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73)
——我。
秦铎也莞尔,他相信,这是属于秦玄枵的承诺。
“好。”秦铎也点点头。
“以后不要不顾危险去救人了,不值得。”秦玄枵低声说,“老虎太危险,我没办法想象你受伤的场面......青玄在你身边呢,让青玄去做便是了。”
“没事,我有把握,”显然,这句话秦铎也就没听进去,他微微一笑,“青玄那位置有点远,不太合适,可能救不下人。”
“那便不救了!”秦玄枵语气加重了,恶狠狠的,“管他们去死。”
秦铎也:“?”
这不好吧?
他既有这个能力和把握,就不会见死不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
“哎,罢了,你等着,朕去叫御医来。”
秦玄枵匆匆出去了,只一会,便拎着御医进了帐中。
是拉伤,需按时外敷药物,并定期辅以针灸的治疗。
是以今日上午的论功行赏,秦铎也便没去,趴在帐中,草药的味道弥漫开来,御医在他的肩膀处针灸。
秦玄枵本想延长秋狝的时日,让他治得差不多了再走,被秦铎也骂出去了。
下午,秋狝一行人归京,休整一晚后,第二日是大朝会。
铁网缺口一事还没有完全调查完,秦玄枵便听从秦铎也的意见,只象征性地扣了杨太尉和兵部的与此事相关的官员几个月俸禄,来治一治他们御下不严的罪过,这种轻微的惩罚,几乎相当于没罚一般。
朝中的臣子不解,这种惩罚完全不是秦玄枵这位暴君的风格。
于是,满朝的目光在杨太尉、秦铎也,以及那御座之间流连,各种怀疑的暗流涌动。
这时,忽然无极殿的殿门被推开,有守卫前来通报。
秦铎也随着周围朝臣的动作,回过头去,看到殿门大开,从外头漏进白炽的天光。
那守卫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恐惧的颤抖,但仍是强撑着将声音放大,在整个无极殿中清晰回荡,每个人都听清了。
“报——有百姓于宫墙外,敲响登闻鼓!约五六人,血泪聚下,凄厉非常!”
登闻鼓。
那通报的守卫,一种莫名的、完全沉重的、几乎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沉重地压在无极殿中。
秦铎也微微凝眉。
登闻鼓,设于宫墙之外,可供百姓敲响,上诉冤情,直接越过府衙,报告给皇帝,直面圣听。
往往敲响登闻鼓的,都是被官员欺压,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百姓,才会选择这么一条破釜沉舟的路。
毕竟若是连皇帝决断后,那官员没能被革职,那百姓今后的生活,便难咯。
而上辈子,秦铎也在位的时期,十二年里,只有最初的几年,有百姓敲响过登闻鼓。
他将贪官污吏查处革职后,那些户人家感恩戴德,将家中鸡鸭牛羊全都堆到宫门前,希望他能手下,秦铎也苦笑不得,架不住热情,只能从里面挑出只最小的鸡仔,说这就够了。
后面整肃风纪,改革历法,大家的日子都过的极好,就没人去敲登闻鼓了。
敲便敲了,怎么朝堂的气氛,变得这么凝滞?
秦铎也不动声色地望过去,竟见所有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般的、如临大敌的表情。
忽然,无极殿正中央,大殿之上,御座上,传来了一声轻笑。
“是么......登闻鼓啊,很久没有被敲响过了,”秦玄枵语气古怪,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兴奋,他笑得肆意,“摆驾,朕亲自去看看。”
御辇出宫门,秦铎也忽然看见,武将那边,蔺栖元面色铁青,径直跟上,也出了宫去。
秦铎也心中疑惑,他想了想,决定跟上去,谁知刚走了一步,忽然被第五言拽住。
他回头,看见了第五言过分严肃的神情。
第五言缓缓地摇头,目光直视秦铎也,低声说:“不要去。”
周围朝臣因这事散开了,第五言便将秦铎也拽到殿中偏僻处,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才松了口气。
“我知道陛下纵容你,平日里朝堂上有什么事都会听从你的意见”第五言轻声道,“但这次不一样。”
秦铎也看到第五言像是在回忆,回忆中带着些惧色。
“你那时年轻,或许不知这些宫廷的秘闻,但我们当初在场,”第五言声音沉沉的,“当今陛下的母妃,当初,是被先帝掳进宫中的。”
秦铎也点点头,他在记忆中,也许是偶然路过,他看见了那出惨剧。
“她当初已有婚约,被掳进宫后,她的未婚夫曾来宫门前,敲响过登闻鼓......”第五言说到这,有些不忍,闭了闭眼,缓了缓,才开口,“先帝暴虐不仁,将......将将她的未婚夫当即绑了,于头顶割开十字倒入沸水或是朱砂水银,我已有些记不清了。”
秦铎也听着,缓缓睁大了眼睛。
第五言的声音仍在继续,“将赵家的那个孩子全身的皮活生生剥了下来,缝到了登闻鼓上......”
第57章 歧川水患
第五言缓缓闭上眼睛,那日的场景便争先涌上心头。
宫门前,枯枝瑟瑟,残叶乱舞,那也是一个秋日,比现在的时节要晚上月余,深秋初冬,那日的风很大。
登闻鼓前是拦着一片的石钉路,长钉路上染满了鲜血。
风一刮过,鲜血很快就冷了。
自上任皇帝起,若要再敲登闻鼓,便要赤足走过百米长钉石路,方能够有敲响登闻鼓的资格。
冷风呼啸着击打在轻甲上,映得甲光更冷,年轻人身着轻甲,赤着足,腿脚鲜血淋漓,但他的面色却比寒光的衣甲还要苦寂。
“咚!”
“咚!咚!”
登闻鼓鼓面震颤,鼓槌一下下,坚定的、凄厉的、悲惨的、哀恸的,落在许久无人敲响的登闻鼓上。
登闻鼓在被冻得森寒,鼓声也闷着、寂寥着。
“咚!”
“咚!”
“咚!”
一声、一声、一声。
年轻人早已已哭干了泪,双目通红,眼角碎裂,淌下一行行鲜血。
周围的朝臣默默地围过来,越聚越多,有人试图拉他走,有人试图劝他放下,但没人成功。
“赵之寒......别敲了,陛下不会来的。”
“小赵......你已经敲了一个时辰了,向前看吧,你家中还有父亲,别惹怒了陛下,牵连了你父亲。”
“之寒兄,放弃吧......”
而中间的年轻人恍若未闻,仍一下一下地去敲鼓,仿佛成了一个麻木的傀儡。
“父亲、父亲支持我......”
砰!
鼓槌击打在鼓面上。
撕拉!
经久无人维护的登闻鼓皮脆弱,破了,赵之寒踉跄,因久冻而麻木,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双膝扎入石钉,鲜血迸溅而出,鼓槌无力地落到登闻鼓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骤然断裂。
“陛下何故夺臣之妻!”
凄厉的喊声划破宫墙,却飘散在寂寂无声的凛风中。
“臣与蔺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已定下婚约,婚期临近,双方均在筹备中,求陛下开恩,求陛下......放过我们......”
第五言当初只在宫门外亲眼见到了这些片段,后续的经过,也是道听途说。
“赵之寒为京城提督巡军赵指挥使家独子,也在巡军中任职,与兵部侍郎之女蔺溪早已订下婚约,却不成想,大婚前夕,未婚妻被掳进宫中,岳母被当街打死,岳父兵部侍郎蔺仲秋听闻后昏死过去。”
第五言说:“之寒比我还小些年岁,本是意气风发,忽然一夕之间飞来横祸,求见陛下无门,走投无路,只得踏过长钉,敲响了登闻鼓。”
“朕自掌权起便下令撤去登闻鼓前钉路,没想到、没想到......”秦铎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真么感受,官袍的长袖遮住双手,在衣袖的遮掩之下,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刺进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
秦铎也嘴唇翕张,用为不可察的声音喃喃:“荒唐、糊涂!为何又用钉路隔断了百姓上述的权力,将朕一腔心血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