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簪花(47)
时鹤唇角下压,缓缓道:“凭你与他各处不同门派,身份立场不同。凭你是非不分闯入这里,擅自挑拨我与他之间的是非。凭你三番四次主动接近他,不知是何居心……”
单婵衣闻言一僵。
“师兄!”晴良打断时鹤的话,他对单婵衣道,“我师兄并非恃强凌弱之人,他也没有欺负我。他只是现在心情不好,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晴良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他不愿看到单婵衣与时鹤发生龃龉。
“今日我师兄想让我先养伤,他也是为我好,我们下次再一起出门好不好?”
单婵衣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触及晴良杏眼此刻微微下垂,其中带着恳切之色,于是不忍。
她点点头。
晴良这才松了口气。
围在后院门口看戏的伏云宗众人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时鹤与单婵衣都是性子偏冷、平日寡言少语的人,不曾想这两个人竟然能吵起来。
晴良把单婵衣送走后,又回来哄时鹤。
他叹息着上前拉了拉时鹤的衣袖道:“你不要生气。”
时鹤绷直唇角,冷冷道:“是她无礼在先。”
晴良挠头,“我也不知她怎么误会你欺负我了。”
时鹤斜斜地掀眸,“所以,你觉得我欺负你了吗?”
晴良闻言微微一怔,他想开玩笑缓和气氛,于是笑道:“怎么没有呢?你不是老冲着我冷脸发脾气吗?”
时鹤闻言垂下眸,久久不语。
“好啦,你不许再生气了,我都依你的意思,没有去夜市。”晴良软声道。
良久,才传来时鹤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单婵衣回到归云庄分给千玉门的院落时,正好撞见沈鸢坐在院中独酌。
他稀奇道:“咦,你不是去邀伏云宗的晴良一同去夜市么,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单婵衣瞥他一眼,只道:“他不去。”
“可是他的伤不便行动?”
“嗯。”单婵衣敷衍地应了一声,准备回屋。
“诶。”沈鸢叫住她,凤眼盈笑道,“那我们两个去呗,凤阳城的夜市热闹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不去。”单婵衣干脆利落地拒绝。
“真是无情,小时候,你可是日日缠着要跟我玩呢。”沈鸢故作受伤道。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单婵衣径直往前走。
沈鸢冲着她的背影,摇头笑笑,“这么多年,你的喜好一点没变呢……”
接下来几轮的比试,晴良都稳稳地赢下,连胜五场。
直到第六场。
陆明川忍不住扶额,“晴良师兄,你这运气真是……”
晴良抽中了千玉门沈鸢。
“我真有些怀疑你第七场是不是要抽单婵衣、扈月了。”
晴良摸了摸鼻子,前有贺兰熙,后有沈鸢,他这运气确实算不上好。
只是他尚且乐观,如今他已经连胜五场,足以进入后赛。能与高手较量,于他而言,也是难得的机会。
时鹤对他道:“尽力而为。”
“是。”晴良点头。
轮到晴良与沈鸢的比试时。
二人站在台上。
沈鸢长辫落在颈间,俊美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他道:“晴良,真巧。”
“是啊。”晴良也回以微笑。
“你已经连胜五场了吧,恭喜你。”沈鸢道。
“谢谢。”
沈鸢摸着下巴道:“如此一来,这一场无论你是否赢下,都不影响你进入后赛。如此倒显得无趣,不若添些彩头?”
“彩头?”晴良被勾起了些兴趣。
“这样吧,我若是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沈鸢慢条斯理道:“我要你,三日后晚上,陪我师姐去逛夜市。”
晴良惊讶得嘴唇微张,回过神来,他道:“如若我赢了呢?”
“那就换我陪你去逛夜市。”沈鸢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晴良被他逗笑了,“如若我不想逛夜市呢?”
沈鸢露出一副“没能骗到你”的遗憾表情,道:“你若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可以?”
“只要不损害宗门、不违背道义,什么要求都可以。”
◇ 第48章
沈鸢的剑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剑柄是曲状,形态流畅优美。
晴良不禁问剑的名字。
“它名青蓝。”沈鸢答。
“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吗?”晴良问。
“不。”沈鸢微微一笑,“青蓝是我弟弟妹妹的名字。”
晴良一愣。
谈话间,青蓝剑刺来,灵活的软剑倾泻出皎洁如白月的剑光。
晴良抽出缚水,回击。
千玉门所在的西塞一派,剑法又是不同。
沈鸢的剑法并不算凌厉,但攻防周密,颇有寓巧于拙的风范。
二人短暂地交手几个回合,并不似同贺兰熙对决那样一上来便激烈。
但晴良却莫名的更紧张,他隐约察觉二人交手的节奏全然掌握在沈鸢手里。
晴良皱眉,他想将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于是便加快了进攻速度。
砸下去的灵力却如泥牛入海,被沈鸢不紧不慢地逐一化解。
沈鸢越像平静的湖海,晴良便迫切想要打破这份平静。
晴良主动拉开位置,缚水剑锋一转,运灵起势,两息之间,蕴含磅礴灵力的一剑便挥下。
剑风将沈鸢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青蓝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剑弧,再次从容地化解了晴良的剑式。
台下。
时鹤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目光紧紧追随台上的身影。
千玉门剑法最大的特点便是,极善以柔克刚。晴良越是急迫,便越是难以从中破局。
洛山派这边。
贺兰熙两眼紧盯着台上,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扈月侧目朝他看去,“你在嘟哝什么?”
“我在加油啊。”
“给谁?”
“晴良!”
扈月眸光闪烁,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为何?”
“师兄这你都不懂!晴良他刚赢了我,若是沈鸢再赢了他,我不就一下子输两个人了嘛!”
扈月目光转回台上,道:“沈鸢的修为,在他之上。”
“啊?那他岂不是输定了?”
“未成定局,不可定论,且看吧。”
台上。
沈鸢终于出手回击。
裹挟青蓝剑意的灵力压向晴良。
沈鸢的剑意似水,却不是贺兰熙那般汹涌澎湃的潮水,而是绵绵不绝的活水。
有形胜似无形,无法束缚,无孔不入,将人包裹。
一瞬间,晴良呼吸急促,仿佛真的溺水一般,他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口鼻。
晴良胸腔被挤压得疼痛,大脑空白,似当真要溺毙于水渊之中。
但下一刻包裹住晴良的灵力被抽回。
“哐当——”缚水落地。
晴良躬下身子,扶着膝盖大口喘息。
“你没事吧?”沈鸢温和的声音响起。
晴良缓缓抬起头,他整个人如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湿发贴在额头上。
他唇瓣翕动,“我输了。”
“你的剑法很有灵气,却略显青稚,倒叫我有种欺负小朋友的负罪感。”沈鸢笑道。
台下响起了掌声。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晴良输得心服口服,却仍难以克制心中酸涩,输的感觉真不好受。
他捡起缚水,失落地走下台。
伏云宗的弟子们纷纷出言安慰。
“晴良师兄,一场比试而已,不要紧,那沈鸢确实很强。”
晴良挤出笑容以对。
等走到时鹤身边时,晴良却低下了头,像做错了事的学生,他唤:“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