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簪花(44)
“好大言不惭,什么人都敢为我伏云宗清理门户了。”
少年清亮的声音,将角落里交谈的几名剑修吓了一跳。
他们闻声望去。
夜色朦胧,大堂内的亮光照在少年身上,他身影挺拔,一张玉脸将愠怒压下藏起,显出冷静。
晴良上前一步,“在下伏云宗晴良,阁下既扬言要替我师尊清理门户,何不报上名来,也叫我知晓。”
一时,几人神色间浮现些许尴尬。
方才说话的蓝衣男子咬了咬后槽牙,上前道:“在下花士诚,西塞散修。”
“适才我兄弟几个酒吃多了,说了些胡话,所有冒犯,勿要怪罪。只是,阁下这偷听的行径,似乎也非君子所为。”
晴良却微微歪头,念着:“花士诚……好,我记下了。”
他掀起眼帘,斜斜地望去,“后赛的挑战,我等你。”
◇ 第45章
晴良说完,不再管那几人,他转身准备进屋。
却撞见时鹤不知何时出来了,他环抱双臂,背靠在门框上。
“师兄。”晴良一怔。
也不知时鹤在这站了多久。
“你怎么出来了?”
时鹤缓缓站直了身体,他道:“找你。”
晴良挤出笑道:“我们回去吧。”
时鹤摇头,“里头太吵,我们走吧。”
“宴席还未结束,我们现在走?”晴良道。他离席倒是没什么,只是里面不知多少人盯着时鹤。
“嗯。”时鹤应了一声,然后朝晴良伸出手。
晴良犹豫,把手轻轻搭了上去。
时鹤的手是干燥温热的,与他本人的性子不大像,被他的手包住时,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剑茧,莫名叫人心安。
晴良不再多想,只跟着时鹤走。
二人走出大堂的门。
时鹤驻足,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那几人,不带温度的灰瞳寸寸扫过几人的面容。
片刻后,时鹤牵着晴良离去。
无云之夜,月色开路。
时鹤慢慢松开晴良,收回了手。
晴良垂眸,目光掠过指尖。
他抬头望向时鹤,拉着时鹤的衣袖问:“师兄,我打得过方才那人吧?”
时鹤的声音清越冷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打得过。”
晴良闻言,杏眼一弯,心完全落回肚里。
翌日。
问剑大会开始。
擂台已经搭好,只等众人台上较量。
前赛的第一轮,即将开始。
前赛是抽签决定对手。
台上的司仪念着对战的分配。
“伏云宗陆明川,对战千玉门方陵。”
“伏云宗时鹤,对战散修季阳。”
“……”
“伏云宗晴良,对战洛山派贺兰熙。”
“伏云宗于怀远,对战……”
闻言,晴良微微瞪眼,当即愣在原地。
“哇,晴良师兄第一位对手就如此不简单。”
贺兰熙在洛山派也是亲传弟子身份。
晴良干笑了两声,只觉得两眼一黑,昨日建立起的自信轰然倒塌。若是寻常弟子,他尚且不惧,偏偏这第一场就遇上了如此棘手的对手。他昨日还放下豪言,跟那个叫花士诚的散修约战后赛。
若是连后赛都进不了……
晴良捂脸。
洛山派那边,贺兰熙闻言也先是瞪眼,旋即兴奋道:“是新来的那家伙,刚好,叫我试试他的底细。”
“能成为亲传弟子,定有过人之处,不可轻敌。”扈月道。
“放心吧师兄,我不会轻敌的。”贺兰熙语气轻快地答,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伏云宗那道纤瘦的白衣身影上,眼里是跃跃欲试。
公布对手后,有半个时辰的准备空隙,半个时辰后便开赛。
季阳脸色铁青。
任谁第一场抽中了时鹤,心情都不会好。
同行的人安慰他,“是有些倒霉,第一场就遇上了伏云宗的时鹤。”
“七场胜五场便可进入后赛,这第一场输了也没关系,后边好好打。”
说话时,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季阳?”
几人一惊,回头。
时鹤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季阳警惕地上前,“是我,阁下有事吗?”
时鹤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你的剑剑魂残缺,应是受过重大损伤。”
季阳脸一红,旋即羞恼地喊道:“那又如何?”
时鹤自顾自地道:“灵剑受损需要修补,若是能得一块玄品铁精,不仅能补上残缺,还能叫你的灵剑品阶更上一层楼。”
话音落,时鹤的掌心浮现玄色铁块,正是玄品铁精。
一时间,几人咽着口水,目光灼热地盯着那块铁精。
他们散修虽自由,但论起修炼资源,难免捉襟见肘。
不似时鹤大宗门派弟子,玄品铁精随手就能拿出来,着实叫人眼红。
时鹤不会无缘无故上前搭话,季阳目光死死地盯着铁精,试探地开口:“你愿意给我?”
“我可以给你。”时鹤缓缓道,灰瞳一片冰冷。
话音落,季阳望向铁精的眼神更加贪婪热切,同行的人也纷纷投以嫉妒的眼光。
时鹤继续道:“稍后你我交手,你若能三炷香内不认输,我便将玄品铁精给你。”
“你这是什么要求!”季阳瞪眼,他咬牙道,“时鹤道友高看我了,我未必能在你手中撑够三炷香。”
时鹤嘴角扯出嘲弄的弧度,他道,“你只需做到不认输便好。”
说罢,时鹤转身离去。
时鹤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叫人恼怒,但玄品铁精,又实在叫人眼馋。
半个时辰过去。
时鹤的比试被放在了第一场。
对面的季阳一上台,晴良便认出,他是昨晚说他坏话的一行人之一。
晴良张了张嘴。
擂台上二人就位,台下围满了看客。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试。
甚至已经有散修嘘声一片地冲季阳道:“早点下来吧你!”
季阳咬牙,他望向安静立在擂台另一端的时鹤,他还要拿到玄品铁精!
“得罪了!”季阳拔剑,率先进攻。
毫不意外的,时鹤躲过。
再刺、再躲……
几个回合下来,季阳连时鹤的白袍衣摆都没有碰到。
很快,众人便发现了不对劲,时鹤躲过得太轻易,连灵剑也未出鞘,显得季阳像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一场对战,硬生生打出了老叟戏顽童之感。
台下。
扈月见状皱眉。
贺兰熙也百思不得其解,“时鹤他……他好端端的,羞辱那散修做什么?”
单婵衣更是冷下脸。晴良的这位师兄,不仅管得宽,人品也有待商榷。
看热闹的散修纷纷起哄,笑季阳为何还不认输,分明是毫无胜算的对局,何必继续自取其辱,供人笑话。
晴良看在眼里,他知晓,时鹤是在替他出气。
人群中已经有人质疑时鹤的声音,斥责他自视甚高,傲慢无礼,纵使自身强大,也不该羞辱对手。
这样的声音传入晴良的耳中,叫他喉咙发涩。
他知晓时鹤不是会因为对手实力弱小,便轻视羞辱的人。在宗门中,哪怕是考核实力不足的外门弟子,他也会认认真真拔剑以对。
台上,季阳也将台下的声音听进了耳中。他知晓时鹤是在羞辱自己,可那又如何?待三炷香过,他便可轻轻松松将玄品铁精收入囊中。
似是知晓了季阳心中所想,比试进行了一炷香时,时鹤终于拔剑了。
如练出鞘,看得台下的人也打起了精神。
季阳心中一凛。
紧接着,时鹤的剑刺来。
轮到时鹤出手,修为境界之差,季阳根本避无可避。
银剑入肉,见血了。
很快,众人又发现了不对,时鹤的攻势不紧不慢,刺的位置也极其讲究,又能叫人疼、又不叫人顷刻失了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