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策划(162)
江州历年科考比不过其他州府,每次都被压了一头,因此在整个广木文坛中总是说不上话,现在好了,此次科考,因为应平的关系,江州一朝翻身,狠狠甩了其他几个州府一大截,江州不少文人墨客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也因此对应平产生了极大的好感,隐隐有种奉应平为文豪之乡的意思。
再加上秋闱之后突然冒出来的要闻这个东西,引得上至乡绅士阀,下至贫民百姓争相购买,一时在坊间竟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而要闻里提到应平趣事,也吸引了不少人趋之若鹜,因此在报纸上看到鸿图学院招夫子的事,立刻收拾行李远赴而来。
到了应平以后,他们发现肖想这个好差事的人果然不少,经过重重考拔,才从那么多竞争者里脱颖而出。
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先不说那丰厚的报酬,到了鸿图学院,新夫子们都被这宽阔的学院给震慑住了,今日再看台下黑压压的脑袋,哪个私塾里会有这么多学子,怕是国子监才能有此一比吧。
心潮澎湃之下,只想好好作出一番事业来,也没注意到台上的陆久安和台下的范校长孟主任表情不对。
气氛沉闷到极点。
陆久安不动声色讲完一套诫勉的话,典礼一结束,他就把范成秋和孟亦台叫到政务中心,他其实心里对这个状况多少有了些眉目,只不过还是想听听两位学校主事的看法:“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学生中断的学业?”
“总不能是换了夫子觉得不适应吧?”范成秋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
孟亦台因为前半生的经历,考量则要现实一些:“不是学生们自己不想来,应当是爹娘不同意。”
“怎么会?”范成秋愣住,斩钉截铁地否定道,“绝对不可能。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百姓又不傻,他们没钱没势,底层人想要翻身,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出路就是读书,他们穷经白首,为的不就有一天出人头地吗?眼下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岂有不珍惜的道理。”
“大好的机会是什么?”孟亦台反问。
“那自然是陆大人修了这开明的学院,让应平学子不分男女皆可入学。”范成秋道,“还有那义务教育,可以免除束脩。”
“可是义务教育只有三年。”
“那也未到时候。”
新来的夫子们踏入行政中心,就被教谕和副教谕争锋相对的焦灼气氛吓到了,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范成秋强制深吸一口气,缓声问到:“何事?”
有个夫子小声道:“范教谕不是说,典礼结束以后,让我们到此处拿教材和课表吗?”
范成秋指了指角落的柜子:“你们各自领一套。”
夫子们不敢多问,默默领了一套出门。
回到自己所属的办公室后,这群夫子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原来鸿途学院的学子免除束脩!”
拿着课表的夫子道:“原来真的要学音律丹青啊,我还只当是家庭富裕的学子才会学习。”
“也不知道招不招外地的学子,我姨娘家的小子正好到了开蒙的年纪……”
政务中心里,范成秋和孟亦台已经心平气和地坐在皮革沙发椅上,他们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火药味十足,其实不过是在就事论事,若是那群夫子看过每月举办的辩论赛,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陆久安负手叹道,“学生退学,孟夫子说的原因是其一,虽然义务教育的时间还未到,但是在知晓自己的孩子资质平平以后,宁愿让他们做家庭里的劳动力,以换取绵薄的钱财,另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群学子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女学生。”
孟亦台紧蹙眉头。
“我费劲心思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让他们能够分出多余的精力来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这全民学习就是第一步。可岂止是单单为了让他们识文断字而已,还为了让他们懂得大是大非,不至于以后遇到什么事叫人蒙蔽过去。”陆久安道,“果然要改变他们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女孩读书本就不是这个世道普遍存在的事,偏偏陆久安要反其道而行之,那么他要对抗的不仅仅是女学生父母那偏颇的思想,还有封建王朝长期加注在女孩身上沉重的枷锁。
范成秋垂下眼眸:“若果真如大人所言,是孩子爹娘做主断了他们的学业,那我们做夫子的,也就没什么资格置喙了。”
“明明这群孩子已经看到了光明,还要回归那无尽黑夜么?”陆久安嗤笑一声,“什么没有资格置喙,她们若是自己不愿意也就罢了,偏生这么热爱学习,为何比她们还不如的哥哥弟弟能留在学院里,她们便要做出这样的牺牲,我是应平的县令,这个地方我说了算。”
“那……那该如何?”范成秋咕咚一声咽下口水,看着陆久安可怖的神情,已经在心里猜测陆久安要使用的各种强硬手段。
陆久安问:“那些没来的学子住在何处,你们知道吧?”
“开学报到时,学院做了登记。”范成秋立即道。
“那就挨家挨户去做家访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是因为家境贫寒辍学的,就告诉他们,学院针对这些家庭特别设置助学金。”陆久安把助学金解释给两位教谕听,范成秋张大嘴巴,觉得陆大人真是疯了,为了激励学子读书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
只听说过读书花钱,普天之下哪有读书还得钱的道理。
“很不可思议是不是?”陆久安道,“人们往往都说贫穷就会无知,其实无知才导致贫穷。”
孟亦台却觉得这才是陆大人会做出来的事,她问:“若是那些女学生迫于家里的压力,仍然不来读书……”
“我华彩坊的两个账房可不是白招的,这就是现成的例子。”陆久安的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告诉她们,女子学习是有出路的,人生有无限可能,不一定是等到及笄之后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一辈子在家相夫教子。她们尽可以尝试别的东西,而不是像折翼的枭鸟一般,被束缚在一个名叫家庭的狭小囚笼里。”
“这能成么!”范成秋可不觉得做个家访就能打动他们。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先做了再说。”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范成秋道:“是什么人,进来。”
一个童子捧着谕单推门而入:“范教谕,陆大人,广木布政使司向学政发来谕令单,说要来应平。”
“什么?向学政要来?”范成秋苦不堪言,四年前吊考,由于应平人才不济,学子成绩不佳,他被那位学政大人好一通训斥,时至今日一想到要面对那位严苛的学政都心有惴惴,:“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生挑在这当口来。”
也不知道这次要怎么个为难他。
陆久安接过谕单看了看:“前两日才发出,从省城下到应平少说要大半个月,先把官舍打扫出来。”
这是应平第一次正式接待上司高官,肯定不能像安排韩致和沐蔺那样直接接到衙府里,按照迎送规制,必须恭迎到专门用以接待的官舍之中,那官舍久经不用,肯定积满了灰尘。
学政到应平肯定是考察来的,到时候还要带着应平的生员一道出门迎接,得提前嘱咐一下学子们好好表现,莫要给学政揪着了辫子。
“那家访是现在做,还是到时候学政大人来了再做?”范成秋压着声音问。
“自然现在要做。”陆久安古怪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是为了做给学政看的,干嘛要等到他来。”
范成秋心道,陆大人是没见识过那位学政的厉害,要是见识过,肯定不是今日这样的表现了。
他们哪里知道,凶名在外的向道镇提督学政不按常理行事,递出来的谕单里虽然说的是接下来要到此地考察学子优劣德行,事实上他使了个诈,其实人早已在应平。