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32)
“哦？”
“你应该知道，炼狱鬼被封印在哪里吧，城主殿下。”
“当然。”
祠堂外的众和尚只见一阵风一般刮过的邪气，就失去了炎蹄和此次来客的踪迹。
“神泉师父！怎么办？”
“那个方向是……炼狱鬼的封印之处，”神泉老和尚的眼睛蓦地睁大：“追！”
人类和妖怪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鸿沟，速度上的、寿命上的、或者说……力量上的。戈薇虽然能在关键时候发挥出乎意料的力量，但总体来说是最不适合战斗的；珊瑚是经过专门训练的驱魔师，在空中战斗时还需要云母的辅助；若是没有诅咒的风穴，弥勒也只是个普通的法师罢了……人类总是有极限在那里，即便艰苦修行一生也很难得到和大妖怪相媲美的力量，而且最巅峰的岁月总是会很快过去。
神泉和尚封印炼狱鬼和炎蹄的时候还很年轻，但他现在已经老了，他的封印的力量也减弱了——奈落轻描淡写地解开了封印。
炼狱鬼是个很让人看不顺眼的家伙。
一身青惨惨的绿色皮肤，穿着铠甲拿着长刀，头上有角，脑后居然还有一撮黄毛。最让人不爽的，是他的态度。
白马在一旁嘶鸣，不安地将前蹄抬起又放下。
炼狱鬼挣脱封印，走向炎蹄：“还知道来接主人，真是让人疼爱啊，让我们像以前一样大闹一番吧。”他完全无视了一旁的奈落和碧落。
老实说，碧落有点惊讶，自己是人类就算了，奈落那么大一只妖怪在那里也会被忽略？难道这个叫炼狱鬼的鬼就不追究一下他是怎么从封印里面出来的么？
正要跨上马背的鬼被不安的炎蹄避开，这才转向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你们是来投奔我炼狱鬼大爷的么？我可是征服了炎蹄注定要得到天下的！”
“哈哈……”不等奈落说话，碧落就已经笑得弯下了腰去，他这一天的经历是够压抑了，和奈落在一起一刻都不得放松，难得有这样二得可爱的家伙在眼前，真是调节心情。
奈落来投奔一只鬼……很好很强大。
不过，如果可以借刀杀人的话，奈落也可能会假意做这件事情。只不过，凡是接受了奈落为附庸的人，都要小心反噬，这个男人可不甘于屈居于人下呢。
深紫和服的妖怪上前一步，意态悠闲：“炼狱鬼，你还有什么遗言？”对于这种力量和智商都不够看的妖怪，奈落一向是没有什么耐心的。
“哦？气味有点奇怪……你是半妖吧。”炼狱鬼看了看奈落，又看了看碧落，大笑起来：“和人类在一起的半妖，也想要打败我炼狱鬼大爷吗！”
奈落的手已经抬起，却被另一个人阻住，碧落周身散发出不可忽视的纯净灵力，笑语盈盈：“你的对手是我。”
“你？一个人类？哈哈哈……大爷我征服炎蹄的时候，小娃娃你还不知道出生了没有呢！……”笑声戛然而止。
满溢着灵力的三把飞刀呈品字形飞出，如此近的距离，很容易击中了要害。
灵力杀敌实在是很环保，没有尸体，没有血肉，代之以彻底的净化。瞧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林同学摇了摇头，叹息：“为什么打斗的时候要先说那么多的话呢？”难道这是反派都有的毛病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刚奈落还准备详细询问别人的遗言。
碧落的目光重新落在此行的目的之上。
“炎蹄，你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主人呢？选择主人，然后追随主人甚至为了主人而死……这就是你的追求么？”他的声音有些轻，如同情人的耳语：“在你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之前，跟着我吧。”
“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他看了一眼奈落。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送给自己一个坐骑，但碧落却是越来越重视炎蹄了呢。
不论炎蹄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忠心护主，单说在旧主人死亡之前绝不跟新主人，在这个妖怪也各怀鬼胎的时代，就很难得了。
***
布置简单的神台之前，是一个黑色的盒子，不祥的火焰跳跃燃烧，欢快地吐出火舌，吞噬了被放入的白色小小纸人。千里之外的一座城中，卧病在床的城主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家臣们的注视下断了气。
这个时代，有一种巫女是精通黑暗之术，专门以诅咒为业的，不同于桔梗等拯救世人斩除妖怪的正直巫女，这一种巫女是被世人憎恶的——黑巫女。
火焰熄灭了，青烟袅袅，带走逝去的生命。完成了诅咒，黑巫女抬起头，夜色带着风拂起她一头雪白的长发，露出其下布满皱纹的脸。她的唇很红，少女一般的红色，在干枯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而她的额头上，有一个贝壳状的束发装饰，与碧落曾在梦中见过的椿的发饰一模一样。
一个妩媚的影子停在老妪的后方，神乐道：“你就是黑巫女——椿吧？”
椿站起来，头也不回：“如果你是来阻止我施咒的，已经迟了。”
她转过头来：“施术已经结束了。”
神乐眯起眼睛，笑：“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是来迎接你的。”迎接你去往奈落的陷阱，然后如同每一个被奈落算计的人一般——万劫不复。
“你是妖怪？”
轻轻松松挥动扇子解决了来袭的式神，神乐轻轻勾唇：“别急着攻击嘛。”真是不懂轻重的老太婆。
纵然是黑巫女，到底也属于巫女的范畴，椿并不待见妖怪，但神乐提出了让她无法拒绝的一件事：“你依然憎恨着桔梗么？”
“你说桔梗？”
暗夜的城堡被瘴气笼罩，深紫色的瘴气就像是要和妖异的夜色融为一体。
神乐带着椿到达了奈落的面前。
50年前，椿曾经为了得到四魂之玉和守护玉的巫女桔梗争斗过，并且被桔梗将式神打回，受到严重的反噬。这是椿心头的刺，心高气傲的她无法忍受这种失败，这根刺也就随着时间越扎越深。
“啊，真难得你还能知道这么早的事情啊。”
奈落认真道：“你那邪恶的力量，可以为我所用吗？”
椿道：“帮助你的话，我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我可以给你四魂之玉。”
“什么？”看着奈落认真的神色，椿的全身都起了变化。撑在地上枯瘦如干柴般的手逐渐饱满起来，肌肤发出莹润的光芒，有一种力量在追回流逝的时光。当她再次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50年前年轻而美貌的面容，一手覆在丰满的胸口上，轻启的红唇中吐出少女的嗓音：“四魂之玉吗？你有那个？”
这个女人……为了保持青春把灵魂出卖给妖怪了吗？还是不怎么样的妖怪。奈落微微笑起来，知道这样期望青春永驻的椿一定可以为他所用。
“对了，奈落，你的全身都没有妖气呢……”正待离开的黑巫女回过头来，神色有些不满：“我眼前的这个，不过是个傀儡吧？”
“啊，”靠坐在窗边的男人微微而笑，直言不讳：“我的真身陪在一个更重要的人旁边。”
***
赶走了一群和尚，降服了炎蹄之后，暮色已深。
“那么，告辞了。”一身白衣的少年靠近了阴郁的男子，轻轻地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吻：“这段时间，多谢招待。”
他退的并不慢，却意料之外地被奈落重新拉了回去，重重地加深了这个吻。有力的唇舌顶开另一个人的唇瓣，足够强势地扫荡。
碧落温顺地任由欺凌，聚集起力气一次将他推开，目光烁烁：“我听说深海的人鱼族若是想要杀死一个男人，便会先给他们一个足够缠绵的吻，这个吻被称为死亡之吻。”奈落，你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呢？
奈落没有说话。
碧落最后看了他一眼，跨上了白马，很快在天空消失了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值得纪念的吻啊，严格来说算两个吧？
第十七章
这个时代，在夜晚还飞在森林上空的人，一定是艺高人胆大。碧落自认为没有这个实力也不想惹麻烦，便让炎蹄降落在一个山洞旁。
“唉……”他坐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大腿，长叹一声。
毕竟不是本土居民，骑马还是不熟练啊，更何况炎蹄的速度够快，这就让只在桔梗的寺庙里骑马试过几次短途的碧落更为不适，最郁闷的是，炎蹄没有马鞍……
从收服这匹马妖的经历中不难看出，炎蹄是很骄傲很有原则的妖马，让他配一个普通的马用的马鞍肯定是行不通的，就算白马看着主人的面子用了心里肯定也会不爽，难道要为了这个去求刀刀斋么？算了，还是自己练习吧。
身边的马儿早已靠着石壁卧下来。奈落出手，炎蹄也一定受了伤，只不过太过骄傲强撑着吧。碧落柔和地笑着，双手上蒙上一层圣洁的光芒，轻轻地抚摸白马的头部——奈落曾经压制的地方，想让这妖马低头的位置。
马儿轻轻地嘶鸣，红色的眼睛大睁着，轻轻地用头蹭蹭他的双手，使得碧落心中一瞬间柔情大涨，立刻决定还是等炎蹄养好伤之后再回去找犬夜叉他们——毕竟那一行人到处闲逛，天知道现在他们到哪里去了。
↑喂，他们是在找四魂之玉好不好？
在有些观点上，碧落和明心是很相似的。
坦白的说，这个世界有如此多的妖怪，而其中大多数却是由人心之中孕育而出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正是妖怪的父母……父母恐惧害怕疏远而要消灭自己的儿女，因而反目成仇么？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妖怪的食谱中开始有了人类的呢？决定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早已经不可考，人类和妖怪成为敌人似乎是远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天定的习俗了。
若是妖魔本就以人类为食，食物链是再正常不过的生存本能，就和人类吃鸡鸭牛羊一样，又有什么错呢？那些出家讲究慈悲为怀的和尚念着“阿弥陀佛”茹素，难道植物就是没有生命的吗？万物皆有灵，中国古代传说中的斗战胜佛孙悟空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大名鼎鼎的三清是盘古的三道元神之气，哪吒的原本据说是一颗灵珠子……这个世上的人类，只要不能辟谷而不食人间烟火，岂不都是有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