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撩到魔王的千层套路(32)
原本充当召唤物,无形中困住她灵魂的头骨,已经随骷髅灵魂之火的熄灭,彻底化作碎片枯骨,奈娜尔的灵魂却依旧被困在庄园里,以鬼魂的特殊形态。
她想不明白缘由,又忽然苦笑一声:“也许这样更好。”
“我决定抛弃原来的名字。”鬼魂跪在地上,俯身替父亲收敛着一块又一块散落的尸骨。
她用掉落在地的守卫衣物细致擦拭过骨片,接着小心翼翼收起,连同父亲遗留下的衣物一起拢在怀中:“为了多而无用的财富,为了我的血腥野心,为了遥不可及的理想未来,我亲手杀死了最爱我的人。”
鬼魂站起身,表情如死一般静寂:“我思考了很多年,也逃避了很多年,甚至派人主动传播与真相截然相反的传闻,企图获得些许心理安慰自我欺骗……”
“但今晚我明白了一件事。”她说,“原来我自始至终没能从当年的遗憾里走出来。”
“从来没有——”
寒风带走了鬼魂呜咽不成声调的话语。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名为奈娜尔的鬼魂,只有夜郁金香花田里侍候花草的沉默花农。
“卢比家族的后人在寻找你的灵魂。”晏明灼提醒她。
“只要我还在庄园里一天,他们就一天无法干涉我的自由。”听到熟悉的名字,身为家族内斗失败者的鬼魂,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狰狞,“那些古老配方与秘密产地……”
她咬牙切齿转向晏明灼:“我宁可送给你这样的陌生人,也不会给他们留下丝毫遗泽。”
或许由于晏明灼从头到尾表现得太过冷静,更像是一个站在玻璃外记录观测进程与结果的第三方中立者。
唯独在最后听到差点中断的关键遗言时,他才脱下面无表情的漠然外壳,暴露出几分人味儿。
鬼魂并不讨厌晏明灼。
哪怕她今晚是被晏明灼无意中裹挟带来此地,最后还被人情急之下一脚踢开。
终究是对方出手,给了她与父亲相见的最后机会,又付出珍贵物品,让父亲得以说完对她最后的不舍与留恋。
“一周后,你来花田找我,我会在雕塑下等你。”鬼魂提出约定,“从久远的记忆里整理出杂乱的笔记,需要时间,这些东西我再也不想看见,任你处理。”
“我能给你的报答,只有这些了。”
“还有就是……”
【叮!获得特殊增益状态,“赎罪花农的祝福”!】
“记得随身携带这个瓶子。”鬼魂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玻璃瓶,里面存放着一小撮色泽诡异的土壤,“我不知道在没有领主大人的陪伴下,你如何拿走的头骨……你很幸运,今晚没有碰上不好的东西。”
“花田里,还有别的危险?”晏明灼不动声色。
花农摇了摇头,不愿细说:“我只是隐约知道一些……不能擅自告诉你,很抱歉,我还不想再次惹怒领主。”
这些年的苦行生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在鬼魂心中,再没有比黑公爵更加强大的人。
“我知道了。”晏明灼接过土壤瓶,放入随身包裹。
短暂交流结束后,接下来的便是收拾地牢内的残局。
——以及,思索明天该如何合理地向黑公爵解释今晚的意外。
与给父亲收敛完尸骨的花农鬼魂在地牢门口分道扬镳,晏明灼避开古堡内的灰衣人,悄无声息通过旋转楼梯回到顶层。
回到卧室,打开门向里探头张望片刻,确定床上人还是熟睡状态,侧过身面朝里的黑公爵并未发觉身边躺着的是被团到鼓起的被子。
晏明灼想了想,并未立刻进去,先转身去了储物间。
经过一番搜索,他捂住嘴巴轻咳几声,在储物间的小柜子里,找到了被扔在里头的黑色提包。
原来黑公爵根本没有将它藏起,许是见打不开,又不屑用蛮力强行毁坏,取走后很快便将其忘在了储物间的角落里。
这些天为了避嫌,晏明灼十分谨慎,很少随意乱翻书房或储物间里的柜子,在细节处给黑公爵慢慢营造出他值得信任,并非别有所图的观念。
所以——
已经找到寻觅已久的提包,晏明灼却没有伸手去碰它,或是输入密码取出包内工具。
他站在原地垂眸思忖片刻,带上手套,俯身将因柜门被拉开留下的浅到近乎于无的痕迹,重新抹上薄薄灰尘,按记忆中的原样完美复刻,紧接着清理可能留下的鞋印、指纹或毛发……
花费五六分钟找到提包,再用两倍以上的时间,细致消除来过的痕迹。
屏住呼吸,轻悄悄走近贵族大床,离开储物间后,一晚上经历太多麻烦事的晏明灼,向来保持清醒的眉眼间难得带上几分真切倦意。
钻入被窝里头,紧接着支起身体,半边在被窝里,半边身体用手肘撑起,晏明灼俯身靠近身侧人,伸手一点点抽出被黑公爵半个胳膊压住的绸被边缘。
很好……
恢复成标准睡姿,掖好原先被压住的被角,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在遮挡下,严格控制与身边人的肢体接触距离。
最后闭上眼睛,照惯例进入浅眠。
正当晏明灼刚松一口气,放在两人微妙的距离中间,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忽然被一股浑厚的力量牢牢锁住!
呼吸一窒!
晏明灼依旧闭着双眸,静静躺在原处,心神却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聚焦忽如其来有异动的手部。
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先是扣住晏明灼的手腕,紧接着沿着指缝顺势而下,覆住手背。
像是突然感觉到与绸缎的冰凉有些许不同,柔软的指腹在温热手背摩挲片刻,忽然触电般松开手!
没等晏明灼放下心,他感受到身边微动,随着翻身,原本安安分分收回去的手,忽然又犹犹豫豫往中间靠近,温热的手掌边缘与晏明灼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挨挨拢拢。
肌肤与人若有似乎地触碰相贴,在寂静的深夜里,在同床共枕的假寐时,传来令人难以继续保持若无其事的细微瘙痒。
最后,肆意游走的手指终于找到最后的归宿!
并拢四指小心翼翼攀爬而上。
——握住了他的尾指。
说有分寸,他的确逾越了两人心知肚明保持的微妙距离,说没分寸,捉住小指后,作乱的手很快心满意足安静下来,像个得到棒棒糖的小孩儿,尝到一点点甜头就能轻易满足。
晏明灼:……
他倏地睁开眼,几乎快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侧过脸,晏明灼端详黑公爵的神情——
静静闭合的眼皮下,眼珠在飞快转动,唇畔带着自然上翘的纯然笑意,沉溺于只有他自己才知晓详情的美梦。
定定看了眼前人好一会,晏明灼轻轻抽出被攥在炽热掌心的尾指。
抓住的东西从掌心滑落,黑公爵攥住的手掌无意识张合几下,茫然无措在身旁摸索——
这番模样,着实有些太过可怜。
直到,晏明灼无声地重新握住他的手。
而这次,他的手掌在上,反手扣住黑公爵,四指越过因常年持有镰柄而生出薄茧的虎口,将黑公爵的手安抚性地拢在下面。
透着健康微粉的人类掌心,与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怪物掌心压在一起,上下紧紧相贴。
晏明灼耳边略微急促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黑公爵随性的睡姿老实了一小会儿,翻个身的功夫,顺着手臂的来势,他身体无意识侧过来,头一歪,靠倒在晏明灼的肩头。
肩膀突然压上一个多余的重量,对于晏明灼而言,这是平生仅有的新奇体验。
也许,可以作为日后的人设素材,提前体验一下。
晏明灼睁着眼,看不出神色地盯着天花板。
他脑子里胡乱转悠着乱七八糟的不理性借口,身体始终没有动弹,默认了黑公爵的亲近与越矩。
长方形共枕分明与宽敞的大床几乎同宽,两个脑袋偏偏要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