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容不下(209)
风波门弟子哗然怒骂,不过众人面面相觑,大家此来是听命行事,听秋濯雪的话,也各自心生疑窦。
“你们来此,想必有些目的。”秋濯雪淡淡道,“你大哥也非是为了寻花问柳而来,否则你该在哪个花娘的被窝里见着他,而不是在此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胡通一时哑然,他当然知道白天南是为什么而来,也知道是机密要事,只是绝不能说出口来,免得殃及风波门。
他越发肯定秋濯雪是因玉邪郎一事杀人,只是千不该万不对,白天南也是大哥,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是怒气冲冲地瞪着人。
秋濯雪正色道:“胡通,我接下来问你几件事,你要是想为你大哥报仇,想抓着凶手,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要是不想,非要头脑发热纠缠我,让亲者痛仇者快,我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
胡通嗤之以鼻,当他是想故意套话,从嘴里挖出玉邪郎的消息,只放声大骂,大多是些市井上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萧锦瑟听得都忍受不了,正要说话,秋濯雪忽然举起一只手,不准他开口。
在胡通叫骂时,风波门弟子们本是纷纷叫好,只道秋濯雪必然气得要跳脚,哪料他仍是无动于衷地站着,神色半点不改,活似庙里泥塑金身的菩萨,不由得心头生出一点寒意,顿时间噤若寒蝉,声音都不自觉小了下去。
等到胡通也叫骂得筋疲力尽,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气已弱了不少:“有一个算一个,你们他娘的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秋濯雪继续道:“现在冷静些了没有?”
“冷静……”这句话又叫胡通怒嚎起来,“姓秋的!人算不如天算,要不是我大哥担心提前带了人马,那龟儿子不敢现身,叫我们晚些再来,哪容得你……”
他说溜了嘴,自己似也意识到猛然刹住,呜呜了两声,只是继续痛哭流涕起来。
秋濯雪却是眼睛一亮。
是白天南吩咐,那就说明不是内奸。
必定是当时在望江楼上所说的话叫白天南心生顾虑,因此他来见此人时已做了打算。
要么是决定退出,或是更直接打算灭口。
而另一头出于某种原因,忽然就决定杀白天南灭口,白天南纵然做了准备,可到底棋差一招。
风波门弟子撞见他们二人是误会一场,并非提前定好的阴谋。
萧锦瑟被骂得头昏脑涨,愤愤不平道:“哪怕能抓到几个摊贩也好,看你们还敢冤枉我们!真不知道这么多人是怎么藏起来的。”
“何必藏呢。”秋濯雪淡淡道,“边上就是花楼,等杀完人,抹掉痕迹,将衣服一整,到花楼里享乐放纵,你怎么找?”
萧锦瑟一怔。
不错!嫖客就算遮遮掩掩、鬼鬼祟祟,你又怎能分辨是贼人还是怕老婆!
现在秋濯雪更加担心风波门了,大部人马既然都在此,风波门留守的人手恐怕不多。
秋濯雪解开胡通的穴道,带着萧锦瑟往远处退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空中只留下他的语声。
“速回风波门。”
风波门弟子齐齐看向胡通,茫然道:“堂主,怎么办?”
胡通本就不擅长用脑,这会儿更是被秋濯雪说得一团乱糟糟的,于是抱起白天南的尸身,鼻子又是一酸,半晌说不出话来,只道:“回去!他不说咱们也要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白天南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在摆脱掉风波门弟子之后, 秋濯雪心头再度浮现出这个疑虑来。
风波门今日的辉煌正是白天南一手铸就,十年艰难,追名逐利本就是一条险路, 这么多年来,白天南什么阴谋诡计没有遇到过,出尔反尔, 互相背叛,对他本就是家常便饭。
他怎会在临死前露出这样惊骇的神色?
这样紧的时间之下,不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让白天南惊讶的事, 最大的可能就是出现在这里的人是白天南根本意想不到的。
一定是白天南认识的人, 而且是他认为绝不会出现在此地的人。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还不待秋濯雪深思, 烟气已钻入鼻腔,他抬头一看, 只见大片红光映入瞳孔,脸色骤然一紧,遥遥就已看见风波门的火光冲天而起。
火见风就长, 凶猛非常,秋濯雪带着萧锦瑟颇有不便, 就将他弃在地上, 大声道:“找人救火!”
萧锦瑟急忙点头。
秋濯雪顾不得多言,施展起全身本领, 足不沾地, 形如鬼魅, 只身冲入了风波门之中, 火势是从聚义厅的方向开始, 还未蔓延出来,周遭烟气浓郁。
好在被留下的风波门弟子这个时辰还没入睡, 在赌牌吃酒,见着火起,立刻往外奔逃疏散。
人群之中,唯有秋濯雪不退反进,越是靠近聚义厅,火势就越见大起来。
他才刚进庭院,忽觉得一阵劲风而来,只见一名铁面人自内往外掠出,两人才打个照面,就叫秋濯雪心下一动。
那只铁面只有半边,铸造得实在精细,几乎模仿着人类的五官,描绘得十足细致,唯独被打磨至光滑的矿物散发着冰冷的光泽,看起来竟也是美的。
它看起来很薄,牢牢地铁合在铁面人的脸上,像半张轮廓坚硬的青肤人皮,没有任何情绪。
剩下的那半张人脸看上去倒是很俊俏,虽然有几分老态,但是……
秋濯雪的心里蓦然一沉。
如果不是秋濯雪知道玉邪郎到底是什么模样,他会认为此人就像是被击落山崖后,毁去半张脸的玉邪郎。
擦肩而过时,铁面人竟对他微微一笑,出声提醒:“引火易烧身。”
这五字说得不快不慢,说到第三字时,铁面人已飘向庭外,到第五字时,人已消失无踪。
秋濯雪无法管他,此时已能看见整座聚义厅都已被熊熊火焰包围,火势正在四处蔓延。
他不敢冒进,四下一扫,见着远处有一缸水,脱下外衫浸透,撕下一角蒙住口鼻,剩余的披在身上,这才冲过去。
聚义厅里显然发生过一场大战,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桌椅破碎,此刻都被火星撩动,红光闪闪,地上尸体横陈,除胡通之外的所有堂主皆没能幸免。
地上四处都是血迹,可以想象当时的拼杀到底有多么激烈,秋濯雪一边查看还有没有活口,一边呼唤:“还有人吗!”
这时只听见深处角落里传来越迷津的声音:“这里。”
秋濯雪当即大喜过望,转身望去,只见角落之中越迷津面如金纸,唇边有血,他将身体压低,身下正是那个病恹恹的军师,人已然昏迷。
他正运功延续此人的性命,轻易不敢开口。
两人双目一对,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秋濯雪前往两人所在之地时,火势越发大起来,整座聚义厅都成火窟。
秋濯雪已左闪右避,避开燃火之物,来到两人身侧,这病军师与越迷津都活像蒸笼里的包子,人虽没烧起来,但烫手得厉害。
夏衣本就单薄,披着进来的湿衣此刻都被烘干了小半,秋濯雪将衣裳罩着在那病军师的上身,将他携起,又用左手抱着越迷津,往外奔去问道:“你还撑得住吗?”
越迷津绝口不提自己的情况,只将手按在这病人身上,延续他这如秋叶一般易逝的性命:“此地没有其他活口了。”
正在这时,三人头上的巨大梁柱被烧得晃动,先是簌簌而落的碎片,再是整块梁木轰然塌下,挡住了来路,好在秋濯雪收势及时,否则三人几乎就被压在梁柱之下。
纵然是身经百战如秋濯雪,仍不由得心儿砰砰直跳片刻,此刻顶梁柱已断,聚义厅随时可能塌陷。
危急之下,秋濯雪只得目光四转,分辨自己之前来时的通路,挑了条火势较小的纵身跃出,一路急奔,只见着外头也已燃烧起来,只是不如聚义厅火大,蔓延却甚是迅速。
纵然秋濯雪灵巧非常,左躲右闪,三人仍是不免磕碰着什么,头发与衣物都被火星燎动,传来一点焦味,此刻也顾不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