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26)
南明心神早已醉了,“晚儿,你总说我是个榆木疙瘩。从没听说榆木还能开窍的。因此,我比那榆木倒强些。”
木惜迟“噗嗤”一声笑了。南明就是这样,在下界时,日子过得那样艰难贫苦,可南明总能不经意一句诙谐言语,或是自嘲,或是讽刺世人,在苦中作乐。这人看着迂腐腾腾,密不透风的,其实摸不准哪里开着个淘气的心眼子。
作者有话说:
明哥哥还有一场大戏,再往后就几乎不会出现了。
第21章
腻歪的够了,木惜迟拉着南明在这光就居内信步漫游。只见四面窗台上分别栽着断肠草,水晶兰,曼陀罗和彼岸花。木惜迟不甚高兴看到这些,可也无法,地府里唯一能存活的也只有它们了。撇撇嘴,遂将东西南北四面大窗闭合了三面,只留着北面。正欲拉着南明过来赏瀑布之景,忽的看见一枚头颅被水流裹着滚下来,木惜迟只当看错了,岂料不久后又有断手断脚顺着倾倒而下。
……
木惜迟忙又将北面窗户也关上。回头看一眼人畜无害的他明哥,心中深深为其在地府的日子感到担忧。
他携着南明坐在榻上,“明哥,这地府腌臜至极,真是委屈你了。”
南明笑道:“怕什么腌臜。比咱从前住的屋子岂非强上十倍。且阎罗大人多有照顾,晚儿你看,这是阎罗大人请这里手艺最巧的绣娘红儿姑娘为我做的中衣。我从前那件染上了血,怎么也洗不掉。”说着南明解开外衫,露出里面月白干净的中衣。
木惜迟一见,面色登时哐啷跌下来,脸板得像块铁皮,也不说话。南明还没什么察觉,犹自问道:“晚儿,你看看,还不错罢?”
问一声不答,再问时,木惜迟撒开南明的手,气咻咻走了几步,来到窗边,打开窗大口大口呼吸。半晌硬邦邦说道:“你问我么?我并不认得什么红姑娘绿小子儿的,也瞧不出手艺好坏。”
南明听这话不对,又见他脸上颜色非往日可比,腮帮一鼓一鼓的。忙的赶上来,“这是恼了?”
木惜迟噎声噎气道:“好好的为什么恼?”
南明道:“是啊,好好的……”
木惜迟道:“什么好好的,我道是不好极了!”
南明道:“哪里不好了?”
木惜迟道:“还问哪里不好!我说是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好。属你最不好!”
南明听说,没了主意,呆呆地愣了一会儿。
木惜迟怕他想到别的,便赌气道:“既是这里最好的绣娘,自然求到她跟前的人少不了。你越性烦她帮你多做几件,想必人家也没有不依的。”
饶是南明再愚钝,这里也该明白过来。“晚儿,任她多么好,哪里比得上你!”
木惜迟怒气腾腾瞪着他道:“好哇,这便拿了别人来和我比。那你说说,她是比我差在哪儿?她差了我一尺,还是短了我一寸?如今看来,明哥还是觉得人家好。可我偏不准你穿她做的衣裳!”
南明惭道:“晚儿,是我不好,我糊涂了,如今竟将男女大防给忘了。”
木惜迟奚落道:“衣裳好还在其次,想必人更不错。”
南明听了这话不再吭声,自己闷闷走至榻边,默默坐下。
木惜迟见景况不对,回头看时,见南明垂着脑袋,浑身紧绷,胸膛一起一伏十分剧烈湍急。连忙走去他身边蹲下,“明哥?”
南明不答,一扭身歪在榻上,阖目倒下。木惜迟更急,想瞧瞧南明脸色,一时站起身,立在床榻边缘,朝里张望。
南明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抱住木惜迟双膝。
木惜迟重心失衡,往榻上倒去。
倒入一个暖暖哄哄的怀抱。
木惜迟知道中计,又恼又忍不住好笑。推了南明几下,竟是被抱得更紧了。嗔道:“哪里学来这不上席面的把戏,我都替你臊得慌。”
“我又不曾见过这位绣娘,怎知她长着几个鼻子几张嘴,是好是歹,错与不错了。便是好的,哪就看进眼里了。不过穿件衣裳,你若不喜欢,我立时脱了。”
南明的气息拂过鬓发,木惜迟心里痒痒的,“你们没见过面?”
南明道:“嗯,衣裳是阎罗大人拿来给我的。我只请他代我道谢。”
木惜迟心里一宽,但又不愿就罢休,“哼”一声道:“才嘴上说脱掉,怎的还不脱呢?我看压根舍不得。”
南明立马松开木惜迟,手忙脚乱开始脱衣。先脱去外衫,一下子掷去老远,又脱了中衣,又掷去老远。只把上身脱得什么都不剩。木惜迟看着心急,“刚聪明一会儿,这下呆气又成倍赶上来了。这么大冷天,脱得这样干净,又要着凉了!”说着褪去自己的衣服给南明披上。南明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晚儿,咱们这样,便不会冷了。”
隔了一层薄薄的中衣,紧紧贴着南明暖烘烘的胸膛。木惜迟只觉得脸上发烧,全身发烧。哪里还冷了。
木惜迟嗅了嗅南明怀抱中的味道,喉咙里登时渴起来。他咽一口口水道:“明哥越发和以往不同了。”
“嗯?哪里不同?”南明嘴唇贴着木惜迟的发顶心,轻声说道。
木惜迟感受着南明宽大灼热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衣料,摩挲着自己的后背。
更渴了。
南明的手是规矩的,爱怜的,隐忍的,矜持的。
但木惜迟此刻宁愿他不那么君子,他可以狡黠一些,像方才那样捉弄自己。
“二位仙君可看见一只厉鬼打这儿过去?”一只年岁很小的鬼,把脑袋从窗口往里张望。木惜迟和南明都给唬了一跳。
南明忙拿衣裳替木惜迟遮掩,木惜迟却气不打一处来,冒出脑袋道:“厉鬼没有,冒失鬼倒瞧见一个!”
那小鬼当真道:“冒失鬼?在哪里?我去将他捉回。”
南明不忍道:“何苦诓他,只是个小孩子家。”又对那小鬼道:“我们并没见过厉鬼,也没有冒失鬼。你再去别处找找可好?”
那小鬼笑着点头道:“多谢仙君。”正要离去,又把脑袋凑回来:“仙君哥哥,你们两个方才嘴对着嘴在做什么?”
木惜迟一听,又怒又羞,正要发作,南明将他搂紧了些,抢着说道:“我们在练功,这个哥哥正在传授功力给我。”
那小鬼眼珠子晶晶亮,嫩声稚气道:“哥哥也给我传授些功力好么?”
还没等南明回话,木惜迟没好气道:“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一连串几个“不行”。
那小鬼吓得缩了缩脑袋,早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南明好笑道:“只是个小孩子,能懂得什么。”
木惜迟噘嘴道:“我看他存心的。假装不谙世事罢了。”
这一打岔,方才的气氛荡然无存。
木惜迟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窝进南明怀中,让南明说话儿给他听。
南明便搂着他,手轻拍着他的背,有一搭没一搭说些地府新近发生的趣事。木惜迟渐渐朦朦胧胧睡去。
再醒来时,已至转天辰时。人已不在地府,而是躺在兆思居里,前一日打坐所在的地上。
心中只觉怅然若失,慢吞吞起身。推开窗扉,但见日光照耀,树木森森,高冈幽谷,满眼青翠。
又有苏哲来找,兴头头道:“今日休沐。咱们哪里玩去?”
木惜迟也一派轻松:“大家都去哪里了?”
苏哲道:“有人一早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破铜烂铁的兵器拿去给二公子修,被花影吵了出来。也有人找少主讲经论道,少主倒是好性儿,耐烦着讲了半日……”
木惜迟笑着摇摇头道:“咱们不去凑那些热闹。小弟听说无念境西边有一片竹林,里头飞禽瑞兽众多,想是精华充沛,说不定还有洗精伐髓之效。咱们便去那里,一则温习新学的臻境、化凝二术,再则也好清静清静,如何?”
以苏哲的性格,喜闹不喜静,行动就要拉帮结伙,成群结队。本不愿同木惜迟去那偏僻之所。但因他向来惧怕南壑殊,兼之他虽在苏幕面前表现得当,实则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便更加不爱讲经论道等事。只好跟着木惜迟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