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47)
身边空空荡荡的,塌下的被子,明晃晃昭示无人存在的那种孤寂。
“......”
秦玄枵翻来覆去。
“......”
又辗转反侧。
可恶,睡不着!
他一把掀开被子,坐在床榻上,盯着黑凉雨夜。
——
秦铎也在第五言家中,吃过饭后,有用过远道追来的汤药。
第五言看着,有些惊叹:“看来陛下待你不薄。”
不厌其烦差人送来药,御用之物也随随便便就让秦铎也拿去使用。
药一路追来,早已凉了,凉透的药物更显苦涩,秦铎也好不容易将口中的苦药咽下,面上努力维持一副翩然的样子,伸手迅速地取出食盒里的蜜枣,阿乌一口。
“不知算不算冒昧,”第五言见他熟稔的喝药动作,问,“文大人身子哪里不适?”
“心疾,这几年才有的毛病。”秦铎也随口说。
其实他上辈子最初身体是顶顶好的,在位那十二年,日夜操劳,硬是将身子熬坏了。
安平九年的时候,他有一日夜里批阅奏折,站起来时,忽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御医说他忧思过重,建议他先放下公务,出宫走走,或是不要总闷在殿里,一工作就是好几个时辰。
总的来说,就是少操心,多睡觉。
可那年正是新苗法实施的第一年,第一次秋收,他始终悬着一口气,不敢合眼。
于是草草喝过药后,他便顾不上御医的叮嘱,从床榻上披衣起身,在寂寂的长夜中点上烛火,硬撑着去熬。
各郡各县的府报和各部奏折紧锣密鼓一般,纷纷向他案上飞来。
他亲力亲为,每份都要亲自过目,生怕出现什么闪失。
他怕对不起天下百姓。
于是将自己逼得很紧,没日没夜操劳,不顾身体一般地熬,灯火剪了一次又一次,蜡泪堆积成花。
恰逢大魏那年风调雨顺,是从未有过的丰年,直至秋收过后,秦铎也看着大魏从此仓廪充实,身子才微微向后,他这一秋消减了不少,病骨支离,倚靠在龙椅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然后忽然低下身,用手捂着嘴,剧烈呛咳,再将手移开时,掌心尽是鲜血。
他那日后,又昏迷了许久。
皇位啊,是个养蛊场,厮杀得血流遍地,然后去摘取那黄金冠。
皇位啊,善良的人上去,被敲骨吸髓,榨尽最后一滴血汗;恶毒的人上去,将民脂民膏作为己用,养出一身臃肿肥肉。
真是奇怪。
秦铎也在位已有九年了,他还是不理解。
为什么这辛苦的职位反而使得人人趋之若鹜。
不过自那年秋日之后,身子便坏了。
秦铎也觉得他这辈子重新在又一个饱受心疾之苦的人身上醒来,不知是冥冥之中的缘,还是上天罚他多受几年病痛折磨。
第五言看了看秦铎也的面色,道:“今日见你,眉间的病气似是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皇家的御医和御用的草药,那可是顶尖的好。”秦铎也笑着回,将这事又糊弄过去。
“不知能否根治?城外有个隐世的医者,医术高明,与我相熟,”第五言说,“过几日天晴,找个合适的日子,我带你去看看。”
秦铎也有些惊讶,他作了一揖,“那便提前谢过第五大人了。”
第五言笑着摆摆手,说:“几日交谈下来,我觉得与你聊的十分契合,不必多言谢,就当是多认了个兄弟。”
“对了,还不知你颈上为何包扎着......”第五言欲言又止,“仲熙那孩子想问来着,又怕冒犯。”
秦铎也摸了摸脖颈上系着的纱布。
颈后的咬痕还没消下去。
他开口:“一时不查,被宫里的狗咬了。”
第五言:“?”
宫里养狗了?咬哪儿?
他们在雨廊前随意聊了几句,雨色隐于夜色之中,茫茫地融为了一体。
第二日还有大朝会,需不到三更便起身洗漱赶去皇宫,且连日阴雨,道路必定难走,便须起更早。
秦铎也早早和衣而睡,在雨声中入眠。
翌日清晨,连日的阴雨停歇,天上仍阴沉沉的,密云堆积,这几日还不定何时雨便会接着下起来。
今日大朝会,所有朝臣都本能地觉得无极殿内的气氛有所不同。
秦玄枵面无表情地俯视满朝文武,薄唇绷成一条线,嘴角下压。
任和人都能看出,今日皇帝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无极殿气压低沉沉的。
早朝的流程进行着,秦玄枵不发一言,只是阴恻恻盯着殿台之下。
朝堂中,不少朝臣都注意到了秦玄枵的脖颈和手掌缠了一圈圈的纱布。
周太傅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陛下,您怎么受伤了?”
“一时不查,被宫里的狸奴挠了而已,无妨。”秦玄枵转了下眼眸,语气中藏着只有秦铎也能听出来的意味深长。
秦铎也抬起头,撞上那道不加掩饰的目光。
他觉得秦玄枵此刻眼中像是山火也像是惊涛,既一点即燃,也暗流汹涌。
或许......他莫名有另一种感受,那凤眸之中隐藏着的欲念,像遮掩在暗林之中的凶兽,如捕食者一般,绿眼幽森,盯上了属于自己的猎物,伺机而动,想要一口吞吃入腹。
秦铎也甩甩脑袋,将这种令他脊背发毛的想法甩出去,忽然看见在他侧前方的第五言回了头,用略显古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
那眼神,秦铎也不好说,他好像读懂了,那像是什么撞破奸.情的眼神。
秦铎也:“......”
周太傅道:“敢伤天子的狸奴,不若杀之。陛下可千万要保重龙体。”
秦玄枵淡淡笑了一声,始终盯着秦铎也:“那狸奴,朕喜爱得很,可舍不得。”
秦铎也听这话,被恶出一身鸡皮。
今日的大朝会,主要是蔺将军的述职,和皇帝的奖赏。
今六七年来有蔺将军在北疆驻守,抵御时不时侵扰边关的胡骑,北疆的百姓生活不似先帝时那样悲苦。
不过……秦铎也听着蔺栖元的汇报,听到他曾经一城一城顶着厉风打下来,守护好的城池,被魏荒帝草草割地赔偿出去,心便一阵刺痛。
他遮掩在袖中的手握起,指甲嵌进手心中,刺痛提醒着他,现在不能怒而离去,去把魏荒帝的坟给撅了。
今日是蔺栖元回京述职的大朝会,算是喜报,没有朝臣在今早提起争端和暗流,度过了一个和平的朝会。
无极殿中的礼官唱了退朝。
秦铎也跟着百官退朝的退伍向无极殿门口走。
他就算背过身去,却也依旧能感受到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
秦玄枵依旧在用那种阴沉的、贪婪的视线看着他,隐匿在深林中的猛兽仿佛要按耐不住了,利爪已经蠢蠢欲动,牙齿嗟磨,就欲扑杀。
秦铎也觉得不太对,这狗皇帝今日大朝会的状态不太对,谁又惹到他了?
他觉得自己今日还是出宫避避风头比较好,别直愣愣撞上人发疯,自己做了个倒霉蛋又被翻来覆去地咬。
他在百官的队伍中,蹭着步子向殿外走。
就要踏出无极殿殿门的那一刻,忽然身后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
“文卿不留下么?想去哪?”
秦铎也:“……”
第36章 捆绑
秦铎也不得以只得停下,眼睁睁看着文武百官从他身侧经过,或多或少都对他投以莫名的视线。
他来不及区分了,无极殿门訇然阖上,一股大力从身后扑来,拽住他的手腕。
秦铎也被秦玄枵强硬地半推半拽着,被揽着腰从另一侧的后门离开,拖入含章殿中。
砰一声。
他被死死地抵在门上,灼热的气息将他压在门板上,秦玄枵迎面与他贴得严丝合缝,秦铎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空间。
忽然脖颈间一凉,缠绕在颈间的纱布被唰地拽下,飘落在地。
秦玄枵将头凑近,帝王朝服还没换下,冠冕系在头上,冕旒之上的贯玉相撞,清脆作响,秦铎也只得微微偏开头躲避冠冕,却刚好露出致命处,被一口咬在了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