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簪花(52)
“胡说。”扈月脱口而出,他皱眉道,“不许信口雌黄。”
“没有胡说。”贺兰熙不服气道,“他这段时间整日往千玉门的院落跑,许多人都看见了,都说他追求单婵衣追得殷勤呢!”
扈月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流言,大抵只有他知晓,这是不可能的。
扈月仍板着脸道:“你们来此是为了问剑论道的,整日不勤勉练剑,倒是喜欢道听途说,信这些无凭无据的事。”
他鲜有如此严厉说教的时刻,一时叫众人噤声。
扈月教训完师弟们回到屋中,他本想打坐,可思绪久久不宁。
第一次,如此不得静心。
他在想晴良。
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孩”。
“她”会与单婵衣亲近,大抵是因为单婵衣知道“她”的秘密吧。
伏云宗不收女弟子,“她”便要终日以男装示人。长在全是男子的伏云宗,又是何等孤独呢?
扈月不由得心生怜悯。
若“她”能换一个宗门,来他们洛山派,定不至于此。
届时,“她”可以同单婵衣一样,堂堂正正以女子身份示人。
扈月长长吁气,起身选择出门。
他在千玉门院落的附近,等到了返程的晴良。
远远见他似是心情很好地从里面出来。
“晴良道友。”扈月唤道。
晴良闻声,走来同他打招呼,“真巧,又碰见你了。”
并不是巧,他是专门来寻人的,扈月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得点头。
晴良歪头问起,“你找到了那个卖油糕的老婆婆了吗?”
“……我还没去。”
“哦。”晴良道,“我常去,你若是需要,我可以给你带。”
少年乌黑的眸子灵动澄澈,脸上的神情和善友好,叫人不自觉亲切。
“好,谢谢你。”扈月放轻声音道。
“不客气。”晴良摆摆手,“你来这边是找人吗?”
洛山派的院落离这边甚远。
不料,扈月点点头道:“是,我找你。”
“找我?”晴良指着自己问。
“晴良道友的师尊是伏云宗的徐扬长老,但他已经过世了。”扈月陈述。
“是啊。说起来,我连我师尊老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只是有幸得了他生前的灵剑认主,这才成了他的亲传弟子。”晴良笑了笑答,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扈月点头,沉默片刻后,他还是说出了他的想法,“晴良道友有没有想过,换个门派。”
他话音落,晴良猛然抬眸,瞳孔一凝,惊诧地望着扈月。
扈月知晓,无论什么时候,劝人背离师门这种话听起来都是离经叛道的。
但晴良的情况特殊,留在伏云宗未免太过委屈。伏云宗连“她”的性别都无法承认。
不难看出,晴良天赋不俗,可在伏云宗空有亲传弟子之名,连一位正经教导的师尊也无。
况且,“她”呆在全是男子的伏云宗有诸多不便不说,一旦身份败露,伏云宗未必有“她”的容身之所。
至于千玉门……千玉门已经有单婵衣这位天才少女剑修,晴良去了,难免活在单婵衣的阴影之下。
因而,洛山派才是最适合晴良的。
越发坚定了心中所想,扈月再次开口:“我知你情况特殊,可曾想过,伏云宗并不适合你,洛山派会是你更好的归宿。”
◇ 第53章
晴良听得更懵了,他的、什么情况特殊?
他正欲开口,身后传来少女清冷的声音,“我也很好奇,洛山派是有何等好处,值得你怂恿晴良背弃师门。”
晴良回头,单婵衣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她并未看他,而是姿态冰冷地与扈月对峙。
扈月蹙眉,单婵衣分明也是知情之人,却似乎并未站在晴良的角度为他考虑。
单婵衣的语气不善,但扈月不愿与人逞口舌之争,经此一搅,已不是他与晴良最好的交谈时机。
他微微低头,对晴良道:“我所言并非玩笑,你可以慢慢考虑。”
晴良愣愣地盯着扈月转身离去。
他仍没弄明白扈月此举的用意,虽叫人觉得莫名其妙,但晴良能感觉得到,对方并无恶意。
就是不知,他所言的“情况特殊”,是指什么?
晴良一脸纳闷地转过身。
单婵衣朝他走来,脸上的冷意未消,“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叫你去洛山派?”
“我也不知。”晴良快速摇头,“我出来遇上了他,也就与他说了两句话。他突然问我想不想换个门派。”
单婵衣虽不明白扈月的用意,但她脑中突然想起了那日沈鸢的提醒,再望向晴良秀致清隽的面容,单婵衣嘴角往下压了压。
她开口,语气冰冷,“都是别有异心的家伙。”
“可他瞧着不似坏人……”晴良沉吟道。
单婵衣看着晴良一无所觉的茫然脸庞,她突然抬手,在晴良脸上一拧。
脸上捏不到多少肉,但皮肤细滑,手感不错。
晴良颇为无辜地问,“婵衣姐,你做什么?”
单婵衣从容地收回手,道:“离他远点吧,叫你叛离宗门的,能是什么好人。若是叫你那位管得宽的师兄知道,怕是要把他也喊上擂台了。”
这话在理。晴良连连点头,“好。”
问剑大会结束前,晴良又去见了一回李疏。
“大会结束,我便要跟我师兄回宗门了,李疏哥哥,你去哪?”酒楼里,晴良托着下巴问。
李疏手搭在椅子上,目光望着窗外江景,闻言,他粲然一笑道:“我等散修,孑然一身,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去哪里。”
晴良眼睛一亮,他道:“那你来北境玩吧。”
“北境有什么好去的?”李疏用筷子敲打着杯沿。
晴良老实道:“北境……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玩,我在那边没有朋友,平日里都呆在宗门。”
“不过你来了,我就有伴了,我们一起,总找得到好玩的。”
“你师兄师弟们不陪你玩吗?”李疏问。
“我师兄……他闷得很,只会叫我练剑看书。”晴良说起时鹤,小脸皱起,“不过,他做冰雕很厉害,巴掌大小的冰也能雕刻得很精细。”
李疏不知想到什么,笑出声。
他婉声拒绝,“我还是不去了,我畏寒。”
“北境也不总是寒冷的,这个季节就不冷。”晴良忙道。
李疏抬手,摸了摸晴良的头,凤眸里带着温柔的安抚之色,“下次去,一定。”
“哦。”晴良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片刻后,他又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你也是剑修,为何我从未见过你的灵剑?”
“你想看?”
“嗯!”
“没带。”
“……”
见晴良绷起唇角,李疏笑道:“不骗你,我灵剑不带身上好多年了。”
“为何?”晴良脱口而出。
“下次再告诉你,下次给你看我的灵剑。”李疏道。
晴良嘀咕,“好多个下次。”
问剑大会落幕那一日。
何归云露天摆了一场大宴。
晴良与时鹤并排坐在席上。
宴会开始后,何归云是由扈月搀扶着入场,他落座后,扈月就站在他的身侧。
“承蒙诸位不弃,特赴何某牵头的问剑大会,举英豪共聚,酬剑道兴隆……”何归云苍老缓慢的声音响起,一番场面话说了许久。
晴良听见身后的陆明川小声嘀咕,“老头瞧着气都喘不顺,怎么话这么多?”
“今年的剑魁还未宣布呢。”
“嘁,还用宣布,年年不都是他家师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