的背部，一边安慰自己有个词叫老马识途，找到了一次路以后下次就可以直接让炎蹄载到枫婆婆的村子了。

    一天一夜之后，到达了让人印象深刻的食骨之井，碧落表示很感动。

    在每一个屋子都一模一样的村民的房子中找出了枫婆婆的房子，碧落再次表示很感动。

    但他很快就感动不起来了。“有人在家吗？我进来了——”碧落掀起了帘子——

    屋子里有两个熟人：靠在门边的是穿着火红色衣服的犬夜叉，狗狗头上已有了冷汗，神情严肃而紧张；戈薇手中拿着弓箭，拉成满月直直对着犬夜叉，脸上的表情既痛苦又坚定……典型的痴心女子负心汉现场。

    在碧落看来，戈薇是一个很随和的女孩子，只是吃醋的话不可能到这种刀兵相见的地步，必然是因为犬夜叉做了什么很严重的、很对不起她或者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情……所以他当机立断地从后方伸出双手，固定住了犬夜叉——这里必须要提一下，由于碧落同学觉得将自己的双手放在狗狗肩膀上可能导致误伤，因此他固定的地方是犬夜叉的腰……嗯，蛮细的。

    电光火石。

    犬夜叉避让不及，被戈薇的弓箭射中了左臂。

    戈薇的神色更是痛苦，好似顶着极大的压力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快……逃……”她头上的汗水不断滑落，对抗着什么一般。

    “等一下，”碧落仔细瞧了瞧，立刻知道戈薇的不对劲：“你们在……？”

    “笨蛋，你没看出来戈薇中诅咒了吗！”没等碧落问出来，脾气火爆被牵连受伤的犬夜叉就拎着身旁人的衣领大吼起来：“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我能说我以为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么……好不容易回来居然是这种场面，如果弥勒在一定会先欢迎我的……唉。碧落垂下头，看不清表情，声音闷闷的：“对不起犬夜叉，我刚回来就害你受伤了。”

    正中死穴。

    对付犬夜叉这种热血单纯型，其实是很简单的。狗狗立刻跳了起来，很不习惯的样子：“只是一点小伤了……你真的是碧落那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奈落那家伙可不好对付……你没事吧？”

    ↑喂，碧落和奈落都用“那家伙”来称呼，这样不好吧，犬夜叉？

    “铮！”一支箭插着犬夜叉的耳际钉在门边上，箭尾犹自颤动不止。

    及时拉了狗狗一把的碧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你一次就只能想一件事情吗？”

    “啊……”犬夜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面对被诅咒被控制的戈薇，神色却已经轻松很多。总觉得有碧落在的话，就有把握多了呢……

    有些人就是会给人一种很靠得住的感觉，这种人通常思绪缜密、条理清晰，在团队中担任智者、军师一类的角色。

    碧落很快搞清楚了事情的脉络。现状是，戈薇被不知名的黑巫女操纵，不由自主地攻击犬夜叉，如果犬夜叉在这个屋子里就会被戈薇杀死，如果犬夜叉出了这个屋子戈薇就可能被控制自杀……看起来无解。

    战国时代村民们的屋子其实消耗很快的。来个妖怪房子就塌了，大家就得重建……碧落抬头望木质的房顶，喃喃：“只要没有房子不就好了？”然后犬夜叉在外面空旷的地方跳来跳去就好了，戈薇的箭其实有干扰就基本上射不准，背篓里也没几支箭了。

    狗狗握拳，元气满满：“对啊，只要没有房子就好了！散魂——”

    不等犬夜叉用自己的爪子，突兀而来的妖气旋转形成的球状物击碎了支撑小木屋的墙壁，随后击破了碧落头顶的天花板，整个屋子都坍塌下来。

    烟尘过后，犬夜叉一手夹着碧落一手夹着戈薇从废墟中跳了出来。

    风拂过，草低头，四野祥和，一匹白马在悠闲地吃草，尾巴惬意地摇摆，眼皮也不抬。

    “咳咳……”狗狗将两人放下，戒备地对着眼前陌生的妖怪：“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戈薇昏过去了，虽然有犬夜叉的及时赶到，但她还是被木板砸了一下==，而碧落神智还清醒，只是头顶掉下的纷纷扬扬的碎屑沾满了白色的衣衫，几乎把衣服变成黄色，甚至有好些进入了衣领，让他几乎一刻也忍不住地想冲去洗澡。

    白马抬了一下眼皮，大大的红眼睛直直看向自己的主人，很有些嘲笑的意味。

    碧落内心一群草泥马狂奔而过：炎蹄，你是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很喜欢动画里的炎蹄呢，为了给白童子断后死掉的白马，十分忠心，即使主人根本不把它的命当命。

大家情人节快乐！作者还是去死去死团的一员，悲催地上班中= =



第十八章

深沉的夜色。
巨大的白蛇温顺地环绕着白发的巫女，面容俏丽的女子面前的神台上是几近完全的、被染成乌黑的四魂之玉。这景象的诡异阴森，更为夜晚增添一份邪气。
黑巫女是精通诅咒的巫女，而基础良好、浸淫此道50年的椿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通过式神趁其不备取来的戈薇的血液为媒介，引动被污染的四魂之玉的力量做出诅咒，诅咒的另一方就是持有四魂之玉碎片的戈薇。
被染黑的碎片进入了现代来的女孩的身体，操纵着她用弓箭指向犬夜叉。
奈落的傀儡站在椿身后，面容被狒狒面具遮住，殷红的唇角却勾起，阴森诡谲。犬夜叉50年前被心爱的女人封印在御神木上，今日再次被心爱的女人用箭指着的感觉不知如何呢……奈落享受着犬夜叉的痛苦。
如果从屋子里跑出去，戈薇就会死；如果待在屋子里，犬夜叉就会死……答案是后者。奈落无疑是了解犬夜叉的，那些所谓正义的人往往会在生死关头放弃一直维持的嘴脸，但犬夜叉不会——他会留在原地，等待着再次被心爱的女人杀死。
认真低头施术的椿抬起头来，淡淡道：“那个叫犬夜叉的……看来选择被那个女人杀掉了。”
傀儡发出低沉的笑声。
椿微微侧身，碧绿色的眼睛向后看去：“奈落，你真是一个很卑鄙的人，让桔梗的转世又一次杀掉了她心爱的男人……”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又略带笑意。
无论是50年前作为传统巫女的椿，还是50年中作为黑巫女的椿，最讨厌的人都是桔梗，没有之一。
一个人要讨厌另一个人，原因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也很简单。
和很多明心法师的弟子一样，椿也是战乱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世道多艰难，一个失去亲人的小女孩儿生活不易，所以在被明心法师收为弟子之后，不管是出于对明心法师的感激抑或是想要获得更好生活的愿望，都使得她十分努力地学习一切知识。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
母亲是村子里最美丽的妇人，父亲的相貌也十分英俊，椿的容貌可以预见，而小姑娘在小时候也很可爱，村子里的大人们玩笑着鼓励自家的男孩子去和椿一起玩，因而在村子被毁灭之前小小的椿一直都是被男孩子们众星捧月般的包围着的。
在村子被毁灭之后，小小的椿一度不知所措，甚至想到要去死亡的国度和父母村人见面，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却不想辛苦地活下去……此时此刻出现的明心法师，是小小的椿生命中永不磨灭的闪光。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女孩长成了少女，有了自己的心事，优雅俊朗、耐心渊博的明心法师在她的心目中有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椿不知道这是不是同龄的女孩子羞红着脸小声讨论的喜欢，只知道自己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师父的面前，并且同样希望师父心目中也能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
一切本来都很顺利的。她是最美的、最强的、最受赏识的——直到桔梗的到来。
桔梗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巫女，比起椿来，桔梗的心灵更剔透也更坚硬，笑容清浅而温柔，拥有良好的人缘，甚至连天资也隐隐胜过椿一线……随着小小的桔梗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美丽，椿心中的厌恶和忌惮也越来越深，这些感情，终于在得知师父默许了桔梗守护四魂之玉后达到了极点。
那一次在樱花树下对桔梗的挑衅失败了，本以为桔梗爱上一个半妖灵力便会减退，没想到反而被桔梗将式神打回，毁了容貌——
椿毕生的耻辱。
容貌被毁对于女人来说其恐怖程度甚至更甚于死亡。椿是一个大好年华的少女，如何能忍受？她偷偷地和妖怪签订了契约，取回自己美貌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例如在明心法师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