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驸马听令(38)
宋致的惊喜和爱不释手,让她眼角的暖意有些僵住,她甚至微微皱起眉。但是很快,她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立刻恢复了平静的面色,好像根本没有过任何情绪波动。
“当然。”长沙王笑道,“怎么样,是不是你最需要的?以后你想什么时候进宫,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就不用让妱姬带你进来,或者等我派人接你。而且,你可以凭借这枚令牌,直接进入珍宝阁。”
宋致欣喜不已。她想的却是,有了这块令牌,就可以让咸宁公主顺利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偷偷摸摸,想查案就查案,暴露了也没关系。这时她就不推辞了,生怕长沙王后悔给她这块牌子,何况这块行王令上面的纹饰十分漂亮,磨面也做得很好,光从艺术上来说,的确是上上品,宋致舍不得还回去。
“那就谢过大王了!”宋致兴高采烈地捏着行王令,脸色因为兴奋而涨红。
长沙王也很高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宠辱皆惊”的女子,只觉得生动有趣,可爱极了,他的注意力被宋致吸引,连一旁站了许久的咸宁公主才刚刚看见。
“鸣之,你来得正好。”
咸宁公主面色淡然,无喜无悲地躬身行了一礼,眼帘半垂,听不出情绪地道:“不知大王宣臣,有何吩咐?”
“啊,不是大王叫你来的,是我叫的。”宋致偷偷地瞧她神情,生怕她会因为叫她来的不是长沙王而是自己生气。
“哦,是阿致说你也懂一些木雕篆刻之道。”长沙王这才想起来叫曲和进宫的目的,“所以我想听听,你对木雕有何想法?”
咸宁公主抬了抬眼皮,觑了宋致一眼,语气淡淡地道:“臣对雕刻只是略知皮毛而已,是阿致过奖,愧不敢当。”
长沙王感觉曲和似乎有些不高兴,但面上神情又没有一丝不悦,他只当自己幻觉了,不过也因为曲和的婉拒,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冰点。
同样能感觉到咸宁公主冷淡的宋致有些着急,她今天围着长沙王转,就是为了引咸宁公主把印刷术提出来。可是咸宁公主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让她差点下不来台。好在她反应得快,拉着长沙王笑道:“大王,其实是这样的。鸣之对大王的技艺也很佩服,所以想过来观赏大王的作品,只是她脸皮薄,不好开口,所以我才找了这么个借口,还请大王恕罪。”
长沙王视线转到咸宁公主身上,对宋致的话深信不疑,不由笑道:“这没什么。既然鸣之感兴趣,不妨看看吧。”
“喏。谢大王。”面上波澜不生,咸宁公主拱手应喏,看也不看宋致地走到架子里,仿佛认真地欣赏起长沙王的每一个木雕作品。她随手拿起一个虎型木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心事重重。
☆、恕不奉陪
宋致则有预谋地走到带文字的雕刻架, 左看看又摸摸, 长沙王陪在她身后, 望着她一副艳羡欣赏的神情, 不觉眼神也温柔了。
然而,状似认真的咸宁公主, 其实心神根本不在眼前的木雕作品上,而是透过层层阻隔的架子, 望向了低头把玩一块闲章的宋致, 压着沉沉的嘴角。跌回袖子里的印章沉重得让她无法抬起手似的, 在长沙王与宋致交谈后,她心中生起一层雾气, 灰蒙蒙地笼罩在心头, 使她心灰意冷。
“哇!”忽然,宋致发出了惊叹。
“怎么了?”长沙王以为哪里不对,走近去看她手中排在一起的印章, “上面有错笔么?”
宋致把三枚印章排在一起,放到长沙王的面前, 惊喜道:“大王大王你看!”
长沙王认真地看了一眼,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不解道:“怎么了?”
宋致引导着他的思路:“大王,你看,这三个印章合起来,是不是一句话啊?”
三块印章上的字分别是“长沙王楚”、“文治武功”、“大道至简”。宋致说:“这就是说,大王您的文治武功合乎大道, 大王您看,是不是觉得有趣?”
长沙王讶然,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么一个趣味在。他轻笑道:“有趣,果然有趣。”
宋致见他没上道,继续添油加醋:“何止有趣。大王可以把这三个印章一起用,然后像邸书一样发给百官,让他们记住大王的本事恩德。诶,对了,大王可以多刻些印章,把您想说的都刻下来,到时候涂上墨汁,以白纸覆盖,不就能‘印书’了吗?”
“印书?”长沙王一愣,思索着宋致的话,把那三枚印章接过来,顺着她的思路想,“这个主意好,我要刻上几百个字,这样就不必让常侍为我抄文,往后要发官文,只需要刻几枚印章罢了。”他越想,思路越加清晰,“这个方法不但方便,而且还能减少错字,并且如果请书法好的人来写字,还能复其文笔,留下墨宝,实在一举两得。”
“不但如此,我还可以用它来印刻经书,这样能够给百官提供充足的书籍,也能保留孤本,不用担心孤本丢失后就没有了。”长沙王仿佛看见印刷术带来的美好前景,声音越来越高亢激昂,“对,像印章一样,需要什么字就刻什么字,如果一个字坏了,我可以再重新刻一个。”
他开始不停地踱步,忽略了身边还有宋致和曲和,念叨着道:“这是国之利器啊,一旦真的成功,那士子就会更多,到时候我长沙国人才济济,必然会成为天下诸侯王之首。”
他转了几圈,停下来,抬头看着宋致,眼睛发亮,激动地抓着她的手道:“阿致,你明白吗?你给我带来的是什么?是杀器啊!是能使国富民强的杀器啊!”
宋致心里当然清楚印刷术的力量,但是她意识到,有些事长沙王可以做,却不是她能做的。她故作疑惑地望着长沙王,一脸迷糊:“大王在说什么啊?我只是让大王把这些印章拓印下来,大王说了一堆,到底是何意?”
长沙王喜不自胜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忍不住抓着她的手,连连摇头:“你不明白没关系,但是你启发了我,你简直是天赐与长沙的神女!”
“啊?”宋致懵了,“这是哪跟哪儿?”
看了好大一场戏的咸宁公主把木雕摆回架子,施施然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出了珍宝阁,重新看见太阳后,咸宁公主觉得天光有些刺眼,不禁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着当空的太阳,她抬步沿着宫道直走,两边的院墙很高,她只能看到窄小的,被分割成一块长方形的天空,偶尔可见内宫墙边生长出来的红杏枝叶,蜿蜒崎岖。
宋致从珍宝阁中追了出来,终于在一道宫门前追到了咸宁公主。她气喘吁吁,面色微白,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拦在咸宁公主面前,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咸宁公主看着她,等到她缓和了喘息,才不温不火地开口道:“怎么了?”
“你方才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宋致克制着剧烈的心跳和慌张的情绪,稳住心神,顿了顿,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咸宁公主眉梢一挑,抿了抿唇,云淡风轻地道:“忘了。”
“忘了?!”宋致皱了眉,微怔道,“怎么会忘了?”
似乎是被她的诘问逗笑,咸宁公主莞尔道:“便是忘了。”
宋致沉默地与她对视。
片刻,宋致败下阵来,颓然道:“好吧,你要记起来,就跟我讲。大王还在里面,我去跟他道个别。”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宋致稍宽了心,露出笑容来,快步又走了回去。
“若不能事事如我愿,便事事如天下人愿吧。”望着她的背影,咸宁公主喃喃自语,低头从袖子中拿出那枚亲手刻的印章,上面还没有覆盖印泥。
把印章放进印囊之中,她面色平静地将印囊重新放回袖子里,重新整理了一番衣冠,慢步往宫外走,没有等宋致。
宋致兴冲冲地回来时发现咸宁公主已经出宫了,不由有些失望。她从怀里拿出行王令,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想给咸宁公主邀功献宝的一腔热血凉了一半。
咸宁公主回到府中,余度和窦途一起迎了上来。窦途敏锐地察觉咸宁公主出去时乘兴而去,如今回来败兴而归,他跟着公主多年,还没见过公主这副模样,忍不住小心试探:“主公,长沙王与主公说了什么?”
咸宁公主停住脚步,偏过头睨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道:“没什么。印刷术的事,长沙王已经入彀,是阿致出的力。有机会呈报陛下,要好好奖赏阿致。”
怎么入宫能把宋致和印刷术又扯到了一起?既然印刷术开始,那咸宁公主不应该高兴吗?两位谋臣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宋致和连城郡主楚琰一起进来了。原来宋致在宫门见不到咸宁公主,却碰见了准备要出宫回府的楚琰,楚琰招她一起乘车,到了门口楚琰也跟着进来,打算见见曲和。
看见曲和正在庭院中和两个宾客站着交谈,楚琰一下子忘了身边的宋致,眉飞色舞地跑到曲和面前,打断了他们的话,霸道地拉着曲和的手臂,央他道:“鸣之,过几日是踏青节,我们一起去踏青可好?”
咸宁公主想了不想地拒绝:“我有要事,恕不奉陪。”竟面露不耐,轻轻推开了楚琰。
“能有什么要事嘛!那你让顾问去做吧!”她瞪了悠哉悠哉的窦途一眼,示意他赶紧领命。
“郡主,臣要做的事是为了长沙国,是为了大王和百姓,怎么能舍正事和郡主去游玩?况且,”咸宁公主望着她,正色道,“臣已经说了,臣对郡主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也希望郡主与臣是君子之交。”
她语气冷淡得泛不起一丝别有意味,倒让楚琰有些尴尬得下不来台。
咸宁公主说完,顿了一下,似乎眉宇间多了一丝愧疚。她踌躇片刻,叹息道:“郡主,是臣配不上郡主,方才臣失态了。”
楚琰向来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岂会因为曲和婉拒而怯懦?她反倒挺胸抬头,信誓旦旦道:“你此刻如此想,焉知你明日也是如此想?未来如何,你说了不算!”她铁了心就要曲和,甚至抱着很大的希望,尤其是在曲和对宋致视而不见之后。
“郡主!”咸宁公主少见地厉声道,“臣不想让郡主失望,但郡主若一直下去,对你我都不算好事!郡主,臣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臣今日是这样回答,明日也是这样,未来依旧不会改变。请郡主恕臣不识抬举!”
楚琰有些郁闷,也有些深受打击。任哪个女子被心爱的男子当场严词拒绝,也会难堪。她虽然勇往无前,但也不是刀枪不入,失落之余,还觉得曲和太过不近人情。
楚琰还想说什么,明安快步自门外进来,脚步声引得咸宁公主回头去看。她先是发现了站在身后的宋致,目光在触及宋致之后,很快移开,宛若舟船过水,了无痕迹,最后落在了拱手行礼的明安身上。
“怎么了?”咸宁公主恢复了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回主公,宋蹇出现了。”
方才咸宁公主与楚琰的谈话让在一旁听着看着的宋致有些坐立不安,甚至她觉得咸宁公主言辞残忍,态度恶劣。可当咸宁公主的目光与宋致接触后,宋致在那眼神似乎感觉到了冷冷的薄情,还不等她琢磨品出味道,明安说的话让她其余跳到了另一件事上。她这才知道,咸宁公主这些天一直都在盯着钟楼案的线索人,根本就没有打算放弃。这可是与有盖棺定论意愿的长沙王相违背。
“他在哪里出没?”无视宋致的心凉和惊疑,咸宁公主点了点头道。
明安道:“是在一间艺苑和一家茶舍。”
咸宁公主略一思忖,凝眉道:“好,你去告诉叔阙,让他去查茶舍。”
“那艺苑之事,要不要臣去?”窦途眼睛放光,咽了咽口水,仿佛眼前已经看见了一大片娇柔媚骨的女人。
☆、去吧,好好玩
曲和今日突然的发怒除了让楚琰觉得把事情挑明了之外, 还让楚琰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她不想强迫曲和当她的夫婿, 而曲和把话说得如此之绝, 让她差点发怒。她忍了下来, 转念一想,却觉得如果自己真心喜欢曲和, 那这点挫折并不算什么,顶多是一个考验罢了。不过, 说到底, 这并不能让她转忧为喜, 还是很郁闷曲和的置之不理。
当她听见窦途要跟曲和一起去艺苑,一扫阴郁, 欢天喜地地积极道:“我我我!我也要去!”眼角瞥见宋致沉默忧虑, 捎带上她道,“还有阿致!阿致也去!”
“啊?”宋致被猛然一扯,差点踉跄跌倒, 才稳住脚步,便听见了楚琰说要去艺苑, 一时窘迫。她想反驳说自己不去, 抬头看着楚琰积极雀跃的表情, 倒不忍心拒绝,只好把话吞回去,为难地扭头看向咸宁公主,看她准不准。
窦途和楚琰都十分期待,而宋致嗫嚅了一下, 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我……”
咸宁公主只是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抬起头,问道:“艺苑之中,哪位舞姬姿色最好?”不等窦途抢答,她挥了挥手,回头对余度低声说了一句话,余度立刻转身进了屋子,很快返回,手里还拿着几块马蹄金。
咸宁公主从余度手中拿过一枚马蹄金,转头看着宋致,把她叫到跟前:“去吧,去艺苑不可能只饮酒,若是坊主要你点人,只管点最好的舞姬,要姿色上好,舞姿绝美者。好好玩,至于查案,交给窦途吧。”
宋致愣住,没去接马蹄金。窦途倒是殷勤地替她收下,和楚琰一前一后拉着发呆的宋致往门外走,还低声窃语地对舞姬品头论足:“听说新来了一个舞姬,国色天香,舞姿优美……”
咸宁公主目送着她们离开,这才回头对余度道:“你和明安去帮叔阙,听他调遣。他若是让你们捉人就捉,让你们蛰伏就忍。知道了么?”
余度和明安齐声道:“喏。”
南城艺苑门外。
沈砚醉醺醺地路过,跌跌撞撞,几乎走不成路。一个白衣青年从艺苑出来,碰见沈砚,眼底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沈砚的脚磕到了台阶,眼看就要摔倒,青年手疾眼快,伸手扶住了沈砚:“沈中郎小心!”
沈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酒气熏天地吐出一口气,意志消沉地看着青年,摇头道:“你……你……”
“沈中郎,我是宋长生。”那青年正是宋倏。他扶着沈砚,笑呵呵地道,“沈中郎,怎么喝成这副样子?唉,比我上次见到你,要憔悴了啊。”
沈砚隐约记起宋长生是谁,歪歪斜斜地站好,软而无力地拱拱手,打了一个酒嗝道:“长……长生……”
宋倏好笑地拉着他,往沈府的方向走:“哎呀好了好了,我送沈中郎回去吧!”
沈砚胡乱地挥了挥手,失落地道:“我……我已经……不是羽林……中郎将了!你……你不可再……叫我中郎……!”
“好,好,”宋倏敷衍地应着,一边把他带向沈府,“叫沈君可好?走了走了。”
沈砚被半拉半扶地带走。他们前脚离开,宋致和窦途、楚琰就后脚赶到。
门前的侍从看见一个公子还带着两个女子来,见怪不怪,只是其中一个女子好像很眼熟,惹他们瞩目。一会儿,侍从才想起来,原来那个眼熟的人是连城郡主,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而三人早已进了艺苑,消失在门口。
楚琰一进入正堂,就有坊主迎了上来,四五十的老女人,皮肤松弛,身材臃肿得很冯常侍有得一比,还面敷几斤□□,开口一说话,脸上的粉漱漱往下掉。
“哎哟,这不是连城郡主嘛!”娇滴滴粘腻腻的声音从坊主嘴里传来,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楚琰露出嫌弃的神情,窦途觉得好笑,但还是绅士地上前解围:“坊主,今日我与两位女公子来就是想看看,听说你这里的歌舞都特别好看……啊,这位女公子想学给她夫婿看!”他眼角瞥见宋致东张西望,一把拉过她来,笑嘻嘻地道。
坊主打量着宋致,用帕子遮面一笑:“原来是这位女公子想学啊!别的不说,我们教坊出来的舞姬,可是长沙国最出色的!”
宋致嘴角抽了抽,尴尬地连连道:“坊主说得是!”
“来人!带三位上楼!”坊主一甩帕子,浓郁的香粉味扑面而来。
宋致往旁边一躲,靠近了好奇地观察周围的楚琰,拉住楚琰,压低声音道:“郡主,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太适合你……”
楚琰跟着窦途和坊奴往楼上走,听见宋致的话,噗嗤一笑,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阿致,这里的女子确实厉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也端正姣好。你呢,不要担心,她们看见我们两个女客,是不会轻易扑上来的。”
“还没听说过古代女人能逛妓院还不嫌弃的。”宋致嘀咕道。
楚琰啊了一声,回头问:“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到了楼上,窦途小声说要分头查案,让她们两个在房间不要乱走,没等宋致答应,就摇摆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一把羽扇,故作潇洒地扇着出去。还别说,配上他今天穿的大红色蜀绣直裾,还真有点风流倜傥的感觉,骚包瞩目。
“那……”宋致进了房间,转了一圈,不知道要干嘛,看向楚琰。
楚琰大大咧咧地往坐席上一坐,冲坊奴道:“去给我们弄点酒水菜肴。对了,记得把你们最漂亮的舞姬叫过来。喏——”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五株钱,扔到坊奴怀里,“顺便,去把我侍女叫进来。”
清奴回去取钱,没有跟着她们一起过来。坊奴得了赏,也知道这位是连城郡主,没敢得罪,手脚利索地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