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簪花(80)
“因为再不说出来,就要疯了。”时鹤的语气平静,眸色略深。
晴良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最后小声嘀咕,“说得好像我把你逼疯的一样。”
时鹤但笑不语。
晴良轻咳两声,又道:“还有一事,我要先和你说好。”
“你说。”
“咳,虽然我们现在……但是你不可以随随便便就对我做奇怪的事,也不许不打招呼就突然亲我。”晴良说着说着,自己闹红了脸。
他羞赧地撇开眼,却半晌没有等到时鹤的回答。晴良目光挪了回来,“你怎么不说话?”
时鹤沉默。
晴良挑眉道:“你装傻?”
“嗯。”时鹤这回应了。
晴良气鼓鼓地瞪圆了眼。
时鹤伸手,握住了晴良的手,他道:“我会……不随便、也不突然。”
此言一出,晴良的脸更红了。
关于时鹤不是人是灵兽一事,晴良仍憋了许多问题要问他。
晴良最先想到的是,“所以,白白和你是什么关系?”
仔细回想便不难发现,白白简直就是那日时鹤变作的白虎的缩小幼态版。
“它是瑶戈。”时鹤淡声答,“我母亲。”
晴良闻言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她她……”
虽然猜到了,时鹤是灵兽,时敏诀长老是人族,那么就只可能他的母亲瑶戈仙子是灵兽。
但传言中,瑶戈仙子在十几年前就逝世了。她为何要变作小白虎的模样,陪在时鹤身边?
时鹤平静地说起,“她活了很久,作为世上最后一头白虎。”
“许是日子久了,她感到孤独,便想要一个孩子。她来到人族聚集地,却阴差阳错变成了孩子模样,被时敏诀捡到,收作弟子养大。”
“后来,她借助时敏诀,怀上了我。”
“但白虎一族之所以绝迹,便是因为无法正常繁衍。许是为天道厌弃,自千年起,白虎族便极难繁衍后嗣。”
“她执意对抗天道生下我,自是付出极大代价。我出生后心脉将绝,她为了护住我,将自己的内丹给了我。失了内丹后,她修为溃散,又因生我时所受的伤,身体日渐虚弱。在我六岁时,她自觉再撑不住,将我交送给时敏诀,她自己诈死消失在伏云宗。”
“过了好几年,我再见到她,她便已经变成了这样,变回原型,修为与记忆全无。”
晴良听完,张大了嘴巴。
这和他从外门师兄口中听到故事出入有些大。
他所知的,是痴情女弟子与绝情师尊的禁忌之恋。
现实似乎是……灵兽白虎借种记。
晴良感慨,原本觉得绝情到有些可恨的时敏诀长老,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可怜。
但他抬眼望向时鹤时,又收回了这个想法。
不管瑶戈仙子与时敏诀之间纠葛如何,时敏诀对时鹤的亏欠作不得假。
晴良反握住时鹤的手。
他摸了摸鼻子,“怪不得我给她取名字的时候,你之前一直不答应。”
时鹤眼底漾出浅笑,他道:“她自己似乎喜欢白白这个名字。”
“白白这个名字本就可爱呀!青青、白白,听着就像一家人!”
晴良又搬出这套说辞,说完方觉不妥。如今已知白白是时鹤的母亲……
时鹤听完却沉默。
“你怎么了?”晴良见他半晌不语。
时鹤抬眸,“你喜欢青青这个名字吗?”
晴良微愣,他思索片刻后道:“青青是我最初的名字,用了那么多年,自是有感情的。当然,现在晴良这个名字也用了很多年,一样有感情了。”
“青青。”时鹤轻声唤。
晴良耳朵一麻。
这似乎是,时鹤第一回用“青青”这个名字唤他。
“你喜欢我唤你晴良,还是青青?”时鹤盯着他道。
“咳。”晴良轻咳一声,不自在道,“随你喜欢。”
一场滂沱大雨,洗去南疆夏日的酷暑,带来几分凉意。
大堂中。
“那吞天还想挣扎,说时迟那时快——”
一群伏云宗弟子围在晴良的轮椅前,听晴良讲他们大战吞天的过程。
“时鹤师兄的如练呈雷霆万钧之势,电光石火间,一剑贯穿了吞天心脏!”
配合着晴良的话语,外头刚好一道惊雷乍响,将气氛烘托到位,也将所有伏云宗弟子的情绪推向高潮。
“好!”
“时鹤师兄太帅了,那可是吞天!”
“世上最后一头上古大妖,被时鹤师兄诛灭了!”
斩杀吞天一事,让每位伏云宗弟子都与有荣焉。
晴良说得口干舌燥,他推着轮椅到时鹤身边,倒了杯水喝。
他这厢说得这般卖力,时鹤便在那边远远坐着剥莲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晴良气鼓鼓道:“我可是在努力帮你遮掩!”
毕竟时鹤的白虎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他才费劲地编故事去哄其他人。
“好,辛苦了。”时鹤眼底噙有浅笑,将一颗白嫩的莲子喂到晴良嘴边。
晴良张嘴,把莲子吃下,熄火了。
“分明是你一剑刺穿了吞天的心脏,你要把功劳都算给我吗?”时鹤道。
晴良主动拿过时鹤剥好的那碟莲子吃,“当然是你的功劳,我那叫补刀,是你桎梏了吞天,没有你,我已经被吞天一把掌拍死了。”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嗯嗯。”晴良喂了一颗给时鹤。
“欸,雨里的人,来得是谁?”那厢陆明川出声。
晴良闻言,望过去。
雨幕里,有道高挑的白衣身影执伞前行,那人步伐悠然,行至檐下,方将伞扬起,露出俊美的脸庞。
“沈鸢!”
沈鸢从容收伞,拂了拂身上的雨水,他含笑道:“诸位别来无恙。”
“沈鸢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晴良杏眼一弯。
“自然是来看望你。”沈鸢放下伞后走近,他道,“你与时道友,你们的伤势还好吧。”
晴良晃了晃伤腿道:“我们无事,只需再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我带了些从千玉门带来的伤药,不知是否能派上用场。”沈鸢将带来的药送到时鹤手边。
时鹤接了谢过,“多谢,有劳费心。”
“哪里,该是我们多谢你二人的救命之恩才是。”沈鸢感慨,“当时我们众人皆被吞天控制,若非时鹤道友斩杀吞天,只怕我们都要成了吞天口下余粮。”
那日,受惑心之力影响,众人自相残杀,除却重伤的,还有六人身死,可谓惨烈。
死的六人中有四名洛山派弟子,两名千玉门弟子,伏云宗幸运,无人伤亡。
“道义所在,不必言谢。”时鹤淡声道。
晴良则将那碟莲子托到沈鸢面前,“吃莲子吗?很甜的。”
沈鸢不动声色地瞥见是时鹤在剥莲子,他识趣地笑了笑,道:“不了,你吃吧。”
简单寒暄过后,沈鸢便起身告辞。
时鹤则是停下剥莲子的动作,淡淡地道:“看来是够吃了,还分给别人。”
晴良深谙他的性子,笑嘻嘻地哄他,“师兄喏,你不要小气。”
时鹤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子,“你最大气,会做人得很。”
旁边的伏云宗弟子面面相觑,他二人之前有这般亲昵吗?
下午时,别院又来了客人。
扈月来时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他一身干练利落的黑衣,单手撑伞,神情严肃板正。
扈月是奉洛山派掌门周洪之命,送了丹药来慰问伏云宗众人的。
只是送完丹药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去。
扈月望向晴良,目光沉沉,“晴良,可以和我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