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簪花(40)
晴良望着青年放大的俊脸,讷讷道:“我和师门的人走散了……”
“哦,原来如此。”青年得到答案,后退两步。
“快去找你师兄弟们吧。”青年说完,笑着转身欲走。
“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晴良道。
青年回头道:“若是有缘遇见,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说罢,青年隐入人潮,退出晴良的视野。
晴良在这条街上又走了一会儿,终于遇见了来寻他的时鹤众人。
晴良一喜,兴奋地招手,“师兄,我在这里。”
等走近,他才察觉时鹤周身的低气压。
陆明川在后面指着时鹤,偷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他生气了。
隔着面具,也能感知时鹤身上的冷气也几乎要化作实质。
晴良抬眸望向时鹤,唇瓣嗫嚅,“师兄……”
时鹤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道:“你去哪了?”
晴良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那包没吃完的炒栗子,都凉了。
时鹤周身的气息似又低了低。
片刻之后,时鹤方才伸出手。
晴良不解其意,试探地将那包炒栗子递过去。
只见时鹤抿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钱袋。”
晴良眼眸微张,内心挣扎半晌,只得垂头丧气地把身上的钱袋取了出来,放入时鹤手中。然后眼巴巴盯着时鹤把钱袋收回自己怀中。
时鹤灰瞳划过晴良懊恼的脸庞,周身的气息这才稍霁。
时鹤开口:“下次走丢了,不许乱跑。”
“站在原地,我会来找你。”
◇ 第41章
问剑大会的日期愈近,凤阳城热闹的盛况一日胜一日。
是日,将午之时。
凤阳城大街上的人潮齐齐朝一个方向涌动。
洛山派的扈月,正巧是今日到的凤阳城。
黑衣少年握着剑,面无表情地被挤在人潮中,高挑的个头在人群里很显眼。
他想往前走,无奈人流却把他推向反方向。
扈月只好顺着人流的方向走。
原是一家戏班子露天搭了戏台表演,将百姓都吸引了来。
乐师的吹打唱悠悠扬扬,台上的角儿宜喜宜嗔,腔随字走,字字颇具韵味。
引得扈月跟着驻足听了片刻。
台上演的是经典戏剧,梁祝。
在演到梁山伯发现祝英台“虽是男儿,耳上有环痕”时疑问,祝英台机灵应对“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
台上生旦表演俏皮生动,引得台下百姓纷纷发笑,笑梁山伯书呆。
扈月只看了不过一会儿,便从人群中慢慢退了出来。
他还需去与师弟师妹们汇合。
街上的人大多都挤去看戏,一时道路通畅不少。
扈月微低着头走路。
在转角时,一个身影撞进他怀里。
扈月底盘极稳,被撞得纹丝不动,却在看清那人面容时,瞳孔微睁。
是位白衣少年,两条秀气的眉毛下是双极澄澈水灵的杏眼,脂玉肌肤比他们南疆的女子还要白,红润的唇瓣因受惊而分开。扈月的目光没有错过少年耳朵上的……耳洞!
震惊、难以言说的情绪瞬间涌入扈月的大脑,方才的戏曲与眼前少年的脸在脑中轮流浮现,一时叫他愣住,不知作何反应,只知心脏跳得极快,异常鼓噪。
晴良不过是趁机出来买份油糕,回去时就遇见前头因有台子唱戏路堵了,于是只好绕路。
他从巷子里的小路饶出来,一时走太急,没看清撞着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晴良抓着油糕忙道歉,一抬眼就撞上一双锐利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晴良吓了一跳。
面前的少年一身黑衣,肤色也是偏黑,眉眼深邃,深目高鼻,两条浓眉很显得人正气凛然。
或许是因为肤色深、或许是因为眼睛深邃,少年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人的模样十分具有压迫感。
晴良只好又道歉一遍,“对不起,我走太急撞到了阁下,没事吧?”
少年清朗透亮的声音入耳,扈月喉结滚动,半晌才分开紧抿的唇瓣,他道:“无事。”
只是一撞,既已道过歉了,晴良松了口气,他道:“无事便好,阁下慢走。”
说罢,晴良举着油糕跑开。
跑开几步后,晴良旋即便忘了方才的插曲,幸福地吃上热乎的油糕。
他的钱袋被时鹤收回去了,买油糕的钱是他仅剩的一点零钱了。
想起出来还未同时鹤打招呼,若是被他发现自己乱跑又要生气,晴良忙往客栈的方向赶。
晴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扈月仍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弹。
直到他的肩膀被人一拍,扈月抬眼望去,是师弟贺兰熙来寻他。
“月师兄,你怎么站在这不动,我们已经打听好了,前面那条街就有凤阳城最大的客栈,一会儿我们去那休息……”贺兰熙手放在扈月肩上。
扈月神情不属地应了一声,他尚在回想方才的事,却在微微低头时愣住。
他黑衣的胸前,多了一块油乎乎的印子。
是方才少年手里的油糕……
贺兰熙自顾自地与扈月说话,没得到他的回应,于是纳闷地看了过来。
“师兄,你怎么啦?诶,你衣服上的印子哪里蹭上的?”
贺兰熙盯着扈月的脸,是他看错了吗?怎么觉得师兄的脸有点红?
贺兰熙眨眨眼。
又好像没有,这黑黑的肤色看不出什么。
贺兰熙只当自己眼花。
晴良将油糕吃完了,等回客栈,一进大堂便听到了熟悉的拌嘴声。
是千玉门的人也来了。
他们的目的地同是问剑大会,只是这一次伏云宗的人快一步到。
“你们不是先走的吗?怎么还落到了我们后面?”陆明川抱着双臂道。
“有些人不过是先到一步,得意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是问剑大会的剑魁了。”宋玉卿不甘示弱道。
“呵,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似某些人霸道,先一步占了客栈也不会不让旁人住。”
“……”
见两人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晴良不由得笑了笑,他上前打招呼,“几日不见,你们也到了。”
沈鸢与单婵衣坐在一桌前,沈鸢一边沏茶,一边温和地同他打招呼,“晴良。”
单婵衣则是微微颔首示意。
“刚好的茶。”沈鸢含笑倒了一杯递给晴良,“这是我们从西塞带来的。”
“谢谢。”晴良接过,低头浅啜,茶香馥郁。
一盏茶过后,晴良与单婵衣独自去了后院。
沈鸢坐在桌前独自品茶,他半垂凤眸盯着杯中茶汤的颜色愈深,舒展的茶叶在杯中沉浮。
忽然,耳际一静,陆明川与宋玉卿的吵嘴声歇了。
沈鸢抬头,便见从客栈正门走入的扈月和洛山派一行弟子。
沈鸢微微挑眉,放下茶杯,拂了拂衣摆起身打招呼。
扈月同沈鸢寒暄过后,一行人也在客栈住下。
扈月独自走在前面,在路过后院时,他依稀听见交谈的声响。
扈月不以为意,正欲走过,却无意间从微敞的门缝里瞥见了方才在路上撞到的少年。
他正跟一位背对着院门的蓝衣少女交谈。
扈月双脚定在原地。
想不到会如此的巧,竟是又遇见了……
扈月听见里头少女清冷的声音,“我送你的耳珰,你戴过吗?”
少年摇头道:“我不能被我师兄看见。”
……
后院里,单婵衣听到晴良的答案,皱了皱眉,显然是不满意。
晴良却柔软地笑了笑。
这些年,陪在他身边最多的人就是时鹤。
二人朝夕与共,时鹤于他,亦师亦兄,或许还亦友。
时鹤确已成为他极重要的人物,再也不是无关紧要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